囚她 第62節
甜釀曾篤定她要什么。 如今只知道她不要什么。 “只是可惜了薛嫂子,生不出孩子,丈夫還在外有染?!碧疳勎@,這世道,哪個女子都不容易。 施少連見她難得有欷歔他人的時候,笑道:“你難得這樣cao心其他人的事……他們夫妻兩人貌合神離,不過是為了名分湊在一起過日子,起頭的盲婚啞嫁,后面要休離,也是難事?!?/br> 兩人都沒什么錯處,只是純是南轅北轍的人,一個似火,一個如冰,一個是壁上畫,一個是炭筆涂,心意始終不通,在一起磨合不出感情來。要休不能休,要棄不能棄,兩個人都視彼此為雞肋。 甜釀乜斜施少連一眼,覺得他有意替況苑開脫。 施少連施施然一笑,牽著她的手:“男女之事,沒有誰對誰錯,都是身不由己?!?/br> 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喜哥兒在一旁,皺眉看著哥哥jiejie握著手。 喜哥兒今年已經八歲,性子本就靦腆乖巧,施老夫人病逝,他倒是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抓鬏也不梳了,讓婢女端端正正把頭發梳起,穿了板正的小袍子,很有小書生的風范。 他如今知道大哥哥和二jiejie好,這好似乎還瞞著人,二jiejie又叮囑他保密,眼下在馬車內見哥哥jiejie兩人牽手說話。 第74章 喜哥兒今年已經八歲,性子本就靦腆乖巧,施老夫人病逝,他倒是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抓鬏也不梳了,讓婢女端端正正把頭發梳起,穿了板正的小袍子,很有小書生的風范。 他如今知道大哥哥和二jiejie好,這好似乎還瞞著人,二jiejie又叮囑他保密,眼下在馬車內見哥哥jiejie兩人牽手說話,小小的臉上苦大仇深,老神在在的,直瞅著眼前握在一起的一雙手看。 喜哥兒不記得,只知道哥哥jiejie關系一向好,二jiejie見了大哥哥總是笑意滿滿,眼里亮晶晶的,現在二jiejie不光眼里亮晶晶,光也是柔柔的,說話也是軟綿綿的。 仿佛他在一旁是多余的一樣。 兄妹三人回了家,先都去了榴園,有婆子來尋甜釀,甜釀一見著人,瞥了喜哥兒一眼,跟著婆子出去說話。 原來是王妙娘尋上門來。 施老夫人病逝時,王妙娘也偷偷來瞧過一眼,那時候家里忙亂,甜釀和施少連都未見她,現今家里安定下來,甜釀知道,她是想來施家看看喜哥兒。 人就在角門。 甜釀再回來,看了眼喜哥兒,又瞟著施少連,見施少連挑眉,略點了點頭,跟著婆子出去見了王妙娘。 王妙娘帶著錐帽,見甜釀出來,臉上也帶著些微笑意。 甜釀見她臉上浮著脂粉,面龐浮腫,氣色并不佳,她如今的日子過得并不算好,施少連找了幾個賭場老手,和桂郎稱兄道弟,誘著桂郎又回了賭坊,賭得天昏地暗,幾日都不曾家去。 王妙娘心中也是煩躁,趁著自己空閑,想來看看喜哥兒。 甜釀卻不愿松口:”姨娘走的時候,喜哥兒生了好大一場病,如今姨娘又不肯回來,再見他只是徒惹彼此傷心,還不如不見的好?!?/br> 頓了頓,又道:“過些時日,我就帶著喜哥兒去金陵過日,以后不再回來了,以后和姨娘見面的機會也少了?!?/br> 王妙娘神色有些黯然,她的小腹已經輕微隆起,藏在衣裙下還不太顯孕相,眼下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這會兒卻連桂郎也尋不見,又將施家都一并拋下,落得孤零零一人。 若是當年不和男人私奔,在施家多熬上兩年,見著眼里針一個個都倒下,今日興許正是她風頭大盛。 “姨娘若真想見喜哥兒,就回家里來吧?!碧疳勔娝裆?,柔聲道,“再回施家,或者跟我們去金陵也使得?!?/br> 可是她如今肚里還懷著一個,又哪里有回頭路可走,王妙娘只能嘆氣。 甜釀將猶猶豫豫的王妙娘送出了家門,回了榴園,見喜哥兒和施少連在耳房里玩棋,一長一幼見她回來,喜哥兒道:“jiejie是見客去了嗎?” 甜釀摸他扎得板正的發髻,嗯了一聲:“去見了一個認識的老朋友,喜哥兒也認識的人?!?/br> 喜哥兒不以為意,眼睛盯著棋盤,見施少連落棋吃他的子,懊惱的哦了一聲,趴在棋盤上:“我不要跟大哥哥玩,怎么每回都是我輸?!?/br> 晚間兄妹兩人把喜哥兒送去安歇,兩人借著月色正好,將晚飯擺在了院里,這時候已是深春,榴園的雜花一嚕嚕開滿樹梢,滿園都是馥郁花香,伴著清酒小菜,正堪夜酌。 說的也是家長里短。 甜釀等著王妙娘回心轉意,回到施家來。喜哥兒還是需要有娘親。 “若姨娘愿意,屆時哥哥把姨娘和喜哥兒,一道帶去金陵吧?!碧疳務f話,“家里人多,總是會熱鬧些?!?/br> 施少連無可無不可。 她又問金陵的那間宅子,原來是一座四進的府第,離得秦淮河也近,宅子并不算大,勝在小巧精致,小花園和金魚池,太湖石子壘的假山,園里都是合抱的老樹,梅花海棠,杏花梨樹,分外清凈。 甜釀聽得入神,抱著自己的肩膀,聞著晚風里花的香氣,幽幽道:“因緣際會能得這樣的屋子,也很好啊?!?/br> “價錢也合適?!笔┥龠B道,”原主原是湖州的鄉紳出身,后來科舉中了官,發跡了些日子,才買地建了宅子,只是后來犯過事,牽連了家里,一家老少都亡了,有想買的官宦人家都嫌不吉利,白白在一個宦官手里擱了十幾年,這才落到我手中?!?/br> 甜釀對這種家族興旺榮辱并不感興趣,也只是道了一句好可憐:“梁下仍舊燕,人已是雨打風吹去?!?/br> 施少連見她眉目婉轉,一片混沌的模樣,也只是微微一笑,將此話撇下。 將一盞清酒飲盡,兩人攜手入了內室,床笫間自然分外恩愛。 這恩愛又與往日不同,是真的魚水交融,千依百順,心有靈犀,不過眼波乍一流轉,便明了對方心意,情酣處,山盟海誓,意濃時,蝶戀蜂恣。 那個避子丸施少連還用著,有一日燕好時被甜釀見著,目光直勾勾地看了半晌,抿著唇也不說話。 施少連含著丸子去親她,被她氣吁吁地止?。骸斑@個,一直要吃下去嗎?好苦呀,不會把身子吃壞嗎?” 這藥里有雷公藤,不可多服,會腐蝕腸肚。 施少連見她目光尤為清澈,想了很久,終是回她:“用不用,我都可以?!?/br> 甜釀支著肩膀,也猶豫了很久,最后輕聲道。 “寧寧好可愛。我第一次覺得,小嬰兒又香又軟,渾身rou嘟嘟的,手舞足蹈,唇角還掛著涎水,還能沖著人笑?!?/br> 她前一日才和喜哥兒去看過苗兒。 甜釀已經十九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在這個年齡,絕大部分女子都做了母親。 施少連見她垂著頭,有些悶悶不樂的模樣,將她摟?。骸霸缛杖ソ鹆?,我們成親吧?!?/br> 甜釀偎依在他懷中,揪著他的一片衣角,也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兜兜轉轉,距他把她從去金陵的船上帶回來,恰好一年。 就像鋸木一樣,一點點拉動,破出一個缺口,然后把她完完整整剝了出來。 我是不是就此永遠得到了她? 暮春四月,榴園的石榴還不見開花,興許還有一兩個月,才能見到滿樹紅艷艷石榴花的盛景。 看完這場石榴花,兩人也將離開江都了。 施少連也格外的喜歡榴花,比見曦園的輕浮的桃杏海棠還要喜歡些。 他教過甜釀一句詞: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艷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 也符合此時的寫照。 家里其實該處置的都處置得差不多。仆童也遣了大半,守門的門子,管園子的婆子還是要留著,至于桂姨娘——如今云綺外嫁,她不便去云綺那和親家相擠,也愿意留了下來管著這座日后的空宅。 家里的日子過得悠閑,田氏的日子卻并不太好過。 藍可俊的事情,實打實耗盡了田氏手里的一點銀子,后來施少連給了她幾十兩充做路資,但瓜洲是回不去的,田氏帶著孩子在外頭賃了一間小屋,每日做些針線過活。 苗兒雖已出嫁,日子過得尚好,但況家也只是殷實人家,并不好接濟娘家,何況苗兒也是心冷,田氏在施家過慣了好日子,再回瓜洲那樣的拮據日子,自然多有埋怨。 芳兒倒是常往況家去看jiejie,好幾次和甜釀撞在一起。 芳兒如今也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議親的時候,這時候藍家出事,首當其沖耽擱的就是她。 甜釀和芳兒,相處倒還算融洽,相聊甚歡,見芳兒衣裳首飾比不得以往,但容貌出落得更加出挑,心思也更巧,有時候也會邀著芳兒來家說話,算是幫襯一點。 施少連并不太樂意見她兩人往來。 甜釀苦笑道:“芳兒meimei沒有過慣苦日子,如今時時都要自己親力親為,我看著也覺得心疼?!?/br> 她頓了頓:“這個meimei,其實樣樣生得都好,人也很聰明,陪我說話也很有趣?!?/br> “而且,她是無辜的,她并不是她父親那樣的人?!?/br> “別忘了她和云綺在清廈對你使壞的事情?!笔┥龠B只叮囑她。 甜釀并不當回事,“她眼巴巴想來,我又不好推拒,左右我不和她交好,只是偶爾一起說話解悶而已,再說了,也沒幾日相處的時候了,我還有好些帶不走的舊衣裳,讓她來挑兩件吧?!?/br> 她輕描淡寫,施少連也不多管。 后來芳兒再來施家,得了甜釀招呼,隔三差五姐妹兩人就要見上一面。 榴園還是清凈,卻要比別處熱鬧,婢子們唧唧喳喳說著話,喜哥兒也愛往這兒來。 甜釀在屋內裁夏衣,見芳兒進來,笑盈盈遞了剪子過去。 一旁的椅上還搭著男子的長衫,芳兒瞥見了,也一聲不響,被寶月瞧見,忙不迭收拾了。 那是施少連常穿的衣裳,昨日穿過的還未收拾起來,他夜夜宿在此處,東西也多了起來。 芳兒低頭看甜釀裁衣:“二jiejie為大哥哥做的衣裳么?” 甜釀點頭:“每年都這樣?!?/br> 芳兒在一旁搭手裁剪衣袖,姐妹兩人做了半日,才放下布料,凈手出去喝茶。 桌上還擱著一本舊書,是那本說文解字,甜釀經常把它當閑書看看。 芳兒的目光落在藍色的書封上。書冊邊角有些舊痕和折印,也有殘破,都被細細補了起來。 甜釀見她目光怔忪,將書冊拾起,微微一笑:“這本書,meimei應當在繡閣也見過吧,我??吹??!?/br> “原本是本好好的書,后來我有了別的,讓寶月收起來,誰知道這個丫頭,隨便就把書擱在了一旁桌上,后來倒也奇了,這本書不知怎么就被人拿去墊桌腳了?!?/br> 芳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繡閣進出的都是女孩們,也不知是誰這樣捉弄人。明知道這書是我??吹??!碧疳勂沉搜鄯純?,淡聲道,“這書是大哥哥送我的,見我不愛惜,對我生了好大的氣?!?/br> “是么……”芳兒扭著自己的指節。 “meimei年紀雖小,卻是最聰明的?!碧疳勎⑿?,“芳兒meimei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第75章 寶月將手隨手擱在桌上,上樓給甜釀端荔枝,后來再惦起要將書收起來,書已經不見。寶月心眼大,以為甜釀自己收拾起來,也就把這事擱下了。 后來那本書讓施少連動怒,甜釀抓著寶月,仔仔細細問了一回。那本書真是不知何時就憑空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