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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21節

    她滿臉漲的通紅,瑟瑟可憐跪在床間,像一只任人屠宰的羊羔,前半瞬還在濃情纏綿里沉浸,后半瞬喉間的一只逐漸縮緊的手,讓她從突如而來的窒息感中霎時清醒過來。

    “很……很好?!彼樕l白,嘶聲抖出幾個字,眼瞳里倒影的面容清朗如月,神色溫柔似水,像是深情凝望的情人。

    修長的手握著脆弱的頸子,一點點慢慢收緊,她漸漸覺得難以呼吸,臉色發白,唇色發紫,僵硬的指顫抖著摸上他的手臂:“求……求求您……”

    他溫柔一笑,放松手下力道,五指摩挲著頸間溫熱柔軟的肌膚:“如果我抽掉你的骨頭,縛住你的手足,把你永遠關在這屋里,你還會不會覺得我好?”

    她惶恐不知如何作答,忌憚著他的禁錮的手掌,怯怯道:“我……我不知道……”

    他松開她,頸上的指印清晰可見,視若無睹,施施然下床,赤足披袍,走去熄滅香猊中燃的甜香:“你當然不知道……”

    他還有心思去喝茶,坐在椅上閑散和她說話:“你原先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兒?家中還有何人?如何進了這兒?”

    他第一次問她,以往他素來不說這些,只來解悶,散心,釋放,她剛受過驚嚇,聽得他問,喉間生痛,仍啞聲答他:“我以前名字叫小月,家在盂城,家里還有雙親和三個弟妹……家里素來貧窮,后來父親生病,為了籌銀子治病,才來這兒……”

    他頷首喝茶:“至少還有家人在……”

    袖袋里有封信,他抽出來再看,要在尋一個守備夫人并不難,那夫人姓楊,有金陵口音,隔日就把墳遷走,看來就住在南直隸省內,往來吳江很方便。

    是這個嗎?

    鎮江曾有個鄭姓守備官,在式微時曾娶妻楊氏,楊氏有遠見,為人豪爽,有女子英氣,少年時曾為家婢,頗得家主信賴。

    那家家主姓楊,在金陵為官,官兒做的不小,只是可惜,在十五年前的黨閥之爭里當了犧牲品,一家老小,無一人保全。

    每隔個兩三年,楊氏還會回到金陵去祭掃家主墓地,靈牌上的姓名密密麻麻,最小的一個孩子名字叫楊玖兒。

    不是小酒,也不是小九,而是玖兒。

    原來兜兜轉轉,仍是名煢煢孤獨的可憐孩子。

    年輕男子的眼里泛出奇異的光彩,世事是如此的玄妙,命運又是如此可笑。

    施家新園子建的很快,屋舍小院都已經落成,要慢慢的安置門窗扶手,近來況苑忙著帶人移栽花草,堆砌涼亭荷塘,天尚不算熱,他已然換了薄裳,挽起袖子,就地展開園子圖紙,指揮傭工各處落景。

    施少連在一旁默默看了會,被況苑瞧見,收了草圖,爽朗一笑,上前揖手:”大哥兒?!?/br>
    況苑正值年輕男人最頂峰的歲月,氣質混雜,不是瘦弱書生,也不是計較商賈,通些曲藝雅致,又沾泥帶土,萬般糅合在身上,配上他那雙瑩潤的眼,粗瞧不起眼,細看才能顯山露水。

    施少連也回了禮:“有勞況兄辛苦,請況兄移步,有些事兒要請兄長幫忙?!?/br>
    兩人進屋喝茶,施少連一席話畢,況苑怔住,施少連笑了笑:“君子成人之美,我愿為牛郎織女驅鵲搭橋?!?/br>
    況苑臉色很快轉圜,淡然道:“不過逢場做戲而已,兩人各取所需,算不得牛郎織女,也無須費神謀劃?!?/br>
    他和杜若,從不約定下一次的見面,能貪著便好,沒有也無所謂,舒爽之后各自抽身,向來不拖泥帶水。

    施少連一笑,亦一嘆:“原來人人都喜歡言不由心?!?/br>
    隔日杜若往絨線鋪買絨線,正巧遇上窈兒,姐妹兩人一道逛了一遭,沒遇見什么好的,窈兒拉著表姐往施家的絨線鋪去。

    施少連正巧在,陪著說了好一會話,窈兒又要去看緞子,故請杜若去了后頭雅室喝茶歇息,沒料想雅室里多了個喝茶人。

    自年節之后,兩人見面漸稀,算起來近兩月不曾見,這次意外見到,杜若不由得吃驚:“你如何在?”

    況苑將昨日之事一說,杜若苦笑:“他這打的是主意?要抓著我們兩人的把柄做什么?”

    她將張夫人夜闖施家之事和況苑說道:“我婆母這回惹了禍,今日還躺在床上,施老夫人雖然收了賠罪禮,估摸著兩家心頭都惱著,他怕不是要找張家麻煩……”

    兩人對視一眼,杜若幽幽嘆氣:“若是有一日我兩人的私情被世人皆知……”

    “怕了?”況苑問她,將她抱在身上坐。

    “若是張家肯合離……若是我娘家肯收容……我又何必如此自賤自輕……”她輕輕咬牙,身兒打顫。

    況苑不說話,擎著她的臀往下看,杜若掩著他的眼,敲打他:“不要臉?!?/br>
    窈兒將鋪子逛完,不見自己表姐,正想去尋,被施少連笑盈盈攔?。骸岸┘抑杏惺?,已然歸家去,倒不用尋了?!?/br>
    “既然走了,如何也不說一聲?!瘪簝亨洁?。

    施少連先送窈兒回去,而后再回了絨線鋪,見杜若和況苑兩人已散,自己回了施府,先去了施老夫人處問安。

    他歸的晚,幾個弟妹都已散了,施老夫人見他這么晚回:“今日又忙什么去了?這么不得閑,連晚飯也用不上?!?/br>
    施少連略說了說,施老夫人聽他見窈兒,又送人回府,笑道:“近來你兩人走的倒勤快了些,趙家前幾日還送了些時興瓜果來,真盼著早一日能開花結果?!?/br>
    施少連正想敷衍,施老夫人又嘆道:“你二meimei也很喜歡窈兒,屢屢在我面前夸她,還說等咱們園子搭起來,趙安人喜歡聽戲,窈兒喜歡雜耍,多請兩班人來,一起熱鬧熱鬧?!?/br>
    施少連頓住喝茶的手勢,緩緩笑道:“我知道二meimei喜歡夸人,沒成想趙窈兒也入了她的眼,還時時夸著?!?/br>
    施老夫人點頭道:“是啊,甜姐兒若不是近來忙些,倒是要多邀著窈兒來家多坐坐,她們jiejiemeimei一起說說話?!?/br>
    施少連出了正屋門,往見曦園去,行至一半,步伐又拐了拐,繡閣里有燈,一盞兩盞,似乎還有輕微笑語,不知是誰的笑聲,如今繡閣里住了甜釀和苗兒,婢女也多,他許久不來,也不知何時,屋檐下掛了兩串小小巧巧的燈籠,發出朦朦朧朧的光亮。

    再往上,是暗夜,有模糊的云團,這幾日都有微雨,天色算不得上佳,是凝夜紫的天空,涼又寂寥,孤而空寂,昭示著明日天色,依舊不見晴朗。

    杜若未曾料想,事情突然有了如此的轉折。

    她和歸家有些晚,到家已是日暮夕山,張優早從衙里回來,家里人臉上都添了幾分喜氣:“優哥兒右升了司里副提舉,今日把官袍拿回家漿洗?!?/br>
    副提舉是從七品的官職,頗有些油水,正是張優那五百兩銀子的功勞,張優剛才張夫人屋里出來,目不斜視,只在她耳邊冷哼一身,和杜若擦肩而過。

    前幾日張夫人夜闖施家鬧事,原就是從張優嘴里惹的禍,張夫人回味那日施家說的話,心中仍是有些忿忿不對,故又找張優詰問,他這回躲不過,只得道出實情,原是和同儕去院里喝酒,一個相熟的妓子私下和他所說,正是藍家表叔醉酒之言。

    張夫人悶悶坐了半晌,張優道:“兒子也不是挑唆圓哥兒的婚事,若此事將來掩的過去,母親就把他家二姑娘娶回家,好歹他家陪了一筆豐厚嫁妝,若是母親心頭容不下,這門親事還是早早作罷?!?/br>
    杜若再踏入婆母屋內,見張夫人仍悶坐在椅上,好半晌回過神來和二兒媳說話,又軟言相勸:“優哥兒如今也出息了,你們總歸是年輕夫妻,鬧了這半載,也該歇歇了?!?/br>
    杜若點點頭,回屋后,重新妝扮一番,做了個鮮妍嬌嫩的模樣,往書房去給張優送湯,勸他回屋過夜。

    張優見她主動貼上來服軟,將她冷嘲熱諷一番,趕了出去,杜若爭不過他,氣的病倒在床,躺了幾日有余。

    新官在任,走馬觀花,張優這幾日可不謂不風流得意,雪姐兒又奉承的緊,張優便漸有些輕飄飄之意,花錢也闊綽起來,大肆請同儕喝花酒,逛戲樓,同儕吹捧的厲害,只把他比作提舉大人有余。

    不過六七日的功夫,不知哪場酒醉后的風言風語傳入提舉大人耳中,又因一些旁的事情翻出舊年市舶司賬目,發覺有些不對之處,俱是張優的手筆,大大將張優詰責了一番。恰逢張優上峰惹了事,被漕運的人參了一本,翻出他受賄貪污之事,牽連人等涉及張優。

    不過大半個月,他那簇新的官袍,又被剝了去,連吏目的職都被削了,還要治他的罪,當初買官的那五百兩,是外借的官吏債,原先債主看他右遷,連連恭喜作揖,這一番見他罷職,直接沖到張家來要債,五百兩的銀兩,到如今已翻到八百里之多。

    雪姐兒和馮mama緊隨著債主登門而來,只找張夫人訴苦,倒是在院里賒了不少夜資酒水,百兩銀子,都未結清。

    杜若聽見門前囔囔,氣的臉色鐵青,當即收拾包袱要回娘家,張蘭扶著張夫人,先緊要去拿銀兩打發門前要債的人,又要勸著杜若,人未散盡,不知又從何處來了群看熱鬧的浮浪子弟,鬧的雞犬不寧,旁人看了好大的笑話。

    張遠舟聞言從學堂回來,大發雷霆,握著竹藤把張優打了個半死不活,血水浸透了衣裳,張夫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兒子,不由得心頭大慟,嚎啕大哭起來。

    此事傳到施家耳里,著實有些不堪,甜釀也有些皺眉,總覺得事兒有些蹊蹺,這已是三月末的時節,張家若鬧得不好,怕對她和張圓有影響。

    張家愁云慘霧,杜若心頭也不算好受,借著個由頭,自己請娘家哥嫂,去了一趟趙家,她的舅舅雖然外放山西為官,但在金陵為仕多年,江都也有不少關系在,腆著臉說了一番,書信一封給舅舅幫忙。

    算是峰回路轉,守得云開見月明,最后一圈落下來,張優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養傷,市舶司里翻了案,張優仍是官復原職,當了七品的副提舉,連孝敬給上峰的五百兩銀子,都被追回,偷偷的送了回來,又有人說,當日那放債的債主和妓子,也不知是誰落井下石,故意惹臭張家名聲。

    這等轉圜,眾人皆嘆,杜若這才道是舅舅一家周旋幫忙,才得以保住張優。

    且不論張優,單表張夫人,聽閉杜若一番話,先是感激她的賢惠周到,再是感激趙家:“須得親自上門,好好感謝一番安人?!?/br>
    第27章

    張夫人往趙安人家去道謝,催著張圓也一道前往。

    張圓不愿:“只父親母親和哥哥嫂嫂們去就好,讓我在家溫書寫字吧?!?/br>
    “大家都去,如何能單單剩你一人?!睆埛蛉说?,“近來你怎的回回都避著趙家,安人屢屢問起你來,每次借口都是念書功課,說的多了我臉上也不好看,再者窈兒meimei也許久未見你,次次都要找你說話,你這次就一起去,跟她們問個好?!?/br>
    張圓拗不過自己母親,只得一起前往,因是杜若和張優的關系,也算是一大家人,并不避嫌,大家都坐一塊兒說話,張圓在張夫人下首少坐了會,趙安人直拉著他噓寒問暖,一時又脫不開身,只得硬著頭皮坐下。

    窈兒也在,見張圓低頭答話,不看她一眼,撅著唇道:“如今圓哥哥也和我生分了,看也不看一眼,是嫌我生的丑還是嫌我入不了哥哥的眼?!?/br>
    “非也,非也?!睆垐A連連作揖,“meimei容貌耀目,不敢仰目?!?/br>
    “到底是生分了?!壁w安人笑道,“孩子都大了,小時候時時一起玩耍,那樣親厚的感情,如今都淡了?!?/br>
    張夫人聽出她話中嘆意,使喚自己小兒子:“去給窈兒斟茶陪個罪,小時候那般的好,如今大了也不要忘了舊日情誼才好?!?/br>
    張圓也覺有些不好意思,被母親念著,捧了一盞茶去窈兒面前:“meimei喝茶?!?/br>
    今日恰逢那梳頭婆子也在趙家伺候,笑吟吟插花道:“昨日老奴才去戲樓看了出才子佳人的時興戲,還想著這樣的仙人兒,世間哪里尋得找,今日一看他們兩人,郎才女貌,倒是天生一對,這敬茶模樣和戲里演的一模一樣?!?/br>
    她這話說的放肆,奈何聽著有心,張夫人和安人看著窈兒和賠罪的張圓,心中各自回味了一番,禁不住欷歔,兩人對視一眼,都頗有些不好意思。

    四月初四文殊菩薩誕辰,施老夫人依著舊例要往廟里去進香,苗兒尚有月余就要出嫁,田氏也一道去廟里祈福,故而姐妹四人都跟著出門,只剩桂姨娘在家守著。

    寺里用過午間齋飯,臨走時見山門前擺著簽筒,求簽者絡繹不前,姐妹四人見簽筒,各自取了一枝竹簽,苗兒和云綺的都是上吉,正是“花遇桃李近春榮”,和“草木逢春盡發芽”,芳兒的是中吉的簽子“翻身跳進水晶中”,只有甜釀抽了下吉“雁在天邊獸在山”。

    甜釀看了一眼,默默的將竹簽塞回簽筒。

    眾人偕著施老夫人歸家,馬車駛入門內,桂姨娘面色尷尬,迎上來對施老夫人欲言又止:“家里來親戚了?!?/br>
    施老夫人以為是那個遠親,桂姨娘看了看甜釀:“是二小姐的表舅,外出販貨途經江都,特來看看施老夫人和二小姐?!?/br>
    原來是周榮。

    他先前已來過一次,施少連和甜釀都在外院招待過,此次來門房還認得,先把他招呼進了倒座,再去通報桂姨娘。

    桂姨娘從未聽過王妙娘還有個表兄,正是一頭霧水跟著仆丁出來見人,見來人身材高瘦,一雙眼瞧著有些膈人,身上衣袍皺巴巴的倒不像個正經人,又聽的說周榮說上次來施家未得一一見過府內親戚,匆匆見了侄女兒一眼便走了,心下罕異,先讓下人治了一桌酒菜,再等施老夫人和甜釀歸家定奪。

    施老夫人聽畢桂姨娘所言,亦是皺了皺眉頭,問甜釀:“前些日子你見過這位表舅?小時候可曾見過這位表舅不曾?”

    甜釀失神,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怔了半晌沒有回話,見無數雙眼都望著她,慢聲道:“我不認得這個舅舅,之前從未見過,也只是幾月前他上門囔著來找姨娘,被大哥哥撞見,大哥哥打發了些銀子,把他送走了?!?/br>
    既然是來看施老夫人和二小姐,施老夫人就不得不去應付,倒座里擺了滿桌酒菜,已被吃的狼藉一片,周榮酒足飯飽攤在椅上,灌了滿肚的黃湯,燒的面紅耳赤,見甜釀扶著施老夫人進來,喜滋滋的撐身:“侄女兒……老太太……嗝……嗝……”

    他連連打了好幾個飽嗝,酸臭盈屋,施老夫人和甜釀都皺了皺眉,見周榮眼迷臉熱,大舌頭說話:“正……正巧又到江都……先來走……走親戚……”

    甜釀見他七倒八歪過來行禮,腳步趔趄,直直兩人撲來,幸而被下人拖住,醉得連話也說不清,施老夫人已是滿臉不悅之色,只得先吩咐人扶周榮下去歇息,等明日再說話。

    她送施老夫人回屋,祖孫兩人一路沉默寡言,最后施老夫人道:“這人看著倒不像個好的……”

    甜釀暗暗蹙眉,將施老夫人送回屋后,先去了見曦園找施少連。

    施少連并不在見曦園,說是跟客商去外頭看貨,半下午后才得歸家,甜釀請紫蘇找人去外頭尋,旺兒跑出去問了一圈,道是:“大哥兒和客商往酒樓去了,說是晚些回來?!?/br>
    晚間甜釀再去,施少連尚未歸,她只得作罷,第二日一早往祖母去吃早飯,見周榮已然在主屋陪著施老夫人笑呵呵說話,旁側施少連作陪。

    周榮見甜釀來,直喊著叫侄女,又說吳江的風土人情,又說江都的各色景致:“此次途徑,倒是有些閑空,少不得在府上叨擾即可,小侄兒我可是第一次見,也要多盡做舅舅的一分心意?!?/br>
    一會又夸施家姐妹幾人生的貌美,一會又夸喜哥兒聰明伶俐,說的眉飛色舞,施老夫人在上首隱忍不便發作,便是云綺幾個也心生不悅,施少連陪著說了幾句,將周榮待往外堂去,人一走,云綺便要走:“這都是什么不要臉的親戚,臭也臭死了,招人惡心?!?/br>
    “你這丫頭,好好說話?!?/br>
    周榮連著在施家住了個三四日,每日里也只顧在施家大魚大rou,酒醉飯飽之后就要同施家人說些不三不四的閑話,又要抱著喜哥兒出門玩,把喜哥兒嚇的見面就躲,除此之外分毫不提,施老夫人實在不愿應付,言語之下要送他些盤纏回吳江去,他也只顧插科打諢,只賴在施家吃吃喝喝。

    正是孟夏時令,正是一年中最舒適的時候,見曦園里花木扶疏,竹筍如編,熏風和暖,百花簇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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