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朕勸你適可而止 第42節
“既然人家只跟九公主談判,?那就趕緊把公主請回來啊?!?/br> “收回失地要緊,?還磨蹭些什么?” “人家北魏可說了,錯過這次機會,?往后再不談歸還領土一事?!?/br> 一時間,皇城青龍門外聚集了百姓無數,無不是在請愿接九公主回宮。 向來主張“殺”的蕭錦綸張口便是一句:“通通殺了?!?/br> 宋太后鋼鐵不成功,?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皇帝,?又把尚未上任的國師招進宮去儀事。至于新任國師到底是誰?滿朝文武都沒有個準信。 國師與太后在永壽宮議事少卿,傳了太傅路遙覲見。 . 這時蕭靜好已經輾轉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條件相當之差。掌柜的可能這輩子沒見過大官,?被當朝太傅嚇得連滾帶爬,?支吾了半響,?才勉強表達清楚: “太傅讓傳話:恭迎九公主回宮?!?/br> 蕭靜好捧著個被耗子啃掉一半的木碗,就著喝了口水,?當做沒聽到,?起身收開始收包袱,似要遠游。 太傅邁著老腿火速跑回宮,說自己請不動,?公主似要遠游,這可急死人了。 再晚些時候,國舅宋巖帶隊登門,同樣的話:“臣恭迎九公主回宮?!?/br> 宋巖花甲之年,門外空等了一個時辰,亦沒見到公主本人。 之后幾天,從三公到九卿,接連有人上門迎接,通通吃了閉門羹。 這邊閉門不見,那邊也在傳北魏使臣拓跋程楓欲回國,滿朝文武急得團團轉。 直到第四日,前來迎接九公主的儀仗隊見她正在喂馬,嚇得連連跪地說道:“公主使不得,此時離開,三州十八縣再也收不回來了?!?/br> 蕭靜好這半年來從滿琦那里學得一身好騎術,翻身策上馬,居高臨下望著跪了一地的以前正眼都不會看她的人們,冷冷說道: “給你們半個時辰,回宮給我那母后帶句話。 此番不明不白回去,害怕還會糟到有心之人的惡意構陷,沒有母后大人的親允,兒臣惶恐。對了,告訴母后大人,我叫蕭靜好,不叫蕭小九!” . 那人將蕭靜好的原話一字不漏帶回去,宋依阮怒氣橫生,發上鳳釵抖三抖,手中琉璃盞“砰”一聲砸出去,guntang的茶水潑得一地。 “好得很,她不但要讓本宮親自迎接,還要為以后在宮里扎根做完全準備!只恨,沒能提前在她羽翼豐滿時將其除掉,才讓這只毒物有機會反咬本宮!” 隨著請愿的民眾越來越多,宋依阮被無限施壓。 當天午后,她讓皇帝擬定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公主蕭靜好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軌度端和,敦睦嘉仁。著即冊封為和懿公主,欽此?!?/br> 除此,皇城大開青龍門,儀仗隊數千人,以太后為首,親自迎和懿公主回宮! . 之前為了不連累百里策,蕭靜好不得已只得先離開?,F在是太后親自命人將她請去云上樓,等著儀仗隊來迎接,于是她輾轉又回到了健康第一高樓。 滿琦癡癡望著窗邊有恃無恐的人,由衷地為她能有這般魄力而感到欽佩。她在想,今日之后,只怕這南齊的疾風,要改變方向了。 她走過去輕輕說道:“宮中有封號的公主并不多,太后竟封你為和懿公主,這幾乎與和碩長公主蕭明玥齊名了?!?/br> 蕭靜好盯著皇城方向出來的“長龍”儀仗隊,若有所思起來,除了太后的轎攆,后面怎么還有一頂,那是誰的? 半響她才回神道:“別高興太早,宋依阮今日栽了這么大個跟頭,勢必會想方設法著補回去?!?/br> 不可否認,這是實話。 不大點功夫,宋太后已帶隊行至云上樓前。此時天色漸晚,加之大雪封路,不少百姓在吃了九公主回宮這顆定心丸后,便各回了各家,現在街上圍觀的行人并不多。 宋依阮被人攙扶著下了鳳攆,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一身鳳凰服飾栩栩如生,高貴至極。 然而,不論承認與否,她今日都注定只是個陪襯。 十八個宮女成兩隊上樓,托盤里端著的,赫然是和懿公主回宮前應著的盛裝。 宮女們先是伺候她沐浴,個個恭敬至極。 池中花香撲鼻,云霧繚繞,蕭靜好身著薄衫赤腳緩緩步入水中,之后連薄衫也被自己除去,漏出她那如玉般剔透的肌膚。 宮女們還想上前服侍,被她抬手打住,不喜不怒一句:“我自己來吧,你們先出去?!?/br> 這十八個宮女中,不少人以前是見過她的。但與那時相比,現在的九公主已然脫胎換骨,不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是語無語能比的。這不禁讓人懷疑,此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九公主。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今日之后,不是也必須是,因為是皇上冊封,太后親迎的! 待門被關上,蕭靜好才收回那種她并不習慣的表情和語氣。 她將頭靠在浴池邊上,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真累。不禁懷念起在清音寺的那些年,晨鐘暮鼓,朝花夕月,安靜又自在??墒窍胍抢镉肋h保持這份寧靜,像讓母妃活得更有尊嚴,想讓自己不再東躲西藏——她只得入這地獄。 過了很久,她才從溫熱的浴池中走出,所過之地,濺了一地的水。 見門外侍女們沒有進來,她也沒多做計較,從那種類繁多且光彩奪目的華服中挑了件薄薄的貼身衣套上。正在絞盡腦汁找中衣,只聽身后傳來輕輕的開門聲。 她彎著腰聚精會神翻衣裳,并未回頭,“滿jiejie,快幫我找找,這胡里花俏一堆,不好辨認?!?/br> 話說出去,卻沒回音,最后連腳步聲都沒有了。 詭異的寂靜讓蕭靜好的后勃頸霎時一涼,不由一驚,猛然轉頭看去。 亭臺樓閣,夜風微涼,燭火通明、紗幔飄飄,有道身影在簾子后若隱若現。 她垂眸,那雙熟悉的鞋履硬深深劈進眼底,蕭靜好只覺一顆心驟然停止了跳動,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腳步聲再起,連帶著水澤聲一起,明明很輕,卻震得她耳膜嗡嗡鳴響。 他掀開層層輕紗,倩影灼灼,緩緩而來,直至最后一層被揭開。 湛寂在第一時間對上她的眼,沒有表情,沒有怒意,更沒有喜悅。 他豐神俊朗灼灼其華的模樣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進蕭靜好的視線,素色僧衣依舊如春風拂面,暖人心田,雙眸璨若星河遙神奪目。 認識他時,他看上去雖也拒人于千里,可尚且年輕,這么多年他俊郎的容貌雖沒變,卻練就出了一副不怒自威的神韻。 她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是一副怎樣的表情,她只知道平靜的空氣里,那顆心已經兵荒馬亂潰不成軍。 就這樣四目相對良久,蕭靜好才想起自己身上只披了件薄紗,等同于“無”,光影下可以說是一覽無余,尤其是胸上那朵紅梅,在雪夜里越發妖嬈,紅得觸目驚心。 她倉惶地捂著胸口,欲轉身隨便薅一件衣裳穿上,下一刻兩手已被來人大力鉗制住。 就在這近在遲尺的距離,湛寂身上清列的檀香彌漫開來,蕭靜好呼吸難勻,耳根發紅,嚶嚶喊了聲:“師父?!?/br> 湛寂將她兩只手腕竄在手中,就在她頭頂上,用鼻音發出個聽不出喜怒的“嗯”。 她不敢抬眸,木訥地盯著自己的赤腳,又小聲說道:“你先放開我,我,我沒穿衣服?!?/br> 手上的力度并沒因為她這句兔子般軟糯的話而改變,湛寂微微側頭,盯著她閃閃的眼睫毛,“抬起頭來?!?/br> 不帶怒氣,卻勝過世間所有雷霆萬鈞的怒火。蕭靜好心頭一顫,更是不敢抬頭。 片刻后,她只覺下巴一涼,硬生生被湛寂空閑的另一只手輕輕勾了起來,強迫她與之對視。 湛寂眼底的熾熱幾乎能讓人灰飛煙滅,蕭靜好眸中一震,正欲逃離,卻聽見對方平淡一句,“愛徒素來膽大包天,怕什么,又躲什么?” “嗡”,她感覺腦子都炸了。來了,他帶著數月前被強吻的復仇心,披星戴月來了。 手被鉗制著,下巴也被禁錮著,她被迫直視他血紅的瞳孔,軟軟一句:“我,有罪,師父要殺要剮,弟子悉聽尊便?!?/br> 湛寂垂眸,看見的是膚色通透,唇瓣鮮紅,雙眸嬌嬌欲語還休,氣弱體虛身難支,故作歡笑惹人憐的蕭靜好。 哪里還是白日里讓人帶話給太后那個有恃無恐的人,分明就是妖精! 湛寂凝眸,禁不住把所有力道集中在了手上,卻又沒捏下去,任憑血氣將手背上的青筋撐得爆紅。 他凸出的喉結微微顫動,沙啞道:“你應該知道,自己已被我逐出師門?!?/br> 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是一回事,從他嘴里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蕭靜好聽見心里破碎的聲音,孤軍奮戰她不曾掉過半滴眼淚,而此時,guntang的淚水奪眶而出,直流到了湛寂手上。 她哽咽說道:“是,我有罪,我有大罪?!?/br> 他似乎被淚水燙到,捏下巴的手一頓,微微放松了些,卻始終沒有全放,冷靜道:“你有何罪?” 蕭靜好幾乎是貼在他身上的,仿佛烈火正從骨血里冒出來,渾身難受,她說:“佛門五年沒有學會平心靜氣,反倒將權謀和心計使得游刃有余,我有錯?!?/br> “還有呢?”湛寂說罷把她下巴往上抬了些。 蕭靜好仰視著她,淚眼模糊一鼓作氣道:“我覬覦含辛茹苦嘔心瀝血將自己養大,為自己傳道解惑的師父,我不該喜歡師父,不該對他行孟浪舉動,我罔顧人倫,此乃大罪?!?/br> 盡然還敢提,到底是小看她內心的強大了,湛寂這么想著,自燭光里看著她盈盈一水的眼,問:“什么是喜歡?” 蕭靜好愣了愣,如實答道:“那是種特別的喜歡。想和你一起早春踏青,盛夏賞荷,淺秋觀月,深冬尋梅;想跟你在一起做任何事情,不厭倦卻歡樂,不平凡卻平淡?!?/br> “呵呵……” 湛寂忽然笑了,這絕對是這些年,他自發的頗具嘲諷性的第一聲笑。 “然而呢?你做了什么?”他步步相逼,問道。 她做了什么?蕭靜好一時梗塞,無從答起。她一個人走南闖北,一個人計劃如何才能讓宋依阮光明正大把她迎回皇宮……她還在他意識模糊之際,單方面在人家唇上肆意妄為,而后又逃之夭夭。 這,看起來好像都是她在自以為是,可是…… “可是,師祖都說了,你六根清凈四大皆空,不為女色所獲,是個他都佩服的人?!?/br> 她直直看進他噴火的眸底,嚶嚶又道:“我倉皇逃離,只是不舍你被這人間煙火洇染,被這紅塵俗世叨擾,被這人云亦云左右?!?/br> 我只是不想你被這人間煙火洇染! 湛寂胸膛上此起彼伏,他側過頭不看她,眸中似有水霧,沙啞一句:“你但凡多信我一點,何至于顛沛流離這幾個月?!?/br> 蕭靜好沒太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便又聽見他那句無比清晰且擲地有聲的,“狼心狗肺!” 被罵了,被罵狼心狗肺,她腦袋一懵,被窗外冷風吹得“嘶——”咧起嘴來。正想掙脫桎梏去找衣裳穿,湛寂的手終于從她下巴上放開,彎腰自托盤里勾起件血紅里衣,問三不問四就要往她身上套。 蕭靜好耳根子更紅,吞吞吐吐道,“那個,我自己……” “別動?!彼唵握f著,語氣充滿了不容置喙。 “可是,畢竟男女,男女有別?!闭f出這話,她就知道自己在找死。 果然,湛寂把握著她的手,將其放進衣袖,張口就是:“你在乎過?” “……”蕭靜好生生咽了口唾沫,才眨著眼道,“可對你來說……” “你不是也說了,我六根清凈四大皆空,既如此,且非更不會在乎?” 湛寂將她另一只手也放進衣袖,兩手沿著她的脖子到腰間,愣是把那盤扣一一給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