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空春色晚(重生)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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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驥雖然年紀不大,職位卻比這兩個牙兵高得多,老王和他說話時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客氣。 岑驥面不改色道:“免貴姓方,岷州方重威?!?/br> 方……這又是誰?這人真的存在嗎? 李燕燕瞇起眼。 岑驥倒是應變的快,就不知是真的隨機應變,還是早有準備呢? 問小娘子的姓名是極不尊重的行為,所以沒人來問李燕燕,她也省得說話,只盯著岑驥和那兩人閑談,心里的懷疑幾欲噴薄而出。 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 就在李燕燕覺得自己快要掩飾不住,在馬上挪了挪屁股時,老王終于把令牌呈回,扯開嘴,笑說:“這個牌牌,咱們也不認識,也看不懂那些橫七豎八的。既然小娘子說的頭頭是道,又有方校尉陪同,那咱們就不耽誤您二位的時間了,早去早回啊。楊七,開城門!” 李燕燕恨不得快馬加鞭,直沖出城門,但她還是穩住心神,優雅地接過令牌,包在絲帕中收好,又矜持地點了點頭。 城門開了。 岑驥重新上馬,朝老王和楊七一抱拳,說了句“回頭見”,便悠閑地催馬向外走。 李燕燕忙跟上。 當身體完全進入門洞后,眼前倏然一暗,李燕燕緊張得呼吸都快停了,緊握韁繩的手心里慢慢沁出汗來。 咯噔。 咯噔。 咯噔。 幾步距離,城外的亮光,遠得如同隔世。 岑驥是否也有這樣的心情,李燕燕不得而知,只看見他□□白馬走得平穩從容,閑庭信步一般。 終于,眼前一亮,馬兒走出了城門。 “呼——”她動了動僵硬的上肢,長吐出一口氣。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 “等等——方校尉,等一下!” 叫聲從身后傳來,心臟霎時提到了嗓子眼。 李燕燕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揚起馬鞭—— 猛沖出去……她有機會嗎? 這畢竟是防守周密的龍城,她跑得再快,也快不過衛兵手里的弓箭…… 身下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驚慌,不安地嘶鳴了幾聲。 岑驥轉回頭,白翳一閃而過,眼神銳利如刀。但這樣的眼神只維持了一瞬,他朝李燕燕點點頭,幅度小到幾乎察覺不出,示意李燕燕安定下來。 “楊兄,何事叫我?”岑驥問。 不知是錯覺,還是被風聲侵擾,李燕燕覺得他的聲音也有些異樣。 楊七跑到岑驥馬前,喘著氣道:“這個,老王讓我拿給您的?!?/br> 他遞來一只羊皮囊袋。 岑驥伸手接過。 楊七像是不敢看李燕燕,只對著岑驥說話:“家里釀的濁米酒,平時我們自己燙來喝,正熱乎著呢,老王說天氣冷給方校尉暖暖身子?!?/br> ……這人真老實。送便宜人情,他卻一口一個“老王”,生怕別人把功勞都安在他頭上一樣。 李燕燕好奇地瞧了眼楊七,忽然有說不出的難受。 他和老王……他們會死在徐承意刀下嗎? 天下大亂,河東遲早要被卷入,就算躲過眼下這一劫,誰又能保證以后呢?早死晚死,有什么區別?心里另一個聲音說。 可如果提醒他們,說服他們及早帶上家人,隱蔽于山林…… 別傻了,自顧不暇,還有心情管別人。你以為你是誰,就算說出來,誰會聽一個小丫頭的話……那個討厭的聲音說。 在李燕燕糾結的時間里,楊七已經再次和岑驥道別,跑向了城里。 她終究還是什么都沒做。 “緩行朝南走。等城門樓上的人看不見我們了,再轉彎?!贬K收好了酒囊,小聲叮囑她。 “嗯?!崩钛嘌喾畔码s亂思緒,跟上岑驥。 一路向南,風聲漸緩,雪片悠悠揚揚飄灑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送親隊伍扎營在城南五里、一處背風的平地,向正南走到快一半,岑驥在一個岔路口停下。 等李燕燕靠近,他朝前方揚頭:“那邊。這一段騎快點,跟緊了?!?/br> 說完,他就夾緊馬,輕快地奔了出去。 還沒人追上來,四周安靜的只余風雪聲,第一步,逃出龍城,算是成功了嗎? 在她事前的設想中,即使只完成這件事,也是值得歡欣雀躍的。 可為什么她現在卻心里堵成一團,只想痛哭一場? 岑驥的馬蹄聲越來越遠—— “前路漫漫,這會兒離放心還早著呢?!崩钛嘌鄬ψ约赫f。 風,已經很平靜了,雖然刺骨,卻不疾厲。 停馬片刻,散碎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化成濡濕一片。 天空中,跨越千里的烏云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數日不見的金烏像是要把積攢的光芒一口氣傾瀉出來,天地間一道金燦燦亮閃閃的光柱。 李燕燕最后看了眼龍城的方向。 什么也看不見,只能嘆息,嘆息聲微不可聞,湮滅在風里。 然后她擦了把臉,調轉馬頭,迎向了亂世。 第9章 “還。要。等。多久?”李燕燕比著口型,無聲地問岑驥。 不知道岑驥有沒有“聽”懂,但總之和之前的幾個問題一樣,這個問題也沒有得到回答。 李燕燕撇撇嘴,在斗篷和裙子的掩飾下,捏了捏酸脹的小腿。 她和岑驥此時正在龍城以北百余里的一座小山坡上,借著亂樹叢的遮蔽,遙遙盯著遠處的官道。 早上兩人騙過守城士兵,順利逃出龍城,之后他們先是向南走了一段,等視野里見不到龍城了,又轉向東面。岑驥帶頭,二人時而在官道上行進,時而又換到幾乎不可見的小路上,馬蹄印很快被新雪覆蓋,行跡幾乎不可追蹤。 李燕燕原以為岑驥要快馬加鞭奔赴太行,在鄭將軍和王磐作出反應前闖關出河東,心里還有些擔憂,然而她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便沒把這擔憂說出口。不過,他們卻只是朝東走了一段,不久后又轉向了北,兜了個圈子,繞到了龍城去往北方的官道上。 這之后,岑驥明顯加快了速度。李燕燕又冷又累,被風吹得睜不開眼,光是跟上岑驥已經很難,好幾次都差點摔下馬,也就沒有精力胡思亂想了。到后來,她其實連方向都分不大清了,全憑著一股意氣在堅持,視線越來越模糊,除了前馬搖晃不定的馬尾,幾乎什么都看不見了…… 終于,岑驥在一處荒僻的山坳停下了馬。 李燕燕簡直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下馬之后才發覺兩條腿僵硬得跟木頭一樣,大腿內側刺痛難忍,在反復摩擦下,怕是已經破皮流血了。 岑驥將馬拴在向陽的山坡——那里積雪很薄,露出青黃的野草——給馬兒喂了把谷子,然后就留兩匹馬自己吃草。他朝李燕燕揮手,示意她跟上,往山坡的高處爬去。 在手腳并用,向坡頂爬的過程中,李燕燕恍然大悟。 原來岑驥的計劃是這樣! 想出河東,若從龍城向西走,不但要翻越崇山峻嶺,還要跨過兩條大河;若向東,則會進入太行山,太行天下之脊,岑驥一人也許還可以嘗試翻山,加上個李燕燕,就只能由山脈的幾處斷口通行了。所以,在東西這兩個方向上,追兵只要控制住河邊渡口或山中關隘就足以攔住他們。 而龍城向南,地勢較為開闊平坦,又是回長安的方向,想必鄭將軍會在這個方向派出最多人手,進行細致的搜查。 只有向北,原本就是和親隊伍行進的方向,出了雁門,苦寒荒莽不說,烏羅單于的地盤也近在咫尺了。從鄭國昌或王磐的角度看,李燕燕不可能朝這個方向逃,因而向北方的搜索一定是最馬虎的。 李燕燕想通了這一節,在對岑驥生出幾分佩服的同時,也越發懷疑他早有準備。 追兵竟來得如此之慢,二人在樹林中等了好久。 對時間的判斷,李燕燕早就失去了,起先還想著保持儀態,腰桿挺得筆直,后來實在撐不住,不管不顧地蹲到了地上。 天色大亮之后,雪雖然還在飄,卻已是稀稀落落,頹然將歇。 李燕燕轉過頭看岑驥。 從兩人到達坡頂,他就幾乎沒換過姿態,始終單膝跪在樹后,手撫短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遠方,氈笠上都蓋了一層薄雪。 “我腳麻了?!崩钛嘌嗟吐曊f。 岑驥還是沒理她。 “我說……”李燕燕沒話找話,要是連嘴巴都不動,她真覺得自己要變成一尊冰雕了。 “噓——”岑驥突然伸手,將她的頭壓低。 “來了。躲好?!彼p聲道。 李燕燕忙轉向官道方向,眼睛來回掃了兩遍才找到了旗幟,在這個距離上,旗幟變得只有指甲蓋大小,騎馬的人則成了移動的螞蟻。 岑驥瞇著眼睛數數,忽然皺起眉,喃喃道:“竟來了這么多人……” 李燕燕沒岑驥眼睛尖,也看出這隊追兵大概有二十人,以找公主的標準來說,著實不算多,但若只是一個侍女和一個校尉逃走,確實顯得小題大做了。 李燕燕心虛,立刻推諉道:“呵……看不出來,他們還挺在意岑校尉的嘛,派這么多人追?!?/br> 岑驥斜看了她一眼:“不是我。你看不見嗎?追兵里還有個女子裝扮的,只可能是為了找你?!?/br> 李燕燕沒想岑驥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只有侍女們見過她的容貌,鄭將軍也只隔著紗簾和她說過幾次話,所以追兵才會帶上一個侍女。 她頓了一下,欲蓋彌彰地辯解:“呃……那個,可能公主不想暴露我和淮王的關系,而守門的人又看到我們在一起……所以才一齊找我們兩個,一定是這樣!” 岑驥又不理她了。 半晌,看那隊追兵消失在地平線上,岑驥才翹翹嘴角,不屑地說了句:“禁軍那幫小娘皮,別說二十,來二百個也白費!” 李燕燕也覺得奇怪,她和岑驥躲藏的這座山坡,距官道并不是遠不可及,方才第一眼看到追兵,她甚至害怕得抖了起來,可追兵們似乎并沒有下馬排查的意圖,只是一味沿著道路朝前趕。 “他們就這么找人的嗎,連官道都不下?”李燕燕也擰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