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273節
有永和帝‘將木盒送去給貍奴’的口諭,宋佩瑜用起太子大印毫不心虛,很快就根據整理出的花名冊,大批量的調動,翼州、兗州和青州的中層官員。 相比兗州官員和青州官員,翼州官員都成了值得信任的存在。 正好讓翼州官員來兗州和青州充當白臉。 兗州和青州的刺頭官員去翼州吃點苦頭。 如此用了半年的時間,才讓各地都平穩下來。 與調動官員同時進行的政令,還有在三地執行趙國的稅收方式,并以趙國的標準改變計量和律法。 其中最容易做的莫過于執行趙國的稅收方式。 原因無他,百姓得到了實打實的利益,怎么可能不積極主動? 光是取消趙國不存在的各項稅收,就讓趙國在兗州和青州的名聲大好,甚至有百姓自發的朝著咸陽方向磕頭,感謝永和帝的恩典。 百姓的喜怒就是這么簡單。 誰有可能讓他們的日子變得糟糕,他們就憎恨誰。 誰讓他們的生活變好,他們就愛戴誰,擁護誰。 取消趙國不存在的各項稅收后,宋佩瑜卻沒急著將其他繁重的稅收改成趙國的標準,而是先征民夫、民婦修路,以趙國的標準改變計量和律法。 聽聞要征役的時候,百姓們剛對趙國升起的好感頓時回歸原點。 對于他們來說,征役代表即將與親人永別。 多少年來,去服役能回來的人都十不存一,尤其是兗州百姓。 兗州百姓沒直接鬧起來,除了趙國已經減少他們許多賦稅,也多虧了兗州局勢穩定后,趙軍將俘虜的兗州軍都放回了家。 對于兗州百姓來說,就相當于趙國還是要殺俘,卻在殺俘之前,愿意讓俘虜與親人做最后的告別。 只能說兗州百姓在兗州王手中討生活的時候,妥協過太多次,妥協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們骨子里的習慣。 兗州百姓不僅在誤會趙國征役夫含義后,選擇逆來順受,甚至會相互勸解,主動給趙國找理由。 都沒用趙國安撫,他們就能自己想通。 趙國愿意讓俘虜歸鄉,先讓他們與家人團聚。 在處死俘虜之前,給他們與家人交代遺言的時間。 已經是天大的慈愛。 滿心悲壯的歸鄉兵俘,甚至在以為自己死期將近的時候,主動安撫家人,說自己本就是該死之人,趙國永和帝愿意減免那么多的賦稅,可見是慈愛的好君主,讓家人一定要忠誠于永和帝,千萬別因此怨恨永和帝。 當然,有認命的人,就有不認命的人。 在大部分歸鄉兵俘滿心悲壯的安撫家人,準備慷慨赴死的時候。 也有不甘心,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要服役累死的歸鄉兵俘連夜逃走,絲毫不顧按照兗州幾十年的規矩,征役是按照戶頭,如果壯丁跑了,哪怕是老人、孩子也要頂上,而且要數倍頂上。 這些人剛逃走,就被守株待兔的趙軍抓了起來。 都是留在家中也是禍害,逃跑后極有可能成為土匪的東西。 直接送去官礦朝卯晚申改造五年,還能有銀子拿,真是便宜他們了。 愁云籠罩在兗州百姓身上數十天后,才有敲鑼打鼓的趙軍去縣城小巷和村子里詳細講解趙國征役的規矩。 此次征役是為了修路,采取就近原則,最遠的服役距離,不會超過隔壁縣。 每戶都有個服役的名額,可以是民夫也可以是民婦。 民夫和民婦會安排在不同的地方,服役期間幾乎不會見面,更不會共同勞作或者共吃共住。 每戶招役后,人手不足,才會再招。 服役期限三個月,正好避開農忙的時間。 服役的民夫和民婦都必須吃住在官府安排的地方,歸家時,每人都能領五兩銀子,或者換成在咸陽能用五兩銀子買到的糧食。 趙軍熱熱鬧鬧的介紹完征役的規矩,原本或是哽咽、或是小聲交談的兗州百姓卻都沒了聲音,全都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著趙軍,隨著趙軍的移動調整脖子的角度,就是沒有人肯說話。 詭異的氣氛中,趙軍忽然覺得有些冷,不約而同的相互靠近。 甚至有人臉色逐漸青白,連手都在抖。 他們寧愿去戰場搏命,也不想面對如此詭異的兗州百姓。 雙方僵持許久,趙軍都要忍不住拔刀的時候,兗州百姓終于有了反應,爭先恐后的沖向趙軍。 “我家兄弟三個都是壯年,能不能讓我們三兄弟都去?” “現在分家來得及嗎?” “真的給五兩銀子?” …… 可憐戰場殺敵從未退縮過的趙軍,被兗州百姓追得丟盔卸甲,連靴子都不翼而飛。 卻只能像被餓狼圍住的無辜羔羊似的,拼命抓著衣襟和腰帶,扯著嗓子懇求兗州百姓先往后退退。 修路的三個月,也是農閑的三個月。 以趙國標準統一各種計量的過程,悄無聲息的在青州、兗州和翼州進行。 與此同時,各地的小巷和村口都出現無償教人認字的趙國人。 這些趙國人還會免費送學生們一本書,名為‘【趙】常用律法’,老師們會從第一頁開始教學生們認字。 ‘國破’之后,懷著各種心思熬過冬天的各地百姓,都在春天和夏天感受到充實和希望。 等到秋日收稅時,百姓們已經可以與曾讓他們聞風喪膽的趙軍,熱情的打招呼,毫無芥蒂的交流。 直到這個時候,各地百姓才知道幽州百姓要交的農稅是多么的‘驚人’。 他們交稅后,剩下的糧食是往年的三倍! 不僅不用勒緊褲腰帶,忍著饑餓度過寒冬,還能有余糧換些銀錢,在過年的時候添個rou菜。 世上竟然能有此等好事? 田埂上忽然響起一片接著一片的哭嚎聲。 趙軍默默看著失聲痛哭的百姓,恍惚間覺得仿佛回到十四年前。 趙國第一次減稅的那個秋天,也到處都是這種哭聲。 有了這一年的積累,翌年春耕,衙門問百姓是否要換種的時候。 各地百姓都在猶豫后,多少換了些比他們現在用的種子貴了許多的趙國良種,滿懷希望的等待種子發芽破土。 原本對趙軍最為敵視的兗州百姓,反而最堅定的認為自己是趙國人。 好在當年給兗州王族收尸的時候,都是草草埋葬,沒有特意立碑。 否則兗州王族,非得被見過世面后,驚覺自己曾經的愚昧,對兗州王族恨之入骨的兗州百姓挖出來鞭尸不可。 宋佩瑜與重奕在青州和兗州之間不停輪轉,終究還是停留了兩年。 等到第二年,青州百姓和兗州百姓種的趙國良種都有個不錯的結果,宋佩瑜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不枉費他頭一年就在青州和兗州買了許多莊子,用來實驗適合在趙國種植的良種,是否也適合在兗州和青州種植。 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找到最合適兗州百姓和青州百姓種植的良種。 秋收過后,重奕給翼州、兗州和青州換防,刻意模糊三州之間的界限。 呂紀和與從咸陽趕來的慕容靖,也趕到宋佩瑜和重奕所在的柯縣。 他們將代替宋佩瑜和重奕,至少在兗州和青州坐鎮三年。 宋佩瑜和重奕離開兗州,自然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 重奕豪華的太子儀仗又派上了用場。 登上太子儀仗后,重奕對正望著他的宋佩瑜招手。 宋佩瑜以為重奕是有話要對他說,立刻走了過去。 卻沒想到走過去后,居然會被扣在了太子儀仗上。 宋佩瑜僵硬著身體,低聲道,“放手!” 太子儀仗講究的就是排場,車架上別說是站兩個人,就算站七八個人都不會顯得擁擠,宋佩瑜卻覺得有些窒悶。 重奕以宋佩瑜沒法抗拒的力道,又將宋佩瑜往他身邊拽了拽,語氣懶散,“不放?!?/br> 宋佩瑜正要說話,卻被不知從何處過來的平彰打斷,“一切準備就緒,殿下以為該何時出發?” “我先下去!”宋佩瑜立刻道。 宋佩瑜說話的同時,重奕轉頭看向平彰,“即刻啟程?!?/br> 平彰撓了撓后腦勺,低聲答‘是’,轉身就走,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他。 也不知道平彰的‘是’,究竟是對誰而說。 宋佩瑜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低沉悠長的角聲吹起,身下的車架開始緩移動,繼而速度越來越快。 重奕抓著宋佩瑜手臂的手順勢往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宋佩瑜潮濕的手。 兗州百姓自發的從家中走出來,沉默的跪在儀仗側邊,送改變他們生活的人離開。 兩個月前,宋佩瑜與重奕離開青州的時候,青州百姓也曾這么做。 那時宋佩瑜不在車架上,而是馭馬在車架側邊,與百姓一同看向車架上仿佛神君似的重奕。 如今他也在車架上,身側就是緊握著他手的重奕,眼角余光中盡是一閃而過的百姓。 他們或男或女,或年長或年幼,就連高矮胖瘦都大不相同。 臉上的表情卻幾乎一模一樣。 離開柯都后,宋佩瑜和重奕還要走遍兗州,才會去翼州。 自從在柯都上了重奕的當后,宋佩瑜就開始躲著重奕,尤其是車隊即將出發的時候,甚至故意帶著人,去路邊樹林中轉悠。 可惜無論宋佩瑜怎么躲避,他都不可能躲得過重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