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盧盡花的寨子里待過段日子，那里有位保勝軍的老千戶惠中伏，有過三任丈夫，前兩任都因為品行極差而和離了，那兩任丈夫都被攆出了寨子不得回來?！卑Ⅹ樣X得盧盡花這點做得不錯，“惠中伏和每任丈夫都生了孩子，不過花娘做主，讓三個娃娃都隨了她的姓，生養教育在寨子中?；锬莾?，男人想離開可以，但帶不走妻兒?！?/br>
    野利真咂摸了會兒，點頭道，“我覺得那個惠中伏不錯，男人不好就踹了換下一個?！?/br>
    阿鷺拉著韁繩懶懶道，“就和押錢賭博一樣，你永遠算不準下一搏的輸贏。我年幼時喜歡蹲賭場中觀看賭局，發現生客十把九輸。因為做局、陪局的人都算計串通好了，只會讓生客贏第一把釣足他們的癮頭。奇怪的是，對于賭客而言，都以為下一把贏的必將是自己?！?/br>
    兩人迎著春風走了片刻，野利真忽然問，“阿鷺，這鹽州內外，誰是做局陪局的？誰又是賭客？”

    阿鷺摸了摸鼻尖，“看看你就知道了，帶了多少人？”

    “五百?！币袄娲?，“李繼信又網羅了近萬人，云放江有兩萬守軍。不過這幾次耗下來，他們各有損傷?，F在一個龜縮，一個在城下。雖都不想冒險一擊，倒是堵住了咱們的路?！?/br>
    “謝師若在該多好?！卑Ⅹ樚ь^嘀咕了聲。

    “不是說謝蓬萊被押回京城了？”野利真聽聞過此事。

    “卻也是被押走的，不過半道上……被錦王劫回洛陽做了側妃?！卑Ⅹ樣种缓煤鸵袄嬖僬f些沙海八卦，“說是做側妃也是不得已，按錦王那脾氣，總有一天要掀翻了宗正寺。她哪里忍得下謝師帶個‘側’字？”

    “我看倒不會?！币袄嬲Z氣里都是羨慕，“我料想這位殿下得了機會連宗正寺都想不搭理，她要給謝蓬萊堂堂正正的尊重，而不是非得朝廷肯定?！?/br>
    “說得好！只可惜這會兒沒酒?！卑Ⅹ樕眢w全調理好后就極少飲酒，她忽然勒馬停下，兩眼莊重地看著野利真，“野利，我有一事求你，我把生死暫且托付你手?！?/br>
    野利真也正色，“可我只有五百人?！?/br>
    “足夠?！卑Ⅹ橈S然一笑，“走，咱們尋個地方，我手寫幾封信?！?/br>
    謝蓬萊在馬車中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來，睜眼就見錦王湊在搖搖晃晃的油燈下讀邸報。

    “謝師醒了？”趙宜芳湊到謝蓬萊身邊，伸手摸了她的頭，“萬幸，終于退了熱?！敝x蓬萊入洛陽后水土不服，之前在沙海亦折磨了身體，人一旦卸了縣令之任，非但沒有養好身體，反而極易染上風寒。她們自原州接管了兵權，借著郭義驍囤鹽一事給了他下馬威，這才基本安定了局面。至于派誰去整頓鎮戎軍，趙宜芳心里的數個人選此起彼伏，終究還沒下決定。

    謝蓬萊虛弱的臉色在談及此事時才染上血色，她比較了幾番，“阿鷺和盧盡花可以，阿鷺有大局，盧盡花精通軍務。保勝軍有阿春，沙海有離昧我看可以。阿月就讓她陪著阿鷺，也堪擔要事?！?/br>
    趙宜芳卻欲言又止般，她扶著謝蓬萊坐穩，將她雙手握住收在懷里，“若拿下鹽州后，待阿兄局勢穩定，德順軍必將成為他掣西北之肘的一招。德順軍的曹之瑋看在祖母面子上，定然不會輕舉妄動?！鄙掏醪季謳资d，今天也遠未到通盤點目的時刻，趙宜芳僅僅在西北拱角初步站穩罷了。

    只是，有件突如其來的事件激起一片漣漪，哪怕謝蓬萊身體不適，趙宜芳也不忍心瞞著她，“阿鷺來了信……又傳來消息，她帶著一支百人商隊去鹽州販鹽，被李繼信抓了個正著?！?/br>
    “膽大包天?！壁w宜芳遞給她信，如水的眸光閃爍著冷銳，“我沙海女兒、白芷將軍的女兒，何時輪得上李繼信和云放江在那兒商議歸處？”

    “膽大包天?！敝x蓬萊快速看完阿鷺的信，“……這阿鷺，是做俘虜做上了癮?！?/br>
    阿鷺是自己送上門的，還生怕謝蓬萊吃虧，寫信提醒“謝師莫失良機，我必在敵營中策應?！彼龝浦品沤龀呛屠罾^信決一死戰——你不是大大咧咧地要獻上女兒和親？那就先救出人來。兩方交戰時，謝蓬萊同時派兵攻入守備空虛的鹽州。

    可想而知如果李素月聽到這個消息將會多擔心憤怒。謝蓬萊連連搖頭，“阿鷺是豁出性命了?！彼乖瓴话财饋?，“得調兵，得去找曹之瑋和郭義驍，還要和花娘通氣……”牽扯到阿鷺時，謝蓬萊邊急火攻心，“兔崽子……”她咬著牙恨恨道，“她要有個意外，我如何面對白將軍？”

    她又抬起信，看到阿鷺最后一行字，“世人皆道女子為賭客，男子布局架薪攆伺女子入彀，今請以白鷺為引，扭轉乾坤?！奔t著眼睛的謝蓬萊看著趙宜芳，“謝蓬萊……請領兵入鹽州?！?/br>
    第85章

    云放江平素有三恨：不得妻心，不獲君識，不握軍權。

    多年前他從殿前指揮營被派往沙海時，西府樞密使范舒成彼時方得帝心，欲在西北成就大事。送云放江出城時范舒城殷切囑咐：保勝軍到白朔這一代，旁系人才凋零，而直系僅余白芷一女。朝廷已經出了個商王，切不會讓西北再出一個女帥。君若有心有意，樞密院必會暗中撮合。

    云放江以為他離賢妻、高官厚祿和掌權一方就差一步：娶了白芷。

    從西北到京城，人人都知全天下最難娶的女子非商王和白芷莫屬。商王貴不可攀，白芷則強不可匹。于是云放江心中深藏范舒成的話，作為白朔的大將兢兢業業、沉默老成。終于等到白家開始為白芷接手保勝軍開始游走，云放江更是盡心盡力輔助白朔，甚至讓白朔以為他也樂見白芷統帥保勝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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