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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清了清嗓子,謝蓬萊腦子思索了幾遍也沒尋著幫方姑娘脫身的條文。 “帶北夏人進來,那也得二十棍子?!痹瓢樈K于不盯著李素月了,回過神補了一刀給這頓棍子算盤做個了結。她就是看那姑娘覺著奇怪,怎么謝蓬萊到場后她雙眼就像浸了糖絲,還替人家擦了眼睛,更塞了手帕?,F在又像認定了謝蓬萊不會判她挨棍子,正雙手靠在背后悠哉悠哉地笑望著謝蓬萊。 謝蓬萊暗暗嘆了口氣,對方姑娘道,“我……沒法子,條文如此?!?/br> 方姑娘一愣,笑容滯在嘴角,“通敵罪才會如此判決吧?” “現下兩國停戰時期,榷局交易都已恢復,通敵罪暫不施行,然裹挾外商私自入城還是要入罪的?!敝x蓬萊說完,見方姑娘表情由愣轉悔,顯然她忘記了這茬。 “你……真要打我棍子?”方姑娘不敢相信地看著謝蓬萊,“謝師……”,她當年可是正兒八經說過要向謝家提親的。 “敢打我主人棍子?有什么沖著我來?!比挝暹@時忍不住了,“也沖著我來?!比瘟鶐颓?。 “這不是……能替的。我朝規制如此?!敝x蓬萊不敢看范姑娘,頭上沁出汗水。 “主人……我家主人可是……”任六沉不住氣時被方姑娘瞪了眼并叱了聲,“閉嘴?!彼肓讼?,“那行吧,打就打?!彼拷x蓬萊,“謝師,今天這棍子我要是接了,以后你可就難了?!?/br> 謝蓬萊聽不懂這話的意思,方昭儀卻已經往地上一趴,“來吧?!?/br> 任五任六兄弟倆已經跪下去快哭了,連說“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謝典簿治城嚴明,法度不虧。我錯了就是錯了,”方昭儀外頭看著云白鷺,再轉向謝蓬萊,“你們倆誰來動手?” 好歹個女人家,總不能讓縣衙粗漢來。 云白鷺連連擺手,“我是戴罪之身,動棍子這種事還是咱們謝典簿最合適?!?/br> 第10章 謝蓬萊在城東官營客邸外踱了半個時辰,路過的熟人見了她都來句招呼,“謝典簿昨兒打得好?!痹倥渖蟼€激昂的大拇指,如同謝蓬萊昨兒一棍掃平了秦州、渭州和延州城外數萬強敵。 其實縣衙也不過揍完了匠營里鬧事的人,再打了北夏人情真意切的二十棍。那方小姐的兩個隨從自己也挨了打,他們被打完后就和沒事一般,主人在后堂挨打時卻跪在前堂哭得悲凄。 那二十棍是謝蓬萊打的,確切說,謝蓬萊打了二十五棍。 第一棍謝蓬萊實在使不出勁,蒼蠅啄碗般輕輕挨了下。方小姐趴在地上扭頭對她笑,“怎么著?典簿沒吃飯?” 謝蓬萊第二棍略微加了氣力,棍子在方小姐的臀上迅速彈起。方小姐笑,“謝蓬萊,你十五歲中舉后為何被奪了會試資格?” 手里的棍子差點都沒捏住,謝蓬萊咬著后槽牙沉默了下,“不過因為家境貧寒,父母病弱。需要我入書館謀個教職為生而推遲了?!?/br> 方小姐竟然單肘撐頭,“你十七歲時被人提親為何不答應?” 謝蓬萊一張白臉已被汗珠掛滿,她擦了擦,“那是胡來。對方十齡黃口,我怎會當真?” “那你可知道自己為何被一紙調令發配到了沙海?在書館里教書不好嗎?”方姑娘對謝蓬萊招手,“你湊近點,我告訴你理由?!?/br> 她撐起身體坐在地上,一手掩口,唇在掌心里一張一翕,“結結實實地揍完棍子,我再告訴你?!闭f完,還有意無意刮了下典簿的耳廓。 謝蓬萊被調戲后離方姑娘遠了些,“你……”哪兒有自己討棍子的? “謝蓬萊,你就這么拖泥帶水再十二年吧,官做不上去,自己就孤苦伶仃地待沙海吃一輩子沙罷了?!狈焦媚锩髂恳焕?,雙眉一挑,“倒是打???本朝和北夏攏共就四大榷場,怎么沙海主事的真的就是個婆媽?” 謝蓬萊最不喜被人說“婆媽當政”,手心攥著棍子,“那……得罪了?!钡谌髑孟?,略微重了些,不過也是拍蚊子的力道。 “姓謝的,你這么個玩意兒這般執法,我華朝再丟十六州也是意料之內?!狈焦媚锇櫭?,“你撓癢還是徇私?怎么地,還想著掄完棍子和本姑娘回花巷里吃酒?” 第四棍果然重了不少,謝蓬萊再擦汗,“疼……疼你就叫出來啊?!?/br> “叫什么?我長這么大什么仗勢沒見過?我小時候拔光了我祖母鸚鵡的毛,挨的打也比這重?!狈秸褍x看著謝蓬萊一張不忍臉笑出聲,“你行不行?不行我喊別的衙役來?!?/br> 外頭人聽了里面的對話已經議論紛紛,謝蓬萊抓著棍子,“那我一氣打完,你忍忍?!?/br> 方姑娘挨了第五棍后半晌才悶聲一句,“就照這個力道來?!?/br> 謝蓬萊沒算上這棍子,而是從一開始數起,結結實實地又打了二十棍,手心手臂已經麻了時,地上的姑娘家擰眉閉眼,下唇被咬出了一道血痕。 打完后謝蓬萊扔了棍子,正要去扶方姑娘,被任五任六兩兄弟恨極地撞開,倒在了奔進來湊熱鬧的云白鷺身上。 方姑娘雙手握拳忍了好一會兒,被攙起來后虛弱地看著謝蓬萊,咬牙切齒一個字,“好!” 謝蓬萊哪里還好意思問自己被放逐沙海的真實理由?她忙拉著云白鷺,“你,你給她看看?!甭曇粼俣?,也沒抖動徒弟的心,她面有難色,“月娘那邊……”去匠營幫著看看那群人,大好的在月娘身邊晃蕩的機會不能錯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