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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地嘆口氣,盯著夏楓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動。 笠澤湖廣闊無垠,孕育了江南之地,魚米之鄉。 湖邊停著一艘小船,船夫帶著斗笠坐在船頭,聽身旁荊釵布衣的姑娘手舞足蹈地說話,時而扭頭回應一聲。 夏楓走近湖邊,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兩個人竟然是在吵架,確切地說是千珊在單方面跟人吵架,嚴林根本不搭理他。 “小姐回來了,怎么樣,見到寧王殿下了嗎?”千珊聽到聲響,興奮地跑下船,“我都快讓這個嚴林氣死了!” “見到了,氣什么?說來聽聽?!毕臈魃狭舜?,把身上的信以及其余東西一并遞給嚴林,“給你的,看看?!?/br> “這家伙非說什么先帝無能無作為是迫于無奈,我就不信了,一個人能迫于無奈到什么程度,枕邊人被人勒死在面前也無動于衷?!?/br> 千珊進草棚端一碗熱水出來:“您先喝點,等天亮了咱去漁家吃飯。船夫,啟程了?!?/br> 嚴林聞言開始慢悠悠地搖槳,也不回頭。 “你我都不是先帝,甚至都只曾遠遠仰望過他,很難平白對他的所作所為做出評價?!毕臈麟S意坐下,“寧王的母親,究竟為何而死?” 千珊知道這話不是問她的,老實坐在一旁等嚴林答話,可這人一心搖槳,全然沒有替她們解答疑難的意思。 良久以后,嚴林緩緩開口:“大帥,李姑娘,這些事,殿下大概不想讓人知道。我只能說,你們所聽到的傳言,大部分不是空xue來風,但這背后的隱情,嚴某不會說?!?/br> “等我下次坐船,一定要買一個把話說全的船夫!”千珊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徐石將軍說的?!眹懒挚聪蜻h方。 明月高懸,湖面清波粼粼,吹起的風中夾雜著過分濃厚的水汽,春寒料峭,卻有些溫潤。 夏楓從前最煩江南,冬天濕冷,夏日潮熱,一整年都黏黏糊糊的。盛京的人就跟這天氣一樣,溫柔鄉里談笑間就能埋葬萬千邊關百姓,陰寒詭譎。 每次想到江南,她總覺得不寒而栗。關外的白毛風刮得再冷,也沒有這種冷進骨頭里的濕寒來得讓人難以忍受。 她坐在船上,周遭只有船槳帶起的水聲,游魚時不時探頭,岸邊的綠葉落進湖水,蕩開一片漣漪。 江南很多樹木四季常青,它們挺過了嚴冬,正默默迎接下一個春天。 晨光熹微,遠處江天一色,人在其中徜徉,夏楓忽覺心情舒暢,陰謀算計,冷刃寒鐵都離自己很遠。只有周遭這份溫潤寧靜,像極了蕭明忱這個人。 不出蕭明忱所料,沒幾日,趙王蕭敬的大軍就圍困住盛京,并且派人四處宣揚陛下受jian人挾持,現已病急垂危的消息。 陸農卓聞風而動,立即拔營,揮師向盛京進發。 他再次提高了對蕭明忱的禮遇,不知道從哪里拉來了一架華蓋覆頂,明黃錦緞鋪就的馬車,恭恭敬敬請寧王坐進去,隨著大軍一并前行。 蕭明忱對他的任何安排都沒有異議,低頭咳嗽兩聲,一言不發地上了逾制的馬車。 陸農卓生性多疑,看他病好點了,又開始加強監視戒備。他對寧王的順從十分受用,每當看著身份貴重如寧王,也要毫無反抗地受自己擺布,總會覺得自己為天下尊。 只可惜,他的這些個手段,比王茂差遠了。 蕭明忱從小生長在王氏的陰影之下,對這么拙劣的cao控人心毫無波瀾。每日該吃的吃,該睡的睡,他最近閑來無事了喜歡觀察周邊的一切,甚至是一片葉子,一塊石頭。 自從那日深夜相會,夏楓再未出現。但蕭明忱清晨洗漱時恰巧飄落到肩頭的樹葉,常常會畫上一個隱蔽的笑臉。偶爾滾落到腳邊的石子,棱角總是與別的不同。 嶺南軍進入盛京地界之時,前方傳來戰報,趙王攻破京城九門,兵圍皇城,大肆屠戮王氏族人。 陸農卓拿著戰報到蕭明忱面前哈哈大笑,仿佛天下盡在掌握之中。 蕭明忱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人,盯著路邊悄悄探出頭的花苞。 他忽然發覺,最近幾天夏楓都沒有出現。 陸農卓一路上心情大好,興致高昂地向寧王殿下講述他未來的治國之道,甚至承諾等時機成熟時,放蕭明忱這個未來的前朝亡國之君一條生路。 蕭明忱好脾氣地聽他講了一路,臨近盛京城門,才忽然開口笑道:“陸候,陛下尚在,此等大逆不道之言,還是少說為妙?!?/br> “大慶氣數已盡,你難不成還在做中興之主的夢?”陸農卓臉色沉下來,“無知無畏!” “不瞞您說,我不覺得這是夢?!笔捗鞒姥孕﹃剃?,遙指遠處若隱若現的城墻,“你看,那是不是大帥?” 陸農卓猛然抬頭,極力瞪大雙目,僅能看清盛京高聳的城墻邊沿,別說人了,城墻的影子僅能看得模模糊糊。 “cao,騙老子?”他怒氣上沖,回過頭,揚起馬鞭就要向車前的蕭明忱身上招呼。 蕭明忱側身一避,靈活躲開,他正欲再次揚鞭,就被前方奔行而來的傳訊兵打斷。 “報侯爺,是,是夏楓!”傳訊兵臉色通紅,話不成語,“前方城門下有近萬人馬列陣等待,是西北軍!” 第29章 你想進宮見陛下嗎?…… 城門下, 數千兵將列隊整齊,嚴陣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