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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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辭一把將人拽到懷里來,什么話也沒說,就落了下來。 他們相擁著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濃情蜜意,直到意識到他要這樣就進入,她笑著躲開了,說還不夠??伤兆∷_踝往身前拖拽,裙擺就順著滑動攏了上去。 沒有燈光,厚重的窗簾把房間變成了黑暗的匣子。 匣子中有珠球碰撞的聲音,身在匣子中的人被絲綢蒙蔽了雙眼,只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運動。 落雨了似的,莊理渾身濕漉漉,時冷時熱,她拼命地把翡翠珠球弄出來,玎珰作響。他不悅地讓她吞下沾滿咸腥氣的珠球,她聞到氣味就受不了,他反而把珠球在她耳朵臉頰上滾動,他說下-流話,低頭在下巴那兒接住,珠球跟著他的嚙合滑下去,冰過發燙的皮膚。 莊理側身,摩挲著去攀柜子角,大手一下便覆了過來,手指貫入她指縫。只覺那力量如五指山傾壓在身上,似乎還要軋過去,教人呼吸也沒有的了。 玉溫了、燙了,要化了。感念明明滅滅中,她心下升起一點悲涼。他在北京、在廣東遭遇了什么呢,這般瘋狂地要在她這里討回來。 她想她給予溫柔的擁抱,虔誠地親吻他??伤恍枰?。他無法忍受多余的情感,他要絕對掌控與支配。然而這就是他最脆弱的時刻,只在縱情時袒露。 她想將這種時刻據為己有,想讓他的暗面獨屬于她。因而最終莊理臣服了,讓葉辭開一盞壁燈,她繞著絲的棉的褶成一綹綹的織物,猶舊電影里幻化人形的妖物,故意做給他看,玎玲玲,綠翡翠滑過羊脂般的皮面,在嫣紅花中漸隱。 眼罩落下來了,莊理微微瞇眼適應光線??傻炔涣怂?,指腹劃過她方才被翡翠瑩潤了的唇,男人一下攬她近前。垂首抬眸,又蛻形作受驚的小動物似的注視高高在上的他。 他眉目深邃,冷漠又柔情,寬大掌心按在她腦袋上。她斂目,像方才吞翡翠一樣承接。他教她應該如何,就在她漸入佳境之際卻被推倒翻轉,他不容分說地自后而抵。 黯淡的燈光映在她脊背上,突出的骨節猶如海面上閃爍的塔燈。他撫過,亦如找到方向的迷途之人??汕f理受著,覺得是要死了的,一次不夠他換著法兒兩次、三次,最后她在毀滅的快意中昏了過去。 混沌夢境,來來回回不知見了多少舊人、經了多少舊事。醒來已是下午了,莊理緩緩撐起身,邁下地直接跌落。 她周圍縈繞著無花果洗護用品的味道,想來是之后他耐心給她梳洗了,她不太記得了,有點兒像喝斷片,只有一些片段從腦海里閃過。 感官還記得,引起陣陣心悸。 莊理實在不想下樓,撳鈴讓用人做一杯咖啡。用人端來一個小桌子架在床上,有咖啡和三明治。雖然阿姨什么也沒說,莊理心下還是有一種秘密被發現了的難為情。 “葉辭呢?” “先生十點過就出門了?!?/br> “哦……” “莊小姐還有什么事嗎?” “謝謝,有事我再叫你?!?/br> 用人輕輕掩上房門。 莊理抿了口咖啡,同時撥出葉辭的電話。他沒有讓人等太久,從坐席起身,找到一處安靜的地方接聽電話。 “醒了?”語氣溫柔得好像夜里那個人不是他。 “怎么才回來就出去……”她埋怨,也是撒嬌。 葉辭淺笑說:“怎么了,這么想我啊?!?/br> “這么幾天沒能說上話,我有事兒和你說?!?/br> “你現在說?!?/br> “那個,我復查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完全沒問題了,所以我——” “嗯?!比~辭冷淡打斷,“今天就搬吧,一會兒我讓人接你過去?!?/br> * 接近傍晚的時候,莊理和她的行李來到高層豪宅。距離上一次來時,整個陳設未再有變化,衣帽間仍放置著嶄新的衣服,首飾盒里什么也沒多。 待司機兩人走了之后,莊理打開行李紙箱開始作整理。她把葉辭送她的首飾放進盒子里,也把原來那些登不了大場面的耳環一同丟進去。 它們的差別——她現在清楚了,只是她是否需要的差別,而非價值。 因為莊理說想要一個人安靜待著,葉辭沒有強求給她配置用人,只安排了一個鐘點工每周過來做兩次清潔。 這么大的房子莊理一個人住,晚上很空蕩寂然。一關燈,黑黢黢的又沒有人在身邊,甚至有些可怖,她從來不敢關燈睡覺。 眼看元宵節都過了,好幾天葉辭沒來電話訊息,莊理猜疑橫生,卻是按捺住也不主動找過去。 海風吹散寒意,這日入夜莊理搭的士從學?;貋?,看見房子里亮著燈,一時還愣了下。 葉辭醉意盎然地癱在沙發上,指著茶幾上的餐盒說:“吃宵夜嗎?” 莊理走過去,把包袋和書本放下,脫下開衫,就單穿一件緊身體恤,體恤背上汗溻了。 葉辭瞥見了,坐起身來,“干什么去了?” “打網球?!?/br>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舊的人疏遠了,新的人來搭訕。葉辭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冷著臉不說話。 莊理笑了下,“你這么忙,哪敢打擾啊,我總要正常上課、社交?!?/br> 葉辭彎腰打開餐盒,把一雙筷子遞到莊理手上,似笑非笑地說:“您多厲害,社交達人?!?/br> “沒您厲害?!?/br> 葉辭忽然認了真,“莊理,我跟你說了,回去之前我得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妥當,你是要我每天都跟你匯報做了一二三四五是吧?” “不敢?!鼻f理把筷子放餐盒上,“五月底就結課了,我也很忙的?!?/br> “跟我鬧什么脾氣呢?!比~辭把莊理往懷里攬,態度又緩和了下來。 莊理依在他胸前,濃烈的煙酒氣味系列,她蹙起眉頭,咕噥:“我哪兒鬧了,你不是讓我把自己的事兒做好么?!?/br> “你看,你要搬出來就讓你搬出來了,瑾瑜還問我你怎么不去看她?!?/br> “是嗎?” “是啊,我這一得空就來看你,你不想瑾瑜,也不想我???” 莊理抿笑,“想?!肽闶遣皇呛枚囡埦?、應酬,身邊有哪個美女作陪?!?/br> “莊理?!?/br> 葉辭輕聲呵斥,莊理一下噤聲了。他捏起她的下巴,盯住她,“你沒想跟我回去?!?/br> 莊理喉嚨發澀,好半晌才回應,“我想在你身邊,可我需要我的生活。葉辭,我太年輕了,一無所有,如果不找到自己的步調,往后你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是——” 葉辭無語蹙眉,“我怎么會不要你?” 也許他的目光太純粹,她不敢琢磨,垂下了眼睫,“我是什么人,你好清楚不是嗎?也許有一天你會厭倦……” “你能不能別把什么事情都弄得像算賬一樣?” 莊理頓了下,“你覺得沒勁了?” 葉辭揉了揉額角眉心,起身說:“我沒覺得沒勁、沒厭倦,我也沒有別的什么女人。小理,我就只要你?!?/br> 莊理怔住了,緩緩抬頭,看見葉辭臉上的無措與無奈。他不懂得怎樣辯解,也從未對女人辯解過,即使是曾經的太太。 “你說什么?” 手指穿過她的發,他看著她的眼睛說:“只要你?!?/br> 她干澀的喉嚨滑動了下,手不由自主攥緊他的衣衫,“那你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葉辭留下來了,莊理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梳洗后換了輕薄的裙衫,他只是抱著她安靜地側臥著。 夜色彌漫,大玻璃外是比他們還要靜默的海。 莊理說他們內陸的小孩永遠看不厭,“生物是從海里來的,這是不是一種返祖的渴望?” 葉辭忽然說了句奇怪的話,“高處看海和在海邊感受完全不一樣,只有在那兒你才能聽到海浪的聲音?!?/br> 莊理想起在一篇著作里讀到的話:這些人習慣藏匿在世界最不為人知的角落,掌握著陽光下永遠無法得見的“黑暗帝國”,無論是與普通人的關系,還是這些“影子經濟”所占據的財富總量,都是對普通人想象力的挑戰。 那么其中有沒有例外,想從暗影中走出來,從高處墮落下去。是否是這樣,他才如此瘋狂而又極盡溫柔。 * 春的來臨,亦意味著藝術界新一年度的社交開啟了。展覽開幕、畫廊活動,還有之后的大型藝術博覽會競相來到這片土地,邀請函似破碎枕頭灑落的鵝毛般席卷向葉辭的秘書與助理。 但凡葉辭出席,身邊一定有莊理的身影。 燈光敞亮,人群擁簇。他低頭耳語,“我能給的,都給你?!?/br> 作者有話說: 因為他們的性格和這種關系,會有很多,但擔心多而膩味,所以適宜的時候再詳盡。 第四十章 莊理仰頭笑, 眼里有星星似的。那當然不是星星的倒影,是垂射的燈光,鏡面藝術裝置的折射。 像這樣的開幕式, 據不完全統計在去年就有一千多個,也就是說平均有三個展覽在同一天開幕。 不間斷的開幕式,在行內人口中叫做opening。幾乎任何展覽在對公眾正式開放前,都會讓重要人士提前觀展,即vip預覽日, 開啟它的就是opening。 按照金融概念劃分, 拍賣會、中介商是二級市場,那么代理藝術家、將其推向收藏家和業界的畫廊則是一級市場。 因此畫廊舉辦的展覽或許不如博覽會那般博得大眾媒體眼球, 但尤其重要。它向人們傳達了作品的狀態——從藝術家的工作室來到燈光下,成為了被展示、待出售的商品。 它們重要, 藝術家也重要。同樣重要的還有見證者——藝評人、收藏家和其他重要的,參加一個opening表示支持這個藝術家, 他們的到來會給藝術家、展覽和畫廊帶來效應。 而圈中人——混跡藝術行業的但尚且不重要的人、寂寂無名的人, 需要出席這些活動獲得存在感。他們或許是來支持他們的師友, 或許是跟隨某一個朋友的到來而來,他們和所有人一樣在整個場合中游走、同人問候和閑談, 但他們不在中心。 看不見的中心,在德高望重的教授兼評論家身上, 在kol(關鍵意見領袖)、知名交易商身上,還有最重要的收藏家身上。 今晚的中心無疑是葉先生。 莊理從來不知一個人在一個小時里可以把同樣的話重復數十遍,在不同語言間無縫切換,上一秒還在講粵語俚語, 下一秒因為西方面孔的加入一行人立即講起英文。偶爾也有非英語國家的人士和翻譯一起過來, 不同口音交錯, 令人仿佛回到大學英語角。 大多人帶了名片,進場時在工作人員處登記,莊理覺得這種現象類似參加紅白喜事。她沒有名片,不需要登記留名的人讓她寫下大名,他向人們這么介紹她——年輕的藝術顧問。 于是人們知道,葉先生身邊有位初出茅廬的女孩。她不需要發表意見,實際上沒人對展覽發表嚴肅意見,人們卻像對待一個小小的意見領袖那般器重她。 有位來自內地的策展人甚至稱呼她莊老師。這一行,乃至整個文創行業,內地慣常把藝術家、學者及其他身份曖昧的人士稱作老師,以表示客氣尊敬。 待葉辭轉向別處,莊理悄聲笑,對狀況見怪不怪的葉辭便拿這個詞兒逗她。 “莊老師,每個人都被你的笑容、風趣的語言吸引,讓人好羨慕?!?/br> 莊理抿笑,今晚她的唇角就很少落下來過。她再清楚不過,人們對她表示出興趣、稱贊她,不過是因為她的外貌和言談。 無論隱形的中心在哪里,人們不會否認主角實際是藝術家本人。上回拍賣會葉辭讓人高價拍下的畫作,就是今次舉辦個展的藝術家早期的一幅作品。 不像一般商品,藝術收藏世界的二級市場對藝術家的行情會產生重要影響,因為作品并不是離開藝術家就同他們再無關系,名字永遠存在作品背后的標簽上,也會有愈來愈多的名字——在什么地方哪個展覽展出過、被哪個收藏家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