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聲音中透露的情緒，仍帶著幾分往日的余韻。

    簡修蘊沒有應，身側的手掌握緊又伸直，如同他現在的心情。

    太突然了。

    怎么會？

    簡修蘊一時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許久，他才伸出手，確定一般，慢慢地貼上了闞聞蕭臉上的銀質面具。

    闞聞蕭沒躲，任由他動作。

    面具很涼，初碰時冰的他指尖輕顫了一下，卻沒有退回，而是不斷向右，挪到了闞聞蕭耳側的束帶上。

    手指在耳畔停留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一般，指尖猛地用力，黑色的束帶順勢而散。

    面具沒了著力點，落在了他的手上。

    簡修蘊拿開了面具。

    帷幕終于落下，露出了里面的人。

    簡修蘊望著眼前這張幾乎全然陌生的臉，瞳孔驟然收縮，手腕一晃，面具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闞聞蕭看著眼前的動靜，眼睛一彎，露出一個笑來，戲謔道：“師尊認不出我了嗎？”

    簡修蘊微怔，他確實沒認出來，面前的人真的是闞聞蕭嗎？分明是兩個人。

    面前的人容貌俊美，一雙丹鳳眼猶如匠者細細描畫，一筆一劃精致勾勒而成。濃黑的眉毛鋒利有型，如利劍延伸至鬢角，鼻梁挺直，輪廓分明。唇色微淡，顯得有些涼薄，整個人不怒自威，仿若久居高位。

    渾身都散發著陌生的氣息。

    最重要的是，他的左頰白凈光滑，那一片丑陋的暗紅色傷疤，沒了。

    簡修蘊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眨了眨眼睛，但再睜眼時，那里依舊什么都沒有。

    簡修蘊沒忍住，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驚訝道：“你真的聞蕭？這兒的疤呢？”

    “用藥去掉了?！标R聞蕭簡短地回道。

    簡修蘊一窒，道:“挺，挺好?！?/br>
    簡修蘊收回了手，還是覺得這一切有些玄幻。

    他抬頭望向闞聞蕭，目光專注，仔仔細細地看著。

    許久之后，才終于從闞聞蕭已經長開的眉眼中，隱隱窺到他當年的影子。

    闞聞蕭真的回來了。

    過了最初的震驚，簡修蘊馬上就回想起了五年前的事，那件事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他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當年是怎么從虛無鏡中出來的？我還以為……你已經死在了鏡中”

    闞聞蕭斂眉，眼神微空，回憶道:“當時我也以為自己會死，沒想到最后一刻遇到了郁掌門，他把我送了出去，但他卻……”

    闞聞蕭說著，嘆了口氣。

    簡修蘊立刻明白了。

    這倒是讓他沒想到，他們和郁懷恩的交情并不算深，著實沒想到他竟會為了救闞聞蕭而犧牲自己。

    實在是出人意料。

    “原來是這樣?！焙喰尢N的語氣多了幾分沉重，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問道：“既然出來了，那你為何這么多年都沒回過須臾之間？”

    闞聞蕭眼神微微躲避，沉吟了一會兒，道:“我那會兒受了很嚴重的傷，又失了憶，便一直在外游蕩，后來分神期渡劫，我才想起了這一切，然后便立刻回來尋找師尊?！?/br>
    “你失憶了？”

    “嗯?！标R聞蕭點了點頭，“應該是當時受傷太重，傷到了腦子?！?/br>
    簡修蘊聞言，心中一片復雜，他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種走向。

    他就說，闞聞蕭是男主，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死了。

    他原本以為闞聞蕭死了，他的危機徹底解除，心中這才對他生了那么幾分愧疚。

    可是他現在又回來了，那就意味著劇情還是有可能照著上輩子的結局發展下去。

    他對闞聞蕭的那點愧疚，便又淡了。

    不過這些他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而是像之前一樣，親熱道:“都過去了，你回來就好，你不知這幾年，為師心里有多愧疚?！?/br>
    闞聞蕭聞言，眼神一亮，身子前傾了一些，語氣中帶著期待與緊張，“這些年，師尊一直記掛著我嗎？”

    簡修蘊溫柔一笑，“那是自然，不僅是我，還有……”

    “我也是?！彼脑掃€沒說完，便被闞聞打斷，“我也時時想著師尊?！?/br>
    還不待簡修蘊反應過來，他又補充道:“自恢復記憶后?！?/br>
    簡修蘊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這些年，你受苦了?！?/br>
    闞聞蕭望著他，眸色深沉，似有風暴孕育其中，聲音喑啞，似壓抑著什么情緒。

    “是很磨人?！彼鸱撬鶈?。

    簡修蘊聽的不是很懂，干脆轉移了話題，“你怎么會來古石城？”

    闞聞蕭回道:“我先回了須臾之間，得知師尊來了古石城，便追來了?！?/br>
    簡修蘊聞言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慶幸，“你來的實在及時，我本以為是個小任務，沒想到竟這么兇險?！?/br>
    闞聞蕭的目光落在了簡修蘊受傷的脖子上，眸色一暗，淡淡道:“區區散魔，師尊交給我吧?！?/br>
    簡修蘊聽完，問道:“你有線索？”

    “有一些?！标R聞蕭回道。

    “什么？”簡修蘊忙問道。

    闞聞蕭正準備回答，卻看見簡修蘊雙眼圓睜，眸中迸發出光彩，專心望著他。

    他只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放在太陽下炙烤，綿軟了一片，心思微動，很想抬手摸摸簡修蘊的頭。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這念頭剛一出，便被他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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