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訪
壬年這段時間一直在找她，可此時此刻遇上，她是真沒有勇氣上前打招呼。 她悄無聲息地退后，決定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偏偏這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聽到聲音的杜嫣隨之回頭，壬年硬著頭皮狀似泰然地沖她笑笑，點擊屏幕劃向接聽。 魏歇打來的，估算的時間到了沒見她出現才打來問問。 “出了點狀況?！?/br> 她捏著手機的手一緊，說：“我遇到她了?！?/br> 他沉默了一秒，了解到她說的“她”是誰后，問：“需要我過來嗎？” 陌生人禁止無故出入校園，他只能是翻墻進來，麻煩又不討好。 “不用了，我跟她說幾句話就出來找你?！?/br> 掛掉電話，壬年借著月光看對面的女孩，后者已經起身，弱弱地喊了句“壬老師”。 腦袋低垂，十指絞在身前，一副楚楚可憐樣。 她落水有大半年了，壬年一時間摸不清楚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還是有意偽裝的。 壬年呼出口氣，放平心態，問她：“這段時間怎么沒來上課？” “我爸爸生病了，我在照顧他?！?/br> “你mama呢？” “她工作忙?！?/br> 壬年沉默，幾秒后又問：“你在這里干嘛？” 她指了指攤開的素描本，“碰到水濕了?！?/br> “怎么弄濕的?！?/br> “沒收好，不小心掉了水里?！?/br> 她正一頁一頁地撕下來晾干，才撕下兩頁她就過來了。 壬年嘆息：“晚上沒太陽，曬不干的?！?/br> 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好，要有太陽曬干的就不止是本子了。 她轉移話題：“走吧，我先送你回家?！?/br> 杜嫣搖頭：“老師你先走吧，我家距離這里不遠，等本子干了我就回去?！?/br> 壬年不做聲。 人都死了，再談不上人身安全。 壬年也不強求，問她：“那你明天來上課嗎？” “應該來的?！?/br> “那行，我先走了，你等會回家時小心點?！?/br> “嗯?！?/br> 走出校門，魏歇的電話又打過來，壬年沒接，掐斷后遙遙和他招手，“這兒?！?/br> 見她安然無恙出來，他稍稍松臉口氣，“沒事吧？” “嗯，沒事?！?/br> 戴上安全帽各自跨坐上電動車，他隨口問她：“那個學生呢？” “還在學校里，她的素描本濕了，說要等干了再回家?！?/br> 電動車啟動，壬年兩臂環上緊實的腰身，一邊臉貼到他的背上，“天氣要轉涼了?！?/br> “嗯?！?/br> …… 第二天，杜嫣沒來上課。 早上沒有美術課，壬年特意繞去十六班教室瞅了眼，又去了昨晚遇到她的地方，皆無所獲。 她忽然出現，又再次消失了。 下午放學前，壬年做了個重要的決定——去杜嫣家走一趟。 為此，她先問了李飛菲要杜嫣家的住址，李飛菲只負責班務，對此無能為力。 壬年在辦公室掰掉了叁朵菊花的花瓣后，認命地仰天長嘯，一臉生無可戀地起身。 梁明的辦公室在樓上，壬年去的時候他正在批改試卷，聽見她來找自己，放下筆語氣頗是激動，“壬老師？有什么事嗎？” “嗯?！?/br> 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壬年指了指外面，“借一步說話？” “好啊?！?/br> 兩個人一同走去外面的走廊，梁明按耐不住又問：“是什么事呢？” 壬年拍拍臉頰，讓自己的笑容盡量別那么虛偽，“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杜嫣家的地址?！?/br> “呃……” 壓根想不到她來找自己是為了個死人，梁明的笑容僵在臉上。 “梁老師是她的班主任，不會不知道吧?！?/br> “知道是知道……” “那就拜托梁老師了，我那個表妹知道杜嫣去世了，想去看望看望她父母，這才托我在學校幫忙打聽?！?/br> 心平氣和地說出事先準備好的借口，壬年假設他同意了，雙手合十：“謝謝謝謝，回頭有空了一定請梁老師你吃飯?！?/br> “……” 又磨了幾分鐘，梁明還是將杜嫣家的地址給了她。 “那壬老師你哪天有空呢？” 送她出辦公室，梁明問道。 壬年打著哈哈，“再說再說，家里有事，我奶奶讓我早點回去，先走啦，多謝梁老師幫忙?！?/br> 拿著寫了杜嫣家地址的紙條，出了校門口，壬年打車過去，正如杜嫣所說，她家離學校不遠，十來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個舊小區外面，一路問人，壬年的腳步走進其中一幢舊樓，在301門前停下，屈指敲了敲門。 一，二，叁。 等了一會兒沒人來開門，壬年正要再敲，對面住戶的門忽然打開，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見有人站在門口，面露疑惑：“你是……” 壬年大方一笑：“你好，我是鎮中學的老師，來找杜嫣的父母，請問杜嫣家是住在這里嗎？” 聽見她是老師有事個小姑娘，對方放下心來，說：“住是住在這里，但是他們都在外打工，房子很久沒人住了?！?/br> “啊，不是說生病了嗎……” “沒有啊，你都聽誰說的?！?/br> 婦女朝對面輕揚下巴，說話聲輕了些：“他家女兒不是沒了嘛，以前人還在時逢年過節還會回來，后來人沒了，辦完喪事后就再沒碰到過了?！?/br> …… 這么說來，杜嫣又說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