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手記[無限] 第25節
“他病了?!备对坡斦f,“在‘鳥籠’里生病,如果沒有合適的藥物,人是會死的?!?/br> 余洲:“那就死了算了?!?/br> 魚干在樊醒身上掙扎,柳英年探了一探:“發燒了?!?/br> 他抓起樊醒的手腕想把脈,不料被樊醒手心的傷口嚇了一跳。 “這是什么!”他大喊,舉起樊醒的手。 手心的傷口泛白,周圍紅腫,無數細細的白色長須在傷口中蠕動、伸展。 -------------------- 第23章 潰瘍(2) 柳英年差點扔開樊醒的手,不料傷口中的觸須纏上他手指,還有越來越長的趨勢。 此時恰好漁夫帽進屋討吃的,看見這情形,立刻抓起柜臺上一把彈簧小刀。他出手又快又穩,刀尖扎入傷口中一戳一挑,一團灰白色根須立刻被帶了出來。 根須還在刀尖上張牙舞爪扭動,很快便徹底枯萎,化為飛灰。 付云聰面色不佳:“這是什么?” 余洲和魚干已經認出:這是上一個“鳥籠”里的藤蔓根須,而且是淺灰色薔薇的藤蔓根須,微微散發白光。 樊醒眼睛尚未睜開,魚干撲到他臉上哇哇大哭,只聽到聲音,沒有一滴眼淚。 漁夫帽去洗凈刀子,姜笑和柳英年一個拎起魚干,一個給樊醒灌水。誰都不知道被藤蔓鉆rou里應該怎么救治,但多喝熱水,肯定是沒錯的。 付云聰對身邊的余洲說:“這不尋常?!?/br> 余洲:“藤蔓?” “對?!备对坡斦f,“‘鳥籠’里被籠主創造出來的東西,不能跟著歷險者離開。能跟隨歷險者在不同‘鳥籠’中移動的,只有從外部世界帶進來的東西,比如食物、衣服、書籍……絕不是這種古怪的藤蔓?!?/br> 余洲明白他的意思:“籠主制造的東西,只在當下的‘鳥籠’里起作用?!?/br> 付云聰:“就像游戲。你在游戲里獲得的金錢、道具,是不能夠帶回現實世界的。除非……” 兩人對視一眼。付云聰沒有說下去,余洲也沒有追問。 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除非這個藤蔓,并不是籠主制造的東西。 它屬于“鳥籠”之外的某種意志。所以才能在“鳥籠”與“鳥籠”之間,自由穿梭。 余洲想起離開阿爾嘉王國的那一瞬間,他在天空中看到的巨大手影。 那絕對不是他的幻覺。 而同理,被他從霧角鎮海域中喚醒,還能跟著他們來到這個“鳥籠”的魚干,自然也和藤蔓一樣,是某種‘鳥籠’之外的力量。 因為有一個病人在這兒,付云聰沒有久留,只說明日再來找他們,一起去看看洪詩雨出事的地方。 漁夫帽拿了些吃的離開,姜笑給柳英年表演和講解調酒功夫。樊醒獨自躺在沙發上,微微睜開一只眼。 余洲不在,他身邊只有魚干。 “安流?!狈演p聲開口,“還沒干凈,幫幫我?!?/br> 他攤開手心。 魚干猶猶豫豫婆婆mama,一蹭一蹭地靠近。傷口看著是干凈了,但魚鰭輕放在上面,能感受到皮膚下微微的蠢動。 “……究竟有多少進去了?”魚干嘖了一聲,“真惡心?!?/br> “余洲按著我的手去摸藤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跑了進去?!狈盐⑽櫭?,魚干正用魚鰭在傷口里翻找根須的影子,“這玩意兒沾血就長,確實麻煩?!?/br> “它不是怕你的血么?” “嗯,所以種子進了我的rou里,會到處亂鉆?!狈讶讨?,用氣聲說,“我快頂不住了?!?/br> 魚干勾出幾團螞蟻大小的東西,那些古怪東西很快便像根須一樣枯萎了。 “那你當時怎么不推開余洲?”魚干嘀咕。 “難得看他反抗我一次,很有趣?!狈研Φ?,“正好趁機賣個可憐……” 余洲推門走進來,樊醒立刻閉嘴,魚干立刻縮魚鰭,一個裝睡,一個裝哭。 余洲:“別裝了,他又沒死,哭什么?!?/br> 魚干止住哭聲:“好歹也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好冷漠哦?!?/br> 余洲:“你沒見它怎么對我的?你當時還氣得要爆炸……現在怎么同情起他來了?”說完狐疑打量魚干:“你倆是不是一伙的?” 魚干噌地蹦起來,浮在空中:“你怎么罵人!不跟你玩了!” 說完擺著尾巴游到姜笑柳英年那邊。 余洲:“……你心虛什么?” 樊醒豎著耳朵聽周圍動靜。余洲在他身邊坐下,伸手去探他額頭溫度。 照顧久久這幾年,余洲吃盡了小孩生病的苦,一摸就能估算樊醒體溫。他往樊醒額上換了個裝冰塊的袋子,一句話都不說。 樊醒眼睛睜開一縫,看見余洲從柳英年背包里掏出手記。 手記上沒有新的文字和圖案。 放好手記,他又掏出那顆圓滾滾的堅硬心臟。 魚干在吧臺整條骨頭都抖了:“余洲?。?!” 它竄到姜笑身上往她衣服里鉆,姜笑一把將它扯出來狠狠扔到地上。它干脆攢動著藏在吧臺底下:“別拿出來!” 余洲:“我看看能不能打開?!?/br> 魚干的聲音仿佛汽笛一樣尖銳:“你變了?。?!你不愛我了?。?!” 姜笑撿起魚干,把它拍在案板上,咚地往案板插一柄菜刀。魚干立即收聲,徹底裝成一條死魚。姜笑言簡意賅,對余洲抬抬下巴:“搞?!?/br> 十分鐘后,鑿球工作以失敗告終。 刀子錘子都用了,姜笑最后把球拿上三樓樓頂扔下來,地面砸出一個坑,球的殼子一道裂縫也沒有。 魚干又怕,又覺得驕傲:“不愧是我的心臟?!?/br> 余洲收好工具,發現躺沙發上的樊醒不知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盯著自己。 “看什么?”他沒好氣地說,“睡你的吧?!?/br> 樊醒的笑聲虛弱,像胸膛共振而發出來的,無法分辨是真心或者假意。 “你比我還復雜,”他對余洲說,“總是出人意料?!?/br> 魚干對余洲罔顧自己意愿,試圖強行打開“心臟”的做法非常憤怒。它一直氣到第二日都不肯跟余洲講話。 余洲跟它道歉。昨夜送付云聰離開時,付云聰問起了魚干的來歷。 把魚干的事情從頭一捋,余洲對“心臟”產生了疑慮。 “‘心臟’的外殼這么堅固,一般是兩個原因,”余洲說,“一是為保護里面的東西?!?/br> 魚干對姜笑說:“我的心臟很珍貴的!雖然我……我不喜歡它?!?/br> 余洲又說:“二是為了封鎖里面的東西?!?/br> 魚干不吭聲了。 片刻后,它才開口:“我的真身很強,很漂亮?!?/br> 余洲:“嗯?!?/br> 昨夜送付云聰離開的時候,付云聰直接問余洲,那條干癟的小魚骨頭是什么。 魚干的形態讓付云聰想起了抵達這個“鳥籠”的第一天?!傍B籠”里什么都沒有,一片白茫茫,這是個沒有任何人來過、沒有任何人留下過痕跡的鳥籠。也許曾經有痕跡,但那也早就被消除了。 付云聰在天空的高處看到了一條古怪的大魚。它有流光溢彩的表皮,天空如同巨大的肥皂泡,幻化出各色燦爛光線,它拖著四條長長的魚鰭,在色彩中來回穿梭。 凡是看過那條魚的人都不可能忘記它的模樣。 它是塵世不可能出現的影子,有巨大的身軀、長而柔軟的尾巴,頭頂獨角燦然生光,姿態宛如神降之物。 “后來我聽其他歷險者說,如果夠幸運,就有可能在‘鳥籠’中看到它?!备对坡斞鐾岷诘奶祚?,“有人說它已經死了,有人說它被困在某個鳥籠里,總之,它是一個幻影,并非實體?!?/br> 付云聰的描述,確實讓余洲想起魚干化身怪魚骨骼的模樣。 “它叫安流?!备对坡斦f,“可惜沒人知道誰才是第一個說出這名字的歷險者?!?/br> 安流——余洲想試試這樣稱呼魚干。 這個名字屬于它嗎?它會嚇一跳嗎?還是仍舊什么都想不起來? 是遭遇了什么才讓它以骨骸之相,被困海底? 他回頭尋找魚干。 一行人正在雨中,隨著付云聰往洪詩雨出事的街道走去。樊醒落在最后,魚干趴在樊醒的肩膀上,一人一魚都沒什么精神。 “你振作點?!狈研÷曊f,“別老趴我身上?!?/br> 魚干不依:“我跟余洲吵架了?!?/br> 樊醒:“巧啊,我也跟他吵架了?!?/br> 柳英年頻頻回頭,終于跑過來:“樊醒,你要是走不動,我攙你?” 樊醒當然樂意被人照顧。他自從當過小孩子之后便懂得了賴在別人身上是多么舒服,柳英年這句話沒說完他立刻挽手搭肩,一氣呵成:“好?!?/br> 姜笑問余洲:“他現在不是小孩了,你不用一步三回頭地看吧?!?/br> 余洲當然知道樊醒現在不再是需要自己時刻盯著照顧的小孩。但習慣已經形成,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由自主地注意樊醒。 曾抱過他,牽過他柔軟的小手,把他當做久久一樣保護著,余洲一時還不能完全適應。 即便這個人做了讓余洲憤怒的事情,但昨夜看他躺在沙發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余洲像看到病懨懨的久久。 他還沒回答,姜笑:“你完了?!?/br> 余洲又回頭,樊醒已經靠在柳英年肩上,連魚干也趴上柳英年的頭頂。柳英年被拖累得舉步維艱,走一步喘一口氣。 余洲:“……我沒有把他當成久久。他只不過是一個看誰軟弱可欺就會黏上誰的混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