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手記[無限] 第3節
“你總是這樣嗎?” 一個聲音很輕地在耳邊響起,余洲嚇了一跳。是那長得過分漂亮的青年湊近了對他說話。 “什么?”余洲揉著耳朵,瞬間竄出幾步遠。 “總是這樣,對什么事情都過分警惕嗎?”青年走到他面前,“我也救了你,你怎么不問問我叫什么名字?” 余洲不應。 青年拉過他的手,力氣頗大,強行在他掌心寫字:“記住了,我叫……” 余洲掙扎開,一邊在衣服上狠狠擦手,一邊朝招手的柳英年跑去。 那漂亮怪人在身后笑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嘛?!?/br> 柳英年的背包里裝著干糧和水,仿佛早有預備。 他熱情地與余洲分享餅干。見柳英年沒有想解釋的意思,余洲便也不問了。 不料柳英年先開口:“我得跟你道歉?!?/br> 余洲靜靜等他下一句話。柳英年抓耳撓腮,見余洲開始吃餅干,才小聲說:“是我亂說話,才害你被那個人打?!?/br> 余洲不吭聲:他早就想問了。但形勢不明朗,每個人都古古怪怪,他便識相地保持了沉默。 原來在余洲抵達這里之前,柳英年等人已經在濃霧中呆了一段時間。他們先后被怪物襲擊三次,只能跟著姜笑亂跑亂奔。 所有人都已經進入麻木狀態。柳英年開始胡亂猜測怎樣才能離開。 “我說,說不定下一個出現的人,就是讓我們陷入這種恐怖情況的罪魁禍首。如果我們能殺了他,說不定就能回到現實?!?/br> 余洲:“……我真幸運?!?/br> 柳英年連忙作揖:“對不起對不起!” 余洲不喜歡跟人有來往,更不喜歡有沖突,小聲說:“算了?!?/br> 他想起那兩個被吃掉的人。他連那兩個人什么模樣都沒有看清,在震驚和難過之外,恐懼壓倒一切。 “其實有人從陷空回去過?!绷⒛暾f,“你想知道嗎?” 余洲內心覺得此人啰嗦、麻煩,但他很快讓自己露出好奇眼神:“嗯嗯,想知道?!?/br> “回去的辦法是……” 柳英年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2009年6月1日,山西太原的污水處理廠門口出現一個口齒含糊、精神混亂的陌生人。 據資料記載,這個人雖然會說話,但每一句表達都支離破碎,語義不明。他對外界充滿恐懼和不信任,雖然能聽懂別人的話,但似乎無法理解,更談不上解答問題。 救助站把這人帶了回去,當天晚上熄燈后,他離開房間,用一種奇特的姿勢在走廊上,有節奏地來回走動,“像上了發條的玩具”。 任何聲音都會讓他受驚,他會迅速蜷成一團,歪著腦袋,眼睛瞪得滾圓,一動不動地保持長時間的靜止。 監視器里的這一位,不像人,倒像鳥。 柳英年講故事倒是好手,他迅速說完又補充:“后來我也不知道他們用的什么法子,總之問出了一點兒信息。他說他是自己割了脖子,才回到現實中來的?!?/br> 余洲一怔:“死了就可以回去?” 柳英年:“我不能確定,但確實有這樣的記載?!?/br> 余洲:“你怎么知道?” 柳英年笑笑:“工作相關?!?/br> 他起身告別,把干糧拿給姜笑。姜笑并不接受他的饋贈,隨便擺了擺手。 看著柳英年背影,余洲想起自己背包里有一把小刀,是給久久削水果用的。 他拿出小刀,彈出刀片。刀片纖薄銳利,可以輕易劃開脖子的皮膚。 久久,獨自在郊外的久久,在雨里生了病的久久。 余洲捏緊刀柄,昂起頭。喉結蠢動,敏感的皮膚觸碰到冰冷堅硬的刀片,有一種輕微的刺痛。 -------------------- 作者有話要說: 樊醒:多個朋友多條路。 余洲:亂交朋友上絕路。 --- 提醒:本文前面部分出現的“原來如此”“真相”之類的表達,可能并不是真的。 第3章 濃霧號角(3) 余洲放下了刀。 如果現在死去可以回到久久身邊,他不會有絲毫猶豫。但他并不信任柳英年。 這兒的所有人,余洲都不信任。 “好危險啊?!?/br> 說話聲才剛起,余洲手中一空:小刀被奪走了。 余洲沒回頭,光聽聲音他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雖然實在不樂意搭理,但那青年比牛皮糖還要黏糊。 “你信他的話?”青年一邊說,一邊把銳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手腕有紋路清晰的紋身,刀刃壓陷皮膚。 余洲死死盯著那把刀。 他心里也期待著,自己能得到柳英年那個問題的答案。 青年沒有繼續,刀鋒一轉,在木頭欄桿上刻下兩個字:樊醒。 余洲默念兩遍,忽然用溫和無害的口吻問:“為什么你這么冷靜?你不想回去嗎?”他盡量真誠地看樊醒,眼睛里全是好奇。 樊醒捏他臉:“我的乖乖,這兒不是挺有趣的么?” 余洲躲開他的手,有點裝不下去,語氣生硬:“沒人會覺得這里有趣?!?/br> 樊醒笑笑,把刀子還給他:“不想回去的又不止我一個?!?/br> 余洲收好小刀。此時樊醒忽然又問:“你怎么還隨身帶個日記本?” 余洲想起背包里那古怪的本子,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剛剛來到這兒的時候,包里的東西撒了一地。樊醒看到了日記本,那柳英年是不是也看到了小刀?余洲有點兒悚然,看向柳英年。柳英年正跟那壯碩大漢說話,仍用餅干當由頭。 余洲霎時間明白了柳英年跟自己聊天的原因。第一次進入“鳥籠”的柳英年有自己的目的,他用余洲做測試:人在“鳥籠”中死去之后會發生什么? 但為什么柳英年會找上自己?余洲低頭看自己的衣著打扮。衣服太樸素,鞋子舊得看不出顏色,年紀跟柳英年差不多,看起來像是沒什么錢的普通學生。 背包里還有小姑娘的外套、襪子和頭繩頭花,可見是一個內心變態又沒什么錢的普通學生。 ……我是這些人之中最弱的一個嗎? 余洲懂了。 “你那本子上寫了什么?”樊醒的問題把余洲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日記嗎?什么人現在還寫日記???” 在候車亭的最后一刻,自己曾在這本打不開的本子上看到過一些字。余洲抓緊了背包:他想不起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 “寫日記就是為了給人看?!狈焉焓?,“來,讓我看看?!?/br> 余洲:“……” 他真的不想惹人注意,也不想跟人起沖突。 但,他又真的很想往樊醒臉上砸一拳。 權衡利弊之后,余洲最終只是在自己背后悄悄豎起中指。 夜晚來臨,霧角鎮鎮民早早回家休息,鎮上唯一能容納這些外來者的地方,只有高塔。 高塔結構古怪,僅一扇進出的門,沒有往上的樓梯也沒有窗戶,內部很窄,頭頂空間完全被磚塊封死。 進入鎮子的有六個人,但留在塔里的只有五個。余洲走進高塔前,看見隊伍里一個戴灰藍色漁夫帽的男人坐在對面的籬笆邊,顯然不準備和他們一起休息。那是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男人,不說話,不跟任何人有接觸,余洲本想招呼他,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柳英年不知跟誰借來蠟燭,點亮兩根黏在地上。余洲這一整天又驚又累,抱著背包坐在角落,一會兒想久久,一會兒擔憂自己,一會兒又覺得頭頂磚墻上似乎有什么古怪聲音,讓人心神不寧。 柳英年和姜笑正在說話,樊醒也在湊熱鬧。 他不知說了什么,柳英年竟然笑得前仰后合,連姜笑都勾了勾唇角。余洲自小不擅長跟人打交道,此時看呆了,心里隱隱生出妒忌:長袖善舞的帥哥,真是人類之敵。 趁沒人注意,余洲悄悄翻開筆記本??瞻嘴轫撋蠈懼吧顪Y手記”四字,有點兒潦草,但字跡漂亮。翻遍全本,只有第一頁有文字,但顯然與扉頁書寫者不是同一人,筆畫稚嫩笨拙,是一句無頭無尾的話: 【惡獸停止呼吸時,夢便醒了?!?/br> 莫名其妙的一行字,旁邊是一張簡筆畫,畫的似乎是霧角鎮全景:一個大圓中央有釘子般的建筑,圓形外有一團小小的黑色旋風。 自己當時看到的是這些字跡嗎?余洲不能肯定。 樊醒不知何時溜到他身邊,余洲迅速合起手記。 “我都看到了?!狈颜f,“你是文藝青年啊,還寫詩畫畫?!?/br> 余洲:“別罵人?!?/br> 他起身躲開,樊醒抓住他背包帶子:“怎么?怕我?” 余洲立刻很溫順地笑:“……沒有,我尿急?!?/br> 樊醒:“巧啊,我也是。一起?” 余洲坐回來:“算了?!?/br> 高塔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老頭探頭探腦走進來,自稱是守塔人古老師。 “你們也看到了,霧角鎮小,糧食不多,最近霧大,漁民沒法出海,愈發的艱難了?!惫爬蠋熣f,“我知道外面危險,留你們在霧角鎮,沒有問題,但你們能幫我們一個忙么?” 姜笑立刻回答:“可以,您說?!?/br> 古老師:“驅散這些濃霧吧?!?/br> 所有人都看向姜笑。姜笑問:“有方法,或者有什么工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