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竟然暗戀我 第66節
“老人家,”她幾步走回去,一身凌厲的氣勢還沒來得及收,復又在他身前蹲下,“上來,我送你回家?!?/br> 趙明錦按照老人家的指引,將他送回村子,討了碗水喝后,又腳步不停地趕回了京城的演武場。 她回去時,早已有人將令旗尋回,所以武試的第二場,她輸了。 正回憶間,葉濯已經帶著趙明錦穿出了樹林,來到她當年遇到老人家的地方。 大樹還在,雜草依舊瘋長,當年落在地上的血跡早已不復存在。 “你當時果然在附近,”她環視四周,沒想出來他到底藏在哪兒,“看著手下被我打的落花流水毫無還手之力,你就不想出面同我打一架?” “不想,”葉濯薄唇勾起,意味深長地道,“又不是我的手下?!?/br> 嗯? “對付你一個小丫頭,還用不著興師動眾,我一人足矣,”他走到一旁坐下,又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阿錦,來?!?/br> 趙明錦走過去,剛要矮身坐下,腰間卻突然被攬緊,葉濯只用手臂一帶,就將她放在了腿上。 這人還真是……時刻不忘動手動腳。 “入秋不比夏日,阿錦體寒,不能著涼?!?/br> 每次動手動腳的由頭還都很正直。 趙明錦放軟了身子,靠在他懷里:“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日你是孤身前來的?” “不錯?!?/br> “那個老人家……” “只是個采野菜的而已,不過他的出現,倒是省了我不少工夫?!?/br> 葉濯原本的計劃,就是將趙明錦從上山主路上引過來,在不影響其他武試之人的情況下,將她處理了。 這個處理,倒不一定下殺手,他只是想讓她錯過武試遴選。 有人想將她安插進朝堂,而他,絕不允許這種揣著不正心思之人站在文武百官之中。 “老人家幫我將你引了來,還……” 葉濯聲音一頓,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勾起就算了,竟還輕笑出了聲。 笑聲雖然朗潤好聽,卻將她笑的一臉莫名:“你笑什么?!?/br> “我是笑,阿錦當年怎么這般……”似乎找到一個形容她的詞很難,他想了許久才說,“直率可愛,那些黑衣人,本是來幫你的?!?/br> “……???” “那人怕你輸了武試,得不到頭名,入不了朝堂,特意在山上安插了人手。他們若發現有人先你一步上山,就會直接出手替你掃清?!?/br> “……???” 趙明錦后知后覺的想明白,所以當日,那些人是因為她才在山上埋伏的,而她卻以為是來追殺老人家的;那些人其實是來幫她的,而她卻以為是來阻她帶老人家離開的。 難怪她出手后,那些人都有些遲疑,原來是根本沒料到她會對他們出手! 葉濯方才頓了好半晌,其實是想說—— 她當年已經傻到愚蠢,傻到讓他刮目相看,傻到讓他覺得即使不出面,即使她贏了武試,她也在朝堂上蹦跶不起來什么水花罷! 趙明錦磨牙:“所以你就在一旁看戲?好看么?” “好看,”在她已有些怒火中燒,眼看就要發作時,葉濯吻了吻她的發頂,“那時我就在想,世上怎么會有這般有趣的女子,善良、直率、膽大,功夫也不錯?!?/br> “所以你就見色起意,決定放過我了?” “只是想通了,阻了你一人,那人還會安排其他人來,而其他人,不會如你一般有趣,”他垂眸看她,清湛的眸中閃著星星點點的亮色:“所以與其阻止你,不如我去將能抓的抓了,能殺的殺了,除非那人親自出面,不然朝堂上沒人能暗中聯絡到你?!?/br> 葉濯說這些話時,聲色淡然如平常,情緒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能抓的抓,能殺的殺”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似乎與同她談論晚膳吃什么一般隨意。 在岳山書院時,劉柏曾說過——閑王爺如今是溫潤雅正,光風霽月,可你們忘了,定乾三年是誰執劍血洗朝堂,當年四相輔政又因何只剩下左右二丞? 所以當年的葉濯,和如今的葉濯,不一樣。 “阿錦,你怕我么?” 若論怕,她與他之間,到底誰手上沾的血更多,誰更可怕些。 趙明錦不答反問:“你怕我么?” 四目相接,兩人俱皆沉默,片刻過后,又默契地無聲笑開。微涼的秋風刮過,葉濯將她攬的更緊了些。 “十年前,父皇病重,皇弟年幼,北澤虎視眈眈,父皇怕他駕崩后江山社稷不穩,便在原本左右丞的基礎上又提拔了兩人。這兩人,就是石啟明和陸昭年?!?/br> 是如今的左右二丞。 看來原本的左右二丞是犯事了! “四相輔政,”她撇嘴,“職權分散,制衡倒是可以,但若真出了什么要緊事,意見不一該如何?” “此事父皇亦想到了,命石啟明、陸昭年與當時的左丞分掌文、武與刑獄,而當時的右相,”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右相,可做最終決斷?!?/br> 一個人的權勢,竟然凌駕于其他三人之上。 “看來先皇很信任他?!?/br> “不錯,”葉濯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向了天邊,“但父皇駕崩兩年后,他卻生了反心?!?/br> 第69章 、068 當年,趙明錦拔得武試頭籌,御前賜官時,朝堂文武百官之首就已經是如今的左右二丞。 或許是皇家曾明令禁止,亦或許是他們自知此事忌諱,不敢多言,所以她在京任職一年,從未聽人說起過四相輔政的事。 葉濯今日提起,語氣云淡風輕的,宛若在講旁人的故事。 趙明錦將手覆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 當年的右相馮檢,權勢地位高于另外三人,于政事有決斷之權,所以明面上看去,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實際上,小皇帝的權力怕都不及他。 自古以來,權欲熏心者不在少數,想要抵得住權力的誘惑,難。 幾年前,皇帝尚且要受他掣肘,葉濯身為一個沒甚實權的王爺,既要扳倒他,還要護住皇上與太后,難上加難。 先皇駕崩后兩年,葉濯就發現了他的反叛之心,卻又用了兩年才肅清叛臣,其間生死波折,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曉。 “葉濯?!?/br> “嗯?!?/br> “你有事瞞我?!?/br> 雖然這時候說這個有些不該,但趙明錦實在不喜歡這種與真相隔層窗戶紙的感覺,必須得捅破它。 “謀朝篡位,按律當斬首,誅九族。圣上仁德愛民,或許不舍得誅他們九族,但夷三族定免不了,”她想不通的就在此處,“帶頭作亂的都被殺干凈了,錢炳文是在為誰賣命,舉薦我入武試的人又是誰?” 唯一的可能,就是葉濯為了朝堂穩固,放過了一些跟著馮檢小打小鬧的“墻頭草”官員。 這種官員向來膽小難成事,撿了一條命,應該燒香拜佛感恩戴德才對,怎會還存著謀逆的心思。 說不通。 況且葉濯連錢炳文都沒放過,可見當時用的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雷霆手段,他沒想過給那些叛臣再來一次的機會。 “是兵部的一個小官,”葉濯今日既已將當年的事說與她聽,就沒打算瞞她,即便她不問,這些也是要說的,“錢炳文的表侄是這人家中的管事,而這人曾受過馮……右相恩惠?!?/br>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撇嘴,“馮檢人都死了還甘愿為他辦事,這人是傻的么?” “他沒死?!?/br> 趙明錦實實在在的震驚了一剎。 葉濯偏開了頭,所以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但他出口的語氣卻染了幾分復雜,語調也比方才慢了許多。 恍似不想再說,或者是不知該怎么說。 “只是被囚禁著,乾元元年,皇上大婚,大赦天下,他被免去死罪,流放幽州了?!?/br> “……”這與放虎歸山有何差別,“你竟也同意了?” 葉濯唇角微微抿起,眸色暗淡,如幽泉如深海,讓人探不清掩藏其下的究竟是什么。 他沉默著,沒再說話。 談及當年事,葉濯變得有些奇怪。許是記憶不大好,不愿意多回想罷。 不過時已過了六年,幽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人也不見得能活到現在。 趙明錦沒追問,也不想葉濯再因往事而不開懷,她轉了話題:“我記得,圣上大婚后不久長嶺戰事便起了,你說你那時不在長安,是去哪兒了?” “朝堂已然無事,我……”他聲色一頓,再開口時語氣終于輕松了些,“離京走走罷了?!?/br> 離京前,他已將趙明錦調進了虎嘯營,本以為她會老老實實地在那里練兵,一直到成親生子,再到告老還鄉,卻沒想她會請纓帶兵出征,而皇上為了將他逼回來,竟然允了。 她身上的每一道傷,說到底都是為他受的。 “阿錦,其實我……” “嗯?” 趙明錦仰頭望著他,眸光一如六年前一般清澈微光,直逼人心。 葉濯抬手,擋在她的眼前,終究只是說了句:“其實我……喜歡你許久了?!?/br> “方才不是說過了么?” “是?!?/br> 她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在手里捏來捏去:“不過再說一次,聽著也還是很好聽?!?/br> “以后,我每日都說給你聽?!?/br> “倒也不用每日,”她歪頭想了想,“每隔一日?!?/br> “好?!?/br> 從皇城山回去后,京城里斷斷續續下起了秋雨,天整日里灰沉沉烏蒙蒙的。 武試的一應考題趙明錦已與兵部商議過了,只等著那日到來。 三日后,天色終于放晴,還落了霜下來,將落未落的葉子被鍍上了一層白。踏出房門,輕輕呵氣,唇邊立時蕩開一片氤氳白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