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竟然暗戀我 第49節
聲色早沒了晌午時的熱絡。 她轉身,坦率道:“我是趙明錦?!?/br> “原來是勝寧將軍,”向菱低聲喃喃,“當年北澤進犯,長嶺邊關被破,岳州府離前方第二道駐軍要隘不過五十里,那時城中百姓都說,陸老將軍年事已高,抗不過北澤,下一個被屠戮的,就是我們?!?/br> 趙明錦沒有吭聲,只聽她繼續往下說。 “后來,皇上派了一位女將軍帶兵,讓她前往邊關退敵。那時我們都覺得希望盡滅,畢竟七尺男兒都打不過的敵軍,一個女嬌娥能頂什么用?!?/br> 說到這里,她緩緩抬頭,眼眶紅紅的:“可是那女將軍一來,便與陸老將軍配合,前后夾擊,大敗北澤,打了連月來第一個漂漂亮亮的大勝仗。我當時就在想,勝寧將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趙明錦嘴角一動:“你看到了,不過就是個普通人?!?/br> “不,勝寧將軍不是普通人,她是上天派來保護我們的神仙,可是這個神仙,”向菱聲音低落下去,“抓了阿爹,又封了我的家,或許將來還會讓我失去我最親的人?!?/br> 她看著趙明錦,一字一句認真問道:“你說,我是不是該恨她?” 第51章 、050 月光暗淡,樹影重重,趙明錦與向菱相對而立,俱皆沉默。 趙明錦明白向菱的難過,畢竟易地而處,她恐怕也難以平靜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但是恨…… 向學監多行不義,落得如此下場,只能說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她,更怪不得旁人。 若重新來過,她仍會選擇與葉濯一同來此,找出他的罪證,將他繩之以法。 向菱上前一步,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住趙明錦的衣袖,見她沒甩開,才繼續道:“阿爹是犯了錯,他是沖撞了王爺與娘娘,但他絕不是有意的,能不能……小懲大誡,饒他這一次?” 沖撞? 趙明錦眉梢挑起:“向學監是這么與你說的?” “是,阿爹被帶走前,還叮囑我與兄長,要照顧好阿娘,他……”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回不來了,想到這里,向菱臉色倏爾一白,“阿爹他從不會騙我的?!?/br> 或許不是想騙她,只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罷。 畢竟他的主子勾結北澤,意圖不軌,而他,一直在為虎作倀。 若他們的jian計得逞,南淵百姓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將再一次被打破,到時岳州府不知會不會變成第二個曾被鐵蹄踏破過的長嶺邊關。 趙明錦垂眸沉默,只能在心中嘆上一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告訴我,阿爹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向學監所做之事我不便多說,不過南淵律法公正嚴明,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縱容一個惡人?!壁w明錦將衣袖抽出來,反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力道微沉,“待回到京城,圣上會著人審清此案,是非曲直屆時自有公斷?!?/br> 話音消散,向菱仿若失了力氣,踉蹌退后一步才勉強站穩,她低垂著頭,再沒說話。 或許她已聽出她話中深意,也或許聽不出,但終有一日,該面對的仍需她自己面對。 趙明錦抱著鑲金的盒子離開,方繞過連廊拐角,就見中庭的院落里,葉濯獨自一人站在那兒,身形如松柏般挺拔,如修竹般孑然。 許是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來,沒說話,只是唇角勾出了抹好看的弧度。 像是等她許久了。 趙明錦幾步走過去,與他并肩站了會兒才道:“有個爹也挺好的,向學監在大義面前錯了,但對兒女還是顧惜的,”她偏頭看葉濯,“你父皇待你好么?” 葉濯眸光閃動,輕嗯一聲:“父皇待我極好?!?/br> 就是瞧著太后待他不大好,不過也要比她幸運出許多了。 “我連我爹娘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想來他們是待我不好的,不然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的將我弄丟了,好在后來我遇到了師父,”說到這里,她微微斂起眼眸,低頭笑了笑,聲音卻有些落寞,“但他約莫也是不要我了,六年來就只給我寫了一封書信,也不知是生是死?!?/br> 若是死了,不知身旁有沒有人給他收尸,若是活著,也不知有沒有挨餓受凍。 “阿錦?!?/br> 趙明錦下意識地仰頭看他。 “待此間事了,我陪你去尋他,”葉濯伸手,輕輕地將她抱住,任由她的額頭抵在他的箭傷處,恍若未覺,“天涯海角,定能尋到?!?/br> 趙明錦抿了抿唇,靜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尋他做什么,那老頭兒指不定在哪個角落逍遙快活呢,我若去了,不知要怎么攆我,”她退開兩步,將手中的東西塞進葉濯的懷里,“這是在向學監房里搜出來的,沒有鎖,但也打不開,上面那些凹凹凸凸的不知怎么解,你研究罷?!?/br> 話音落后,抬腳就要走,葉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br> “今夜不想,”她偏頭看看夜色,“月黑風高,適合喝酒,走了?!?/br> 葉濯柔聲叮囑:“少喝些?!?/br> 陸老將軍安排了將士守夜,又增了幾隊巡夜的兵將,將整個府衙看的似鐵桶一般,總之別說人了,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趙明錦拎了兩壇子酒過去找他,也不用多說什么,兩人默契的飛身上了房頂,邊喝邊環顧著四周。 從今夜起,到入京,怕是沒有安穩覺可睡了。 酒壇相撞又分開,一同狠喝了幾口后,陸元成斜眼睨她:“這么晚了來找老夫喝酒,王爺沒說什么?” “說什么?”頓了頓,她翹起嘴角,“說了,讓我少喝些?!?/br> 話音未消,她又仰頭喝了一大口,而后將酒壇子放到一邊,手也收了回來。 “長嶺邊關與北方五城所有守將,向來只遵圣令,旁人無權調動。我沒想到他會去調你的兵,更沒想到你會來?!?/br> 陸元成笑了兩聲,臉上皺紋愈發深刻:“旁人自然是不行,但他可是閑王爺?!?/br> 趙明錦沒懂,偏頭看他。 “想知道?” 她撇嘴:“又要賣關子?!?/br> “你承認你今夜與老夫喝酒喝輸了,老夫就告訴你?!?/br> “……”這么大歲數的人了,竟同個孩童一般幼稚,趙明錦應的爽快,“我輸了?!?/br> 陸元成虎目瞪圓了些:“幾年未見,你這丫頭怎么還轉了性子,竟學會認輸了?!?/br> “無關緊要的事,輸贏有何可爭的?!?/br> “也罷,再不說倒顯得老夫小氣了?!?/br> 陸元成同她一般,把酒瓶子放到身側,幽邃的目光放遠,落在極北的天盡頭,聲音飄忽:“乾元二年,北澤攻破長嶺邊關,直奔我北方五城而來,關隘上謠言四起,城中流民遍地,軍心極其不穩。那時老夫以為,他日兩軍交戰,我軍必敗?!?/br> 談及當年,趙明錦只覺自己腦海深處的記憶與他的對不上。 “當年北澤攻城,我率軍趕至時,可絲毫沒看出軍心渙散,那喊殺的陣仗在氣勢上便占了上風?!?/br> “因為王爺當時就在城中?!?/br> 趙明錦一怔。 “自古以來,御駕親征最能鼓舞士氣,不過王爺身為圣上唯一的兄長,能親自到關隘撫慰將士,也足以振奮軍心,只不過,”老將軍話鋒一轉,扭頭看趙明錦,“我當時不明白閑王為何會那么快出現在北方五城境內,也不明白他為何就只帶了幾個手下前來,后來一看,多半是為了你?!?/br> “……” 趙明錦帶兵出征前,可是連葉濯的面都沒見過。 記得兩個月前,他們二人一同去劫蘇展,試探他有沒有功夫時,還說起過當年事。 葉濯那時不在朝堂,更不在京城,他應是有旁的要緊事需得親自去做,許是后來戰事吃緊,他又恰好路過了北方五城而已。 所以…… “這個功勞我可不敢貪?!?/br> “你這丫頭,竟信不過老夫的眼睛,老夫可是過來人,”陸元成沉笑兩聲,“當時北澤大敗,皇子阿穆達趁亂逃走,你追著阿穆達而去,連手下的兵都不管了。王爺出城,沉著臉問將軍是誰,看樣子是要狠罰你的?!?/br> “……”當年,她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懂窮寇莫追的道理,只一門心思想著,殺了阿穆達,看北澤還怎么蹦跶! “你手下的副將倒是一個賽一個的齊心,齊刷刷地跪了一排,沒一個將你供出來,最后還是天墨那混小子稟了王爺,說圣上派了一位女將軍領兵,封了勝寧將軍,聽聞是姓趙?!?/br> 說到這一段,老將軍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你是沒看到,當時王爺臉色沉的比天色還重,直斥了句‘胡鬧’,也不知是斥誰。后來得知你追著阿穆達而去,二話沒說,翻身上馬就追你去了,連手下護衛都沒來得及帶,只帶了天墨那小子?!?/br> 趙明錦唇角一動,嘴巴張開又合上,腦海深處的記憶開始翻騰,在那一瞬間,她仿若想了許多,又仿若什么都沒想。 所有的記憶,隨著陸老將軍的話,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串成了一條線。 當年她追著阿穆達而去,到了長嶺邊關地界,一槍將他挑到了馬下,眼看著就要功成,結果卻遇上了卓穆。 卓穆與她交手,拳腳功夫不及她,便用起下三濫的手段,先用暗箭傷了她,見仍不是對手,最后用了毒。 她那時已經受傷,躲閃并不利落,以至于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粉末,有星星點點落入了眼中。 即便過了五年再回想,那滋味仍讓她心中發怵。 眼睛就如被滾開的水燙過一般,痛的怎么也睜不開。 前有強敵,后無救兵,趙明錦只暗暗責了自己一句莽撞,不過心中倒毫無懼意,生死一事雖重大,卻也沒必要看的太重。左右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卓穆一步步逼近她,她甚至能感受到刀刃揮下來時掃起的勁風,可那刀沒有砍在她身上,而是被人給擋開了。 后來,她眼前一黑痛暈了過去,待醒來時,傷口已被處理,眼睛上也覆了厚厚的藥布,有人一直在身邊照顧她。 后來傷好,她摘下覆眼的藥布,看到的是…… 顧云白和趙小四。 顧云白不會功夫,趙小四打不過卓穆,所以在她抱拳向她二人稱謝的時候,他們只說——救她的另有其人。 是葉濯么? 武舉課業考核時,葉濯同她說——既然我在,便不會讓你再受傷。 當時她只顧著擔心他的傷勢,根本沒聽出他的話有些不對。 還有天墨,天墨知曉葉濯是被卓穆所傷,因為他見過那傷口。 是巧合么? 顧云白與葉濯的聲音很像,她之前就曾聽混過,這么多年她一直以為——救她的是個世外高人,而照顧她的,是顧云白和趙小四。 如今看來,似乎是她想錯了。 “我當時受了傷,或許是……”趙明錦聲音很輕,眼中卻有光芒流轉,“是他救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