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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的姑娘看上了西家的公子,東家便使了手段,硬是拆散西家公子與他出身貧寒的心上人,還把那貧寒姑娘害死了。結果某日東家夫人的舊年記憶回來,這才發現那被害死的才是親生女兒。 丞相府上犯了大錯,皇帝要把他滿門抄斬,可到了刑場上,皇帝忽地一寒,覺得當初下旨并非自己的主意,正要出聲喝止,劊子手已手起刀落,人死不能復生了?;实蹖χ鴿M地尸首干瞪眼睛。 …… 真是一出出離奇鬧劇。雖然天外那雙控制世界的大手死了,但人心復雜,世上也并未就太平了起來。 山風吹拂,孩子的哭聲漸低了。 小旗子說,“二姑娘,大家都說你是救了天下的大英雄,你把金光閃閃的江山壁拿在手里,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br> 姑娘沒說話。 孩子又說,“二姑娘,你真要走?” “嗯?!?/br> “去哪里呀?” “到處看看?!?/br> “多久回來?” “我不知道?!?/br> “大妖怪真討厭,”小旗子又哭起來,“以前他自己走,現在連著你一起也帶走了?!?/br> 終芒揉著他的腦袋沒有說話。 她從前便話少,現在更是寡言。從天涯城回來之后,成日里閉門不出,連明一命上門也時常推說不見。 這里是她從小長大、心里最依戀的地方,但—— 眼前總是浮現這座寨子尸橫遍地的樣子。天穹灰暗,到處是腥臭的血,地上的頭顱死不瞑目,全直直地盯著她。 ——她親手殺了他們。 雖然后來知道那時劍下死的是與他們一模一樣的復制人,但那感覺太強烈,午夜夢回間仍是一身冷汗。 如今的寨子是收拾過好幾次的了,寨人們也重又開始生活,可隱蔽角落里仍時??吹靡娔菚r候留下的血跡。 明明是家,卻,好像沒辦法再待下去了。 山風里,一個腳步聲漸漸近了。來人很高,長長的影子把姑娘罩住。 修長的手指勾了個蛐蛐壺。 壺在半空里晃了晃,蹭上了小旗子的頭發,孩子眼睛看了過去,不多時便不再哭了,被壺中腿肢強壯的大蛐蛐勾走了注意力。 止衍順手把壺給了孩子,從后面把姑娘抱進懷里?!靶∶⒐??!?/br> “嗯?!?/br> 她能感覺到他下巴輕輕磕在她腦袋上。 止衍說,“酒川城盛產酒,在山下城以南,那里最好的酒叫多情酒。茶溪城盛產茶,在山下城以北,那里最好的茶叫薄情盞。明日一早下了山,你想先去哪里?” 姑娘想,天底下大概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也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兩個人要到處走走,定會遇上很多有趣的事。走完了這“天下”,也許還可以穿越天涯城,到天外去。 但她沉默半晌。 “……先去六道城?!?/br> - 從前的六道城是繁華流連之地,樓閣人聲如云,華燈終夜不散,世間金銀珠玉都到這里來,也從這里走。 如今的六道城車馬喧囂,繁華如舊。 只是少了一個人。 街邊,熱鬧嘈雜的酒館里,人們不知怎么的又談起了他,紛紛是嘆息。 “想當年,城主真是有如天人一般,是要稱霸天下的呀!” “京城本已在股掌之間了!” “奈何那等神采的人物,原來連自己身家性命都做不得主。若非死在——那個人——刃下,恐怕是要行尸走rou活一世!” “唉!” “聽人說,‘他們’還在的時候,越是出眾的人物,頭顱上的血線越深,越被折騰?,F在‘他們’逃了,江湖美人譜上卻是漸漸瘋了大半,多少出眾奇才被夢魘所困。以城主那等木秀于林的風姿,在‘他們’手下自然活不長久?!?/br> 人們嘆息歸嘆息,談了一陣,漸漸卻說到新任城主身上去了。 ——沒有什么故事是不會被淡忘的,就像所有的火焰最終都會熄滅。再是風華絕代的人物,終有一天也不過是,酒闌歌休、身死人亡,人們議論兩句,也就放下了。 酒館里的說書人敲了敲酒盅,要說起新的故事了。 ?!!!?/br> 那聲音,有三分似銀鈴輕響。 酒館角落里,戴著斗笠的終芒忽朝著止衍問,“你的鈴呢?!?/br> ——碎骨機里被攪碎了。后來雖然他復了原,可鈴鐺是壞在里面了。 他沒有提,只說它是不見了。 姑娘想起她自己的那一枚,有些失落?!拔业囊膊灰娏?。掉在懸崖底下?!?/br> “有什么關系,”他執了酒壺,給她倒了一杯酒,“那時一人系一只鈴,是因為我們總是天各一方,見鈴如晤,聊作安慰。但如今……” 他抬眼對她笑了,“我們不分離了?!?/br> 終芒也笑了,仰頭喝下他這杯酒。 夕陽斜照,兩個人起身離開酒館,走進了六道城大街的熱鬧,招子重重,如云繚繞,行人紛紛,如潮喧嚷。 兩個人把手牽在一起。 止衍說,“飛花城可以看花,靜月城適合賞月。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你想先去哪一個?” 終芒道,“都不去?!?/br> “那么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你長大的地方?!?/br> 他笑了笑,“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