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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回憶中,連喬和薛盈當時正在爭吵。 阿盈姑娘的態度極為堅定,一步不肯相讓,言詞咄咄不準連喬谷主將某事說出去,語氣似是動了真火。我意識到這是兩人間的私事,不便留在那里繼續聽,便離開了。 他為陸秧秧半空的茶盞又加了一勺熱茶。 阿盈姑娘的性子很冷,那樣激動地同人大吵,我至今也只見過那一次,因此印象頗深。但更多的,卻也記不得了。 雖然仍舊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靖娘子平和的聲音和著熱茶的熱度滲進了陸秧秧的肺腑,給了她更多的力氣。 她平靜地仰起頭,向著外面幽深無紋的河面望去。 如果事情真的已經發生了,那便多想無益,去解決、去做就好。 她仰起脖子一口將茶水喝光,嚯地撐起膝蓋站起來,跟靖娘子告別后,星奔川騖地一頭扎進了藏書閣,把那些她往日里她最不愛看的醫藥書摞成堆,一本一本地查閱上面有沒有跟那兩種藥草相關的信息。 不知過了多久,成山堆起的書都見了底,她才活動著酸痛的脖子抬起頭,發現天邊有光破曉。 記起跟宋讖的約定,陸秧秧瞇著眼睛走進晨光,趕去了白鶴小筑,將他接了過來。 進入藏書閣,她直接將他帶到了祠桌的牌位前。 阿娘的命牌碎后,我便照著山谷的規矩,在她原本放命牌的地方為她立了牌位。 連喬的石刻牌位邊,還擺著刻著陸鷹的牌位。它們幾乎疊在一起,如鴛與鴦,跟其他牌位的擺放截然不同。 陸鷹是我阿爹。 見宋讖在看,陸秧秧便做了解釋。 他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琴師,不是玄門中的人,因此沒有命牌,這祠桌上原本便也沒有他的位置。故而,我讓他的牌位挨著阿娘,不占其他人的位。 供桌最外側的一排,是陸秧秧他們這群活著的人的木片命牌。 陸秧秧見上面有些臟了,將伸出手,將浮灰抹去。 但擦到薛盈的命牌時,她卻發現,那命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處rou眼難以看清的霉斑,只有當她貼得極近,才能隱隱看得出來。 她的身后,宋讖沒有看到她神色的改變。 他摸出自己的命牌,握在手中:我能把我的命牌也放在這里嗎? 當然。 陸秧秧站直,我阿娘吩咐過,若是你來了,且來時已經沒了出身門派的牽掛,那你以后便是西南山谷的人,自然可以將命牌放上。 她頓了頓,繼續道:但要想將命牌放在西南山谷,就要先抹去命牌上你曾經門派留下的痕跡。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無論是誰,都必須遵守。 宋讖欣然一笑,將命牌遞出。 陸秧秧接過命牌,將手心覆蓋其上,神色一斂,命牌中央頃刻旋起洶涌氣流!而氣流之下,命牌的表面逐漸浮現出了藏藥島的騰紋。 陸秧秧對此倒是絲毫沒有意外。 無論從宋蘆他們見到木鴿后的態度,還是宋讖來到山谷后使用的術法,陸秧秧都不難推斷,他與藏藥谷必有淵源。 但接下來,她卻開始皺起了眉。 這命牌上的騰紋,她竟不能輕易抹除! 松開手,陸秧秧盯著宋讖的命牌,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想了起來,她阿娘在同她講靖娘子的往事時,曾提到過這種情形。 當年靖娘子被她阿公救回山谷后,也曾拿出命牌,請她阿公將命牌上原本門派的痕跡抹去。 這事兒她阿公做過無數次,論理是得心應手,但卻在靖娘子這兒遇到了點麻煩。 原因便是靖娘子是那門派極為重要的血脈嫡傳。 若對方是門派里的普通弟子,需要從命牌中抹去的不過是加入門派時的誓言束縛,但要將對方門派血緣至親的命牌改弦更張,卻有著要將其血脈斬斷之意。 親緣越是緊密,這事兒便越是棘手。 但也并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畢竟靖娘子現在可完全是他們西南山谷的人了,他的命牌就擺在祠桌上呢。 陸秧秧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自信地問宋讖:你這命牌,最初是誰制的? 是我祖父。 宋讖答道,他老人名諱:上儒下仁。 陸秧秧: 宋儒仁。 前島主宋賜和現島主宋賦的親生父親,除開豢養奴隸這事,一生也算是積德行善,救人無數。 因此,他雖已仙逝多年,但如今世人談起來,也都會尊稱他一聲老島主。 西南山谷一向秉承既入山谷,不問過往,所以自宋讖到來后,誰也沒有刨根問底地到去問他的出身、世。 但宋讖的身份,屬實有些高了 如果她沒弄錯,他就是傳聞中前島主宋賜被逐出島前遺留下的那位獨子,也是現島主宋賦的親侄子。 藏藥島十分講究血脈傳承,而現任的島主宋賦又還沒有后代,他若是死了,那整個藏藥島,就都是宋讖的! 她阿娘拐過來的,竟然是藏藥島極有可能的未來繼承人! 宋讖洞察出陸秧秧神情的變幻,他毫不避諱,主動談及了自己的過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