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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顧淵敏銳的感知就察覺到了那股被強壓在平靜之下的惡毒仇恨。 其實他能理解,畢竟是神明,被關在這里尊嚴盡失還要被竊取力量,換成誰都得心懷怨恨。 顧淵甚至覺得,如果他放出這東西,只要給燭龍一個機會,它甚至會殺死眼前所有的活物。 所以顧淵一直小心謹慎,即使他想盡力掩飾那種緊張,但修士在調動靈力時的本能動作是瞞不過燭龍的。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樣。 燭龍明黃的豎瞳定在面前的修士臉上,顧淵很放松,他是做了個陣法的起勢。但丹田內的金丹只是在緩緩地轉動,并未像之前那樣顫抖。 有些不對。 這個人族不再恐懼它了。 燭龍:【你在嘲諷吾嗎?】 顧淵笑了下,“晚輩怎么敢呢?” 【你是誰的晚輩?卑微的人族?!?/br> 靈氣已經在兩者談話的這時間內浸潤了燭龍身下的石面。 顧淵:“也對,我這個人族,怎么會是你這個上古兇獸的晚輩呢?” 【你說什么……!】 修真界從來不會有能困住神明的陣法,但眾多御獸門派卻在一代代的改良中,發明了無數針對妖獸的陣法。 一點金光從顧淵腳下探出,在燭龍,準確的說是九嬰震驚的目光中撕開一道口子。 羅漢法相從其中緩緩顯出,怒目圓瞪直視九嬰。 萬佛鎮妖。 【你——】 顧淵五指向下,一點一點將九嬰壓在陣法上,直到它再也不能抬起一點身體。 做完這一切之后,天劍閣的首席大弟子輕輕松了口氣,轉身躍上程穎所在的監牢。 他家師兄還給自己禁著言,此時滿臉震驚地握住監牢欄桿。 顧淵雙手合十朝程穎擺了擺,給人解開了。 “師兄你別生氣哦,我怕你被下面那東西套出什么話,回頭咱們還得被打擊報復……” 程穎打斷他,“寒州,怎么回事?為什么你剛才叫它九嬰?他不是燭龍嗎? 外面都發生了些什么?我不是讓你立刻離開的嗎?你現在在這里,要怎么脫身?咳咳咳咳!” 他一時氣急,胸口氣血就開始翻涌,幾聲嗆咳之下,居然咳出了一手的鮮血。 程穎確實沒多少時間了。 “別急別急,我一點一點跟你解釋?!?/br> 顧淵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從儲物袋里拿出兩枚靈石機鈕朝下拋去,才轉身向滿臉擔憂的程穎解釋。 “師兄是這樣的,魔尊不僅用你們這些修士做實驗,還在用自己的兒子做實驗。 底下的根本就不是燭龍,我猜從來也沒有燭龍,它只是一條被砍掉了八個頭的九嬰而已?!?/br> 程穎的瞳孔驟縮,“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發現的?” 顧淵向后退了一步,垂眸笑了下,“今早——” 說到底還得感謝郁光風過來找事,才讓他發現郁荼和他的不對。 如果郁荼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那么顧淵猜郁光風應該也沒有。也就是說,唯一的變量不是來自郁光風那邊的。 是來自他的。 是來自顧淵身上,因為多次潛入地宮,沾上的九嬰氣息。 郁荼在白嵐寢宮時就控制不住身體的變化,當顧淵身上沾上稀薄的一點時,也會影響到。 “它為什么要裝成燭龍” 顧淵的眼瞼動了動,“因為魔尊可以竊取它的力量,我猜它應該是怕我也生出這種心思。一個神明的身份,會讓人顧忌許多?!?/br> 程穎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剛才是擔心顧淵,才勉強提了一口氣,現在松下來,立刻就撐不住了。 顧淵兩步上前,“咔噠”一聲打開牢門,及時撐住他,才沒讓程穎摔在地上。 “昨晚就能打開,但我擔心魔尊回來,所以就沒動?!?/br> 程穎沒說話。 “師兄?” “……別叫師兄了?!背谭f輕笑了一聲,他瘦得幾乎只剩一層皮,兩頰都深深凹了下去,“我丹田廢了?!?/br> 顧淵垂眸,語氣沒太大變化,“沒事,反正宗門里練出差錯的也不止一個。重新筑一個丹田就是,我和丹谷那邊關系還不錯?!?/br> “寒州,”程穎開口叫了一聲,“……我手廢了?!?/br> …… “不僅是手,魔尊抓我的時候,全身的骨骼都碎了一遍。這邊沒有靈氣,已經沒救了?!?/br> “我拿不起劍了?!?/br> 地宮陰冷,顧淵想了一下,拿出了件法袍鋪在石頭上。 當初那個領他進宗門的少年身形已然拉長許多,程穎靠在石壁上側眸看著顧淵,外面的燭光只有一些照了進來。 是他不夠謹慎,才落入魔尊掌中。 是他學藝不精,才沒有及時逃離。 但好在,落到這個下場的只有他一人。顧淵仍安好。 “所以你沒必要帶我回去,魔宮多少修士,你帶著一個活物出去,連兩步路都走不起來?!?/br> 程穎看著顧淵,心中苦澀,“寒州,你是下一任的閣主,你不能給我陪葬?!?/br> 他其實想說很多,對著顧淵,程穎從來都有說不完的話。他其實不是活潑的性格,他和顧淵其實不一樣。 除了面對他,程穎待物接人只是禮貌的溫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