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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過了會兒,伴隨著一陣布料摩擦之聲,十來位年輕鮮活的秀女依次進來,聽小太監念了自己的名字后,就去找對應的吏目把脈。 薛雨一眼就認出洪文,也對這樣的巧合大感意外。 孤身一人入宮難免緊張,忽然遇到一個認識的太醫,哪怕沒有太多交情,也是種安慰。 坐下的瞬間,薛雨緩緩吐了口氣。 洪文觀她五官和神色,左手把脈,右手執筆,時不時問幾句。 “睡眠如何?白日可曾偶感倦???”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薛雨長了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自己入宮,想到前路茫茫本就惶恐,又聽到這樣的問話,生怕橫生枝節,難免失了冷靜。 覺察到指腹下的脈搏驟然加快,洪文了然,“不必緊張,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br> 聽旁邊的黃吏目也在問類似的問題,薛雨慢慢放松下來,猶豫了下還是老實道:“睡得還好,只是偶爾腿腳酸軟些……” 洪文點頭,又示意她換另一只手,稍后在紙上刷刷記道:“左關沉弦,右寸關滑數,肝熱氣滯,中焦蓄飲,以致肢體酸倦,時常胸膈堵滿……” 薛雨抓著手帕子扭著脖子看了幾行,忐忑道:“我沒事吧?” 她還指望能進宮替家人搏個出路呢。 洪文道:“不妨事,底子極好,只是思慮過重,你年紀還輕,無需刻意調養,撒開手也就好了?!?/br> 肝氣郁結,郁久化熱……這樣的癥狀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身上。 說白了,就是想太多。 薛雨松了口氣,垂下來的眸底有些黯然。 說得輕巧,撒開手就好,可……如何撒得開手? 洪文吹干墨跡,蓋了自己的印章,對薛雨點頭示意,“姑娘可以走了,祝姑娘終能得償所愿?!?/br> 薛雨微怔,緩緩道:“借您吉言?!?/br> 得償所愿么? ****** 光秀女的事兒太醫署眾吏目們就忙活了一整天,因辦差得力,當日太后和皇后都給了賞賜,果然比隆源帝大方。 倒是洪文格外豐厚,不光比旁人多兩匹緞子、一套文房四寶,還有一簍香噴噴的小甜瓜。 太醫署眾人都對他道恭喜,“陛下崇尚節儉,太后、皇后以身作則,輕易不肯賞人的?!?/br> 需知眼下天氣剛轉暖不久,大批量的瓜果還未上市,這時候的甜瓜自然分外珍貴。聽說是南邊快馬加鞭送上來,只太后那里有兩筐,皇后和隆源帝都沒舍得留。 她老人家肯拿這個打賞,可見是真心歡喜,洪文雖未親自拜見,儼然早已在她心里掛了號。 何青亭倍感欣慰,看向洪文的眼神宛如見證了自家大白菜的成長,完全忘了自己是半路截胡。 總有人說太后和皇后性情疏離淡漠,但實際兩位都是明白人,處事公正嚴明,輕易不肯流露喜惡。只要用心做事,哪怕不宣之于口,她們總能知道。 就好比之前洪文對三五兩位皇子上心,太后和皇后當時并未有所表示,可現在不都來了么? 這么做,更免于讓洪文這個新人木秀于林風頭太過,實在是思慮深遠。 “同喜同喜!”洪文也沒想到還會有這意外之喜,繞著圈拱手作揖,先把那兩匹緞子小心包好,又親自去洗了一半甜瓜,按著人頭分好。 這甜瓜也不知什么來頭,拳頭大小的青玉一般瑩潤可愛,隔著老遠就有股撲鼻的清香,屈指一彈咔嚓裂開,一口下去又脆又甜,好似含了滿口蜜汁。 眾人都十分領情,相互謙讓著分吃了,很有點與有榮焉的意思。 甚至還有人專門跑到戶部門口去吃,被人高舉算盤攆出來追著打…… 緞子細膩厚重,膏般柔軟,脂般順滑,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在日頭底下還會顯出江南山水的銀色暗紋,活像握了一束月光在手里。 聽說是江南織造局進上來的,外頭輕易得不到,正好一匹正紅一匹鴉青,可以回去請何老太□□排著給大家都添一件小褂…… 洪文把最后一塊甜瓜往嘴里一扔,吃得搖頭晃腦,扒著窗框看外面明媚的陽光,看不知哪兒來的小貓撲蝶,看枝丫間漏下的斑駁樹影,忽然覺得人生真是美妙。 嗨,要是師父在就齊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洪文【激動的】:師父,我得賞賜啦! 眾人:前途無量啊前途無量! PS,古代早起上朝真的遭罪,皇城又大,住得遠的官員們真是大半夜就得起,不敢壓根兒趕不上點卯。人還迷糊著呢,上班不吃飯又熬不住,好多朝代都有半路解決早飯的描寫……但有的朝代抓得嚴,嫌半路吃飯影響官員形象,御史們專門盯著,逮到一個參一個,后果挺嚴重的,有人就因此丟官。 第十四章 洪文去寧壽宮已經很熟門熟路,有時候因為一點事耽擱了,文妃還會打發人來太醫署接。 如今宮中好些人都知道太醫署有這么位頗得上頭眷顧的小大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故而對他分外殷勤,走到哪里都有笑臉相迎。 “洪大人,”五皇子十分中意洪文送的藤球,把脈時都不忘抱在懷中,“我晌午吃了兩碗粥!” 說這話的時候,小家伙顯得很是得意,將比出來的兩根短指頭放在洪文眼前晃,眼睛亮閃閃的,一副“你快夸夸我”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