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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到讓主人苦惱了這么久的事,不是日后的凌霄山決戰,而是和自己有關? 腦海中掠過種種可能,天乙腳下不停,走到床邊,一撩衣袍,學著張澤的樣子,端正地坐好,視線垂落在身前的一畝三分地上,乖順地做出側耳傾聽的姿態。 下一瞬,只聽他的主人問道:“天乙,你……知不知道系統?” 天乙呼吸一滯,瞳孔驟然縮緊。 ☆、第 71 章 看樣子是知道了,張澤莫名舒了一口氣,在半空中砰砰直跳的心落在了實處。 “我……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系統將我帶到這里……” 亂成一團的雜亂思緒很快被他理出一個頭,第一句話說出口,剩下的那些便沒有那么難,它們像是一根藤上的葫蘆,一個接一個被帶出來。 他講了自己的來歷,真正的,毫無保留的,講了上輩子的平凡生活,然后在恍然中驚覺,那些過往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或許最開始他還心心念念著回家,可過去這么長時間,他已經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他深埋心底的愿望,還是僅僅只不過是習慣成自然。 將這些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到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的,屬于天乙的臉,還有籍此而生的,他們一起闖過的江湖。 對他而言,這個世界愈發真實。 接下來,他講了那些困擾著他夢境,那個小乞丐,他們的初遇,相伴,以及死別,還有隱藏在死亡背后可能的真相。 說話的間隙,他借著思索的動作悄悄看了一眼天乙。 那人就坐在咫尺之遙的地方,腰背挺得筆直,但張澤就是能從他略微下沉的肩膀,和自然放置在膝頭的雙手看出,天乙并沒有那么……正襟危坐,正相反,他實際上放松且安逸,視線落在身前床單的一塊細微褶皺上,他的目光間或從自己的身體上掃過,幽黑的雙眸隨著那些既不驚心也不動魄,甚至說得上平淡的故事而泛起陣陣漣漪。 張澤手指微動,早就將自己想要說得話拋到了九霄云外,“我心悅于你”,這句讓他繞著彎兜著圈子講了一堆不知所謂的東西卻怎么都說不出口的話就在他毫無防備之時自顧自地從他的嘴里溜了出來,砸在猝不及防的兩個人臉上。 天乙的呼吸一滯,緊接著輕但急促地吸了一口氣,狹長的眼眶微微瞪大,身體本能地在繃緊的同時向后閃躲,置于膝蓋的手近乎微不可查地收緊又刻意放松,視線稍稍抬起些許,落在對面那人的胸口處,嘴唇翕張,想要說些什么。 “你聽我說,天乙?!睆垵商鹗直?,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 天乙抿緊唇,低垂下頭,安靜地等待。 張澤喉嚨發緊,眼睛發干,只覺得有一只手拽著他的心往下沉:“我忘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不,應該說,我根本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不記得我們之間經歷的過往,直到現在也只想起了那么點。我知道在我忘了這么多事后我沒有資格這么說,但我說我心悅于你是認真的,從樹林里第一次和你見面的時候起就是,只是我太笨了,這么久之后才反應過來……” 天乙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遠離,不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是一貫的輕緩綿長,似乎對這番話無動于衷。 一直觀察著天乙反應的張澤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至消于無形。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做錯了,或許他該保持沉默到大戰結束,到他步入新的輪回,忘記所有,重新開始,就和他之前做得那么多次一樣。 沉寂的室內,只有他一人心情激蕩之下粗重的喘息,他開始有些后悔,懊惱。 畢竟,如果真的重頭再來,他忘記所有一了百了,但是天乙會記得這一切,在面對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時,天乙又該如何自處? 就在張澤猶豫著要不要打個哈哈扯開話頭時,靜默無言地天乙忽然搖搖頭,低聲道:“主人只是見的人太少,又習慣了屬下的存在。您身邊有很多人,比屬下更好,更適合您?!?/br> 張澤兀自消沉著,卻是萬萬沒想到,天乙沉默半晌,想得居然是這些東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好。 另一邊,天乙還在往下說:“畢巖,玉長風,路曉玉,谷、谷清風……他們都……屬下只是您的影衛而已?!?/br> 聽天乙報菜名一樣從嘴里擠出一個又一個名字,甚至還有他之前百般防備的谷清風,一股怒火自張澤心底燃起,眨眼間變燒成了沖天火海。 他和天乙,兩個人中間隔著可能成百上千次的輪回,隔著被他遺忘的真相,隔著即將到來的決戰,隔著久不曾露面的系統,隔著他再一次失憶的可能……隔了這么多,他以為,身份之別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個。 偏偏,在那么多高山險壑般的天塹中,天乙指出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理由。 張澤幾乎都要被氣笑了:“他們都不是你,天乙!這些人再好,和我有什么關系,這么長時間,陪在我身邊的、我能看到的、我想看到的,只有你!其他人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習慣了沉默習慣了隱忍的人驚愕地抬起眼,視線失禮地直直撞進另一人的眼中,似是被這一番坦率直白到極點的話震到不能自已。 “抱歉……” 迎著天乙的注視,張澤懊惱地抿了抿唇:他不該這么失控,不該向天乙發火。他應該更理智,更冷靜地向天乙說明一切,而不是放任一時的沖動去把一切都弄成一團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