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發現
年初一的時候,云宋去給秦雉請了安,在那里遇到了秦姝。云宋要走時,秦雉打發了秦姝一道走。秦姝便跟著云宋一道出來了。 秦姝猶豫了很久,柳姑姑又輕輕推了她一下,秦姝這才鼓起勇氣道,“皇上,去臣妾宮里坐一會兒吧?!?/br> 云宋看了她一眼。 自她性子轉了,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許多。那一雙眼睛怯生生的,水潤中含著期待。 許久沒見她這副模樣了。 云宋心一軟,道,“好?!?/br> 秦姝一喜。激動的去看一眼柳姑姑。 柳姑姑暗示她莫要激動,又給她一個眼神手勢,說她先回宮準備些皇上愛吃的。秦姝點頭,瞧著柳姑姑朝另一側走了。 云宋許久不到棲梧宮了,進去之后,便立刻察出了不同。有侍女上前將她身上的大氅撤了,又遞上了手爐。 云宋坐下左右看了看,秦姝以為有什么不對,便道,“可是有什么不對?臣妾不喜歡燃的香?” 云宋道,“不是。這香極淡,聞著心曠神怡。只朕記著,你以前燃的并非這種香?!?/br> 不僅是燃的香很濃烈,便是身上調的香也很濃烈。云宋不喜歡,覺得刺鼻。 秦姝道,“覺得太濃了,有次來了個新的侍女,聞了之后,打了一天的噴嚏,臣妾當時可過意不去了?!?/br> 云宋暗自吃驚,過意不去四個字竟從秦姝嘴里說出來了。 云宋又道,“你不是就喜歡一些顏色艷麗的東西嗎?怎么好像少了許多?整個屋子都淡雅了許多?!?/br> 秦姝一笑,道,“以前小,就喜歡那些?,F在看了覺得俗,都被臣妾換掉了?!?/br> 柳姑姑適當的補充道,“皇后與皇上扯謊呢。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帶頭給難民捐銀兩,便將屋中許多值錢的東西變賣成了現銀。便是許多當時的嫁妝也變賣了?!?/br> 秦姝看一眼柳姑姑道,“姑姑今日怎么這么多話?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惹皇上笑話?!?/br> 云宋忙道,“這并非小事。你做得很好?!?/br> 云宋暗想,秦姝果真是同以前不一樣了。她如今這樣,好好打理著六宮,也不是件壞事。 云宋又道,“皇后辛苦了。如今有你穩坐中宮,朕安心的很?!?/br> 柳姑姑原本還打算讓秦姝提了留云宋宿在棲梧宮的。但云宋這高帽一戴,秦姝自然不能同別人一樣盼著云宋立馬就脫了這身僧袍,溫香軟玉的都摟在懷里。 柳姑姑便將話給壓住了,在一側看著秦姝和云宋相談甚歡,心中也十分歡喜。 一切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是么? —— 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叫他生不如死的不是rou體的疼痛,而是一份屈辱。王譽咬緊了牙,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 那些人完事之后,會將他身體都擦拭干凈,然后換上干凈的衣裳。他們甚至給他用藥,事前事后都會涂抹。他們從來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根本無處可尋。 待他們走后,王譽便坐在那里,如同行尸走rou一般。 “就不怕他說出去嗎?”旁邊有人問。 “名門之家,這種事情誰說的出去啊?!?/br> 是啊。 如何啟齒? “小王大人,有人來探望?!备唢@走過來,饒是他,不過只從王譽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其余的也沒什么。 因為什么都沒留下啊。 高顯親自來說,會是誰來看他? 王譽的心一揪,猜到了什么,想逃開,一切卻都晚了。 他現在最可望見,又不敢見的人啊,來了。 “阿譽……”牢門被打開,云宋走了進去。 她蹲在王譽跟前,一臉關心的模樣。 “阿譽,他們沒欺負你吧?”云宋問道。 王譽原本無神的眼睛,因為她的闖入,有了一些漣漪。 他的神情怔怔的,終于有了變化,淺淺一笑,如沐春風一般,輕輕搖頭,“我沒事啊,宋宋?!?/br> 說話的時候,心如刀絞。 因他,已經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了。 骯臟,屈辱,叫他現在想死。 “你冷不冷???他們沒給你添被子嗎?阿譽,你別著急,應該很快能放出去了。許多事,我……” “我明白的?!蓖踝u打斷了她的話,伸手想去揉云宋的頭發,卻又遲疑了一下。 他的手很臟呢,全身都很臟。 他默默的將手掩在袖中,道,“我都明白的。許多事,并非宋宋你說了算?!?/br> 這話說的云宋也有些愧疚。即便她知道,當時就算她與容洵據理力爭,也爭不到什么??墒乾F在王譽還站在理解她的位置上,叫她很愧疚。身為帝王的無力感,叫她竟有些無地自容。 見云宋垂下眼眸,王譽看著她的頭頂,說道,“宋宋,你還年輕,想得到的總歸能得到。我信你,以后會是個很好的皇上?!?/br> 云宋抬眼去看王譽,不由道,“我是來看你的,怎么變成你安慰我了?你放心,容洵敢對你怎么樣,我和他沒完。對了,我今日來還有件別的事告訴你?!?/br> 說起這個的時候,云宋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閃爍。 王譽喜歡看她這樣子。 她坐在高位,本該就是讓人仰望的星辰。 “你說?!蓖踝u溫柔的說著,輕輕的。 云宋在他身側坐下,雖然是草席,可她卻不嫌棄。 云宋道,“今日收到了安安的信。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了嗎?他在秦將軍那里從軍了,還說不混出個人樣,就不回來了。安安哎,根本就是個養在蜜罐里,只會讀書找女郎的人,竟然干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真是很意外。阿譽,你說是不是?” 王譽問道,“那長公主殿下呢?” 云宋道,“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府邸,她回來,就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了。我知道,她在宮里頭過得不開心的?!?/br> 王譽點點頭,道,“伯父那里該如何?” 云宋也愁了一下,道,“我也想這事呢。就怕王大人他受不住。安安應該另外寫了信送到府上去了。他平日里都不靠譜,這一次做的事情我卻支持他。他一定不是一時沖動。阿譽,安安實在是太勇敢了,對不對?” “是??!”王譽抬頭,看向那唯一的光源,視線似乎落在了很遠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沒看到。他語氣似喃喃,“真羨慕他,可以舍下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你也可以??!”云宋笑著說道,“你不要被現在這情形給嚇住了。等你出去之后,你還是原來的那個阿譽?!?/br> 王譽收回視線,淺笑著搖頭,“不一樣了。宋宋,一切都不一樣了?!?/br> 云宋怔了怔,只覺得王譽的神情的確是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但她想,估計是牢獄之災,讓他受了挫。 “宋宋,回去吧,這里太臟了?!?/br> 王譽口中的臟,是真的臟。云宋不該來這種地方的。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在守在牢房門口的一個獄卒上短暫的停留了一下,又移開。天生矜貴的公子,眼中有了鄙夷。 云宋點頭,“好。那你先在這,莫要多想。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出去了?!?/br> “嗯?!毖壑兴坪鯖]什么期待。 云宋起身,看了一眼王譽。有些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王譽只字不提當晚的事情,云宋也不提。這樣也好,權當那晚什么都沒發生過,她和他,還是宋宋和阿譽。 他平平靜靜的送了云宋出去,高顯又引著云宋出了天牢。不多時,又見高顯回來,多看了王譽兩眼。 王譽在永安城中聲名遠播,一直不斷有讀書人到天牢門口抗議,覺得不該抓王譽。他們甚至已經開始擬狀子準備告上去。 雖說會被壓下來,但也是不小的壓力。 高顯比較敬重讀書人,他看王譽時,也帶著一些賞識。知道他與王時是截然不同的。但礙于他的身份,卻叫他不得不受一點罪。 他招呼了身邊的獄卒道,“多照顧小王大人?!?/br> 那獄卒忙躬身應了。 高顯多看他一眼,問道,“我記得你原不是守在里頭的?!?/br> 那獄卒突然被高顯這么一說,眼神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但又立刻道,“小的替小滿代幾天辦,他家中出了事?!?/br> “嗯。這位是小王大人,莫要委屈了他。該有的牢飯都不能差,還有,再弄一床被褥來吧?!?/br> “喏?!?/br> 待高顯走了,那人終于抬眸,卻看到獄中那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 叫他發現什么了呢? 那獄卒勾唇一笑,陰鷙的叫人發顫。 —— 高顯自云宋來了之后,心就不安。索性這次他幫著容洵,已經兩家的關系給公開了。他干脆登車去相府了。 在書房,容洵見了他。 高顯瞧著他臉上依舊血氣不足,關心了兩句,“怎么臉色還不大好看?沒有用上好的藥材補著嗎?” 容洵道,“傷大抵好了。只當時血淤積肺中,留了咳癥。天一涼,便易發作,是以氣色差了些,伯父不必擔心?!?/br> 高顯放下心來,便奔了主題,道,“王譽打算什么時候放?今日皇上來看他了?!?/br> “這兩日有幾滴的總督來述職,我準備把他們換了?!?/br> 高顯問,“都是王時的人?” “嗯?!?/br> 高顯以拳擊掌,道,“原來你早有打算。怪不得一直不和王時正面談?!?/br> 容洵道,“不必談也能辦成事。他自然懂?!?/br> 高顯嘆口氣,道,“得了,人換了,是不是小王大人就該放出來了?” 容洵道,“放?!?/br> 高顯肩頭都松了下來,道,“你不知道,我頂著巨大壓力呢?;噬辖袢諡槭裁磥??還不是做給你我看的?外頭那些讀書人真要鬧大了,誰都不好收場?!?/br> 容洵道,“伯父辛勞。橫豎不過這幾日的事情,那幾人罪證都搜集好了?!?/br> 高顯道,“成了就行。你這等于拔了王時的獠牙,他定不會饒你的?!?/br> 容洵道,“他有獠牙,旁人就難安。伯父,不知道狗急了跳墻么?” “你是打算……?”高顯把那話壓在舌頭底下了,隨即一笑,指了指容洵道,“你呀,花花腸子太多了,這么精于算計,累不累?” 容洵看他一眼。 高顯忙捧了茶盞,將神情掩過去了。不問還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