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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夏秋換季之時,天已經漸漸涼了,獵場上的草木相比夏季而言有些枯黃,初現蕭瑟之意。 聞靈額前的發絲被微風吹起, 掃過臉頰,有些發癢。 她轉過身去,與葉榮舟面向同一方向,看著前頭一眾人的背影, 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輕聲道:“郎君怎么來了?” 葉榮舟微微側過腦袋,注視著她的側臉, 見她后背上沾了一根枯草,想要抬手去將它拿掉,手指一動, 終究是忍住了。 “懷玉說你會來?!?/br> 所以他來了,可惜見到了他不想見到的場面。 他的語氣低沉,沒什么起伏,但聞靈卻從中聽到了一絲異樣,她仔細辨別,那好似是—— 委屈? 聞靈不知他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微一楞神,便聽他飛快對自己說了句‘你看著’,然后接過謝添手中的箭囊和長弓翻身上馬,夾緊馬肚,猛甩馬鞭飛馳而去。 聞靈神色微愣。 他叫自己看什么? 她目光隨著葉榮舟的身影不斷移動,見他身姿矯健,所過之處塵土飛揚,于馬背上拉開長弓,只聽‘嗖’的一聲,長箭離弦,一箭刺穿一只麋鹿的喉嚨。 然后他勒緊韁繩調轉馬頭,拿著弓箭無聲地看向呂讓,他雖未說一句話,但周身卻散發著一股明顯的陰翳。 “叔公厲害!”謝懷玉坐在馬背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揚起脖子對著呂讓輕哼一聲。 面對這種明顯的挑釁,呂讓也被激起了一點好勝心,一甩馬鞭,也拿了一支箭瞄準一只四處逃竄的野兔,然而箭一出弦,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只箭撞偏,射在了草地上。 謝懷玉又是一聲歡呼,駕著馬一手將野兔從地上撈起,提著耳朵,拔掉箭,道:“叔公,這兔子給我烤rou吃吧!” 葉榮舟拿眼睛看了一眼遠處的聞靈,淡淡道:“隨你?!?/br> 然后調轉馬頭,駕著馬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謝懷玉撲捉到他的視線,好似明白了什么,縱馬跑到聞靈身邊,隨手將兔子扔到她腳下,對著她有些調皮地輕眨了下眼睛,道:“這只兔子太柴,還是給阿姊你吧,我再去打一只?!?/br> 說著圍著聞靈跑了一個圈,直接略過前頭的呂讓,追隨葉榮舟的身影而去。 聞靈看著腳下沾著血的野兔,回想起方才葉榮舟神情語氣,忽然輕笑起來。 ...... “阿郎......” 呂平川見呂讓面色難看,忍不住開口。 葉家那兩人也欺人太甚,竟當眾下他們呂家的面子,姻親之事,本就是為了結兩姓之好,互惠互利的事兒,又不是要偷親搶親,做什么要被如此刻意羞辱? 更何況,他家阿郎還是一位武將,狩獵才剛開始便在箭術上輸給了葉榮舟這樣一個朝廷內的閑散人員,心中必定難以接受。 呂讓嘴唇緊抿,手指握緊韁繩,指甲微微泛白。 呂平川以為他要發怒,卻只見他閉了閉眼睛,須臾,面色恢復如常,瞧著仍是一副溫柔模樣。 “走吧?!彼p腿夾緊馬腹,飛速往前方奔去,眾多甲士豪奴立即跟上,很快,方才還熱鬧的草地上立即安靜下來,只偶爾響起幾道馬兒的嘶鳴聲,隨著風散入空中。 等到他們走遠了,聞靈才提著野兔的尸體轉過身來,想要走進一旁搭起的帳子里休息,忽然瞧見謝添正抱著刀站在不遠處,她神色一愣,走過去道:“你怎么不跟著國公一起去狩獵?” 一般而言,若無特殊情況,身為家將必定與主人寸步不離,以守護主人的安全。 謝添面無表情,只是往旁邊走遠幾步站定,并未答話。 聞靈一愣,他這副模樣,倒與方才葉榮舟的樣子有些相似,難不成做家將的都這樣隨主? 見他暫時不愿理會自己,她倒也沒有再上前打擾,進到帳子里,將兔子隨手扔到地上,躺在氈毯上閉上眼睛。 許是方才的藥勁上來了,她難得的有些昏昏欲睡。 那些人打獵應當要費些時辰,她正好在這里休息一會兒,順便想想怎么安撫葉榮舟突如其來的小脾氣,還有呂讓,他最近的反常行為到底是為了什么....... 想著想著,便很快睡了過去。 芍藥進帳,瞧見聞靈竟然睡著了,心里有些高興。 看來那個江湖術士還真有些本事。 她怕聞靈著涼,便從帳子里另找了一方毯子來蓋在她身上,然后出了帳子。 謝添仍維持著那個姿勢在不遠處站著。 芍藥瞧四周無人,緩步走到離他一丈遠的地方,道:“我們娘子睡著了,你可以走了?!?/br> 謝添不動。 芍藥圍著他走了一圈,道:“你怎么還不走?你是翼國公的人,等會兒呂將軍的人回來了,叫他們瞧見你守在小娘子帳子外,豈不要起疑?” 謝添抿了抿唇,終于冷冷開口:“不會?!?/br> 芍藥嗤笑:“如何不會?” 謝添沒有再回答他。 芍藥面帶疑慮地問他:“可是國公要你留下來保護娘子的?” 謝添還是不說話,但面容有了一絲松動。 芍藥見果真如此,心里一時有些感慨。 這位翼國公倒是真貼心,只是......她在心里嘆了口氣,轉身到帳子里將那野兔拿出來,準備剝皮烤火。 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用余光瞧了瞧謝添,提著兔子的耳朵道:“可否勞駕幫個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