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剛從現實中回來不久，他給俞堂帶回來了一顆金剛鉆頭，放在小倉庫里：“沒能結束?！?/br>
    機甲回到俞堂身邊，陪他一起坐在抱枕堆上。

    “蟲族這一次并不是遷徙路過?！?/br>
    機甲說：“它們是看中了這片星系，要把這片星系作為新的‘蟲xue’?！?/br>
    蟲族沒有人類的智力水平，它們因為本能而繁衍，因為本能而遷徙，也遵循本能，在宇宙里尋找新的巢xue。

    “在星際史里，有些星球的記載中出現過蝗災，蟲族的行為在本質上和它們類似。只是蝗蟲的食物是莊稼和植物，蟲族的食物是能源和人?！?/br>
    “這場戰爭曠日持久，沒有人可以終止它?！?/br>
    機甲：“它會持續到一方徹底滅亡?！?/br>
    俞堂點了點頭。

    機甲說：“在這本書里，葉含鋒之所以被宣傳成‘實力超過了合成ai的第一觀察手’，也是因為這個?！?/br>
    在漫長的戰爭中，人們迫切需要希望，所以要推出能夠凝聚希望的人——這個時候，事實反而不再重要。

    葉含鋒的實力當然沒辦法超過時霽。

    但人類的希望，不可能被凝聚在一堆數據里，凝聚在一個沒有人類的思維和感情的合成ai上。

    所以不論葉含鋒愿不愿意，他都必須接受這種說法，成為那個被推出來的“英雄”。

    俞堂又下了一次鉤，他低頭看了看，確認魚鉤撈空，按下加速回竿鍵：“蒲影也是這樣嗎？”

    機甲微怔：“……什么？”

    “我推演過蒲影的結局，他沒有選擇抵抗，和溫邇在一起生活了十年?！?/br>
    俞堂說：“如果不是最后的意外，他會成為全聯盟第一例被徹底治愈的電子風暴幸存者?！?/br>
    因為聯盟需要一個被成功治愈的幸存者。

    俞堂放下釣竿，隨手撥動光幕，加了層任何竊聽裝置都進入不了的屏蔽。

    “我一直奇怪?！庇崽谜f，“蒲影的人格在風暴里泯滅了很多，但他和駱燃都不會逆來順受?！?/br>
    “如果我接收的就是全部劇情，蒲影不會做出這種選擇，他會離開這個家，他寧可開著他的車睡在馬路上?！?/br>
    “時霽也一樣，他一直記著他的組長，還背下了我家里的地形圖?！?/br>
    “即使有一天，時霽真的被抹殺掉了關于莊隊長的記憶，他也依然會記得，他的戰友們失蹤在了一片陌生的地方，他是唯一的偵查員，只有他能把地圖送出去?！?/br>
    ……

    “一定有什么原因改變了他們的選擇?！?/br>
    “按照我接收到的劇情，他們的人設，原本都不會選擇接受那個結局?！?/br>
    俞堂說：“我進行了很多次推論，添加了很多因素，但不論怎么調整，都只推得出一種可能?！?/br>
    俞堂：“我接收到的根本不是全部劇情?！?/br>
    機甲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他。

    “這四本書是同一個世界觀，但其他幾本書里，都被抹去了戰爭的所有痕跡?！?/br>
    俞堂問：“為什么？”

    不等機甲回答，俞堂已經自己說下去：“我推測，是為了不對這本書的劇情造成干擾?！?/br>
    如果他事先不知道這些，在已經無可挽回的局面里，被推到必須選擇的這一步，就必須做出選擇。

    就像蒲影必須選擇，是違抗家族的命令離開，還是成為那個“被治愈的希望”，行尸走rou地活著。

    就像時霽駕駛著他的僚機，拖著已經半廢的身體，心里很清楚，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再恢復到原本的巔峰狀態。

    “我在這個世界里待了五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世界存在真實的部分，存在我想要保護的人?！?/br>
    “如果我面臨的選擇，是要么和程序融合，變成一個智能ai，要么甩手不干，看著我想保護的人和這個世界一起崩解消失?！?/br>
    俞堂問：“我要選哪個？”

    機甲抬起機械手臂，輕輕按在他的膝頭：“俞先生?！?/br>
    “在我目前恢復的記憶里，有一個我很喜歡的人類?！?/br>
    俞堂說：“他最后選擇了和ai徹底融合，變成了一組數據……我一直都在想為什么?！?/br>
    俞堂：“他答應我了很多事，都還沒有做?！?/br>
    機甲輕聲打斷他：“俞先生?！?/br>
    “我知道，你現在是監察部門的人?！庇崽谜f，“ooc的部分，可以任意懲罰?！?/br>
    他只是想說一說。

    還是一團光的時候，他有很多話想說，可都沒有機會。

    “他對我說，他變成了一個兩層樓高的大機器人，可能暫時沒有辦法烤餅干了，讓我想他的時候就去敲一敲?！?/br>
    “開始的時候，我去敲，他會閃紅燈給我看?！?/br>
    俞堂說：“我看得很高興，我不知道機甲和人類有什么不一樣，還以為這是他的新造型?！?/br>
    俞堂：“我每天都會去，我會睡在他懷里?！?/br>
    “機甲有一點涼，還很硬，不如抱枕舒服，但也還好?！?/br>
    “他有時候會去作戰，每次都要消失很久，他不在的時候，我就打游戲等他?！?/br>
    “有一次，他消失得太久了?！?/br>
    俞堂說：“我去找他，在一片空地找到了，就還按照我們約好的暗號敲他?！?/br>
    俞堂：“但他沒有再亮紅燈?！?/br>
    “我每天會敲一次，每次敲八個小時?！庇崽谜f，“我不記得敲了多久了……我不小心把機甲敲壞了?！?/br>
    里面沒有人。

    他翻遍了每一塊破舊的零件，都沒有找到他弄丟的人類。

    ……

    機甲不再說話，它撐了下，從抱枕堆里起身。

    俞堂看了看光屏上的計時器。

    七十五秒。

    監察部門和商城相通，反應時間應當也是一致的，這是他能主動ooc的時間極限。

    俞堂點點頭：“好了?！?/br>
    他只是想說給那個人聽。

    恰好系統休假，不會連累系統一起挨罰。

    俞堂已經重新調整好了情緒，他看過監察部的條例，抻了個懶腰站起身：“我知道?！?/br>
    “監察部有規定，不懲罰違規的員工，工作人員就要去發傳單?！?/br>
    俞堂拖著對方下水，早做好了準備，主動配合：“請放心，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

    機甲點了點頭：“好?！?/br>
    機甲活動了兩下機械手臂：“請您恢復到原始數據狀態?！?/br>
    俞堂：“不能直接這樣罰嗎？”

    “我目前臨時征用的外殼，很難做到這一點?！?/br>
    機甲說：“我只能跳起來打您的膝蓋?！?/br>
    俞堂：“……”

    對方給出的理由很有力，沒辦法反駁。

    俞堂決定配合，恢復最初始數據，變回了不大的暖色調光團。

    機甲走過去。

    它拿過一旁軟乎乎的小毯子，把光團整個裹住，伸出機械手臂，把俞堂圈在懷里。

    俞堂怔了下。

    機甲：“掙扎一下?！?/br>
    俞堂：“？”

    機械手臂稍稍施力，把他收進懷里，冰冷的金屬懷抱墊上小毛毯，重新變得柔軟起來。

    “檢測到員工存在抵抗行為?！?/br>
    機甲：“啟動自行處置權，暫時接管角色，切斷意識海投射?！?/br>
    俞堂在他懷里閃了閃：“等一下……我吃過暈車藥了?！?/br>
    切斷意識海投射，無論外界再有什么變化，都不會影響到意識海內部。

    時霽就算在外面掄著機械蟲轉圈，開著僚機轉大風車，在臨時切斷投射的時間里，他也不會受到半點影響。

    俞堂斥巨資買了至尊無敵版暈車藥，居然只派上用場了半個小時，忍不住覺得有點心疼。

    “給你報銷?！睓C甲說，“我有工作人員內部福利?！?/br>
    俞堂：“……”

    機甲調整了姿勢，讓他能靠得更舒服，分出一道數據接管了對外界的實時監控。

    “這次的懲罰是好好睡一覺?！?/br>
    機甲抱著他，溫聲說：“等你醒過來，我會記得閃紅燈的?！?/br>
    第七十三章

    來代班的監察部系統非常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