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麻煩大了?！?/br>
    張克釗看上去并不慌張，也可能是故作鎮定。他推開碎石，里頭的老鼠聞聲倉皇逃竄，像流水般互相踩著對方碾過葉連城的腳背，他驚訝這兒原來聚集了這么多老鼠。

    葉幫的其他人看到后忽然感到一陣反胃，似乎在反思和懊惱自己怎么把這種動物當作美食。

    “你們可有看到它離開？”

    張克釗不抱期待地問了周邊的人，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復——所有人都搖頭，表示只有老鼠從縫隙里出來。

    “藏渠鳥有怎樣的力量？”葉連城問。

    “它能隱去身形?！?/br>
    “我們看不到它？”葉連城瞪大眼睛，仿佛這樣就能看清消失在碎石山中的藏渠鳥，不過這么做徒勞無功，只是把手下們不知所措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

    “那……剛才老鼠們在吃什么？我的確看到一只鳥被吃了?！?/br>
    目睹全程的人紛紛點頭。

    “誰知道那小畜生用了什么詭計?！睆埧酸撔牟辉谘?。

    黃帝留下的那三件一次性神器已統統用完，早知道那玩意沒法對付黃瞳鳥，還不如再逮一只綠瞳鳥，現在徹底浪費了，而且藏渠鳥肯定會對他們更加警惕，它說不定就藏在附近，靜靜聽他們的談話。

    他后悔方才不謹慎，把反抗軍的計劃托盤而出，萬一藏渠鳥現在偷偷溜走將此事匯報少昊帝……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他聽說藏渠鳥自大無比，它多半會將他們抓走以贏得更多的贊譽。

    希望這個情報沒錯。

    “我們必須找到它?！彼嬖V葉連城，“藏渠鳥能隱身，它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br>
    “的確?！?/br>
    雖然還沒正式見上那只怪鳥，但隱沒的鳥尸已經印證了張克釗的說法。早就躍躍欲試想與鳥軍交鋒的葉幫成員各個氣勢高漲，詢問張克釗該如何抓住藏渠鳥。

    “這里不方便說，”張克釗指著一旁高大的樹木，暗示藏渠鳥可能隱藏其中竊聽，“我們到空曠之處，隨我來?！?/br>
    一幫人很快轉移到四周沒有遮攔物的地方，張克釗讓他們站在一起，隨后從口袋里取出一袋粉末灑向天空，嗆鼻的氣味隨著粉末飛揚彌散開，nongnong的白煙遲緩地從高空落下將他們籠罩。

    他解釋道：“這樣，藏渠鳥若是從高空飛過我們也能發現?！?/br>
    在粉塵中既要呼吸，也不愿呼吸，讓人很是糾結。

    他壓低聲音：

    “大概在一個月前，我們的人發現藏渠鳥的行蹤。它是上一次人鳥戰爭中鳥國的大功臣，曾一己之力滅了整個小部族，片甲不留，相當危險。但那是百年前的事，它現在年老力衰、今不如昔，只能進行偷襲的小伎倆，對我們而言是好事，也同樣是壞事——它比我們更清楚自己的弱點，因而會揚長避短，謹慎行動。這次活捉的計謀未能成事，打草驚蛇了?！?/br>
    “它肯定已經發現我們了?！?/br>
    “嗯，說不定還聽到了方才的談話?！睆埧酸撁媛犊嗌?，“在消滅它之前，我不能帶你們去見統帥?！?/br>
    “我理解?！比~連城輕輕扇開堵塞鼻腔的粉塵，“不過，它不會將此事稟報少昊帝？”

    “大概不會。據我所知，藏渠鳥性格自大，它已經在我手上栽倒一次，必定會想方設法還我顏色，絕不會先飛回都城?！?/br>
    葉連城松了口氣：“有何方法將它引誘出來？”

    “我們得知道它為何來西面?！?/br>
    “難道不是為了尋找人類蹤跡？”

    “不，尋蹤跡的是綠瞳鳥，更高階的黃瞳鳥和白瞳鳥不屑于做此事?！?/br>
    “你還真是了解?！比~連城說道，“是何時來煉獄的？我先前還從未遇見過你?！?/br>
    張克釗嘆了口氣：“我也說不清時間了，一年兩年？誰知道，總之在你之后；你當年因為企圖顛覆天子被捕入獄，我知道那件事?！?/br>
    葉連城尷尬一笑。

    “你沒看走眼，”他認真地說道，“如今西朝竟在一個丫頭手中，衰敗已顯征兆?！?/br>
    “我聽說了，是傾蓮公主吧？我不久前——也不知久不久——還遇上了一名恭蓮隊的成員?！?/br>
    “恭蓮隊？”

    深水地牢的記憶頓時浮現，張克釗逐漸想起那張不顯稚氣的少年面龐。

    “他也進來了啊……”

    “你們認識？”

    “獄友?！彼猿暗?，“不過他年紀那么輕，怎受得了這煉獄刑？”

    “誰知道呢。我與他在中心山見過一回，之后就再沒聽說他的蹤跡了，好像是叫陳簡?！?/br>
    “……陳簡、陳簡，是這個名吧。我記不清了?！睆埧酸摪l現煙塵已經褪到了頭頂的高度，他一拍腦袋，急忙說道，“敘舊往后再說，說回藏渠鳥。它絕不是簡單地來尋找我們，而是有更要緊的事?！?/br>
    “會是什么事？”

    是啊，藏渠鳥到底為何而來？

    張克釗心想，它作為鳥軍最為出名且重要的戰力，為何要親自來到本就人跡罕至的中心山以西？這里從前就少有原住民居住，那些頑皮而惹人厭煩的猴子占山為王，它們和人間的猴子不同，不僅身手矯捷還充滿攻擊性。聽說在上次人鳥之戰中，它們還一度臣服少昊帝而攻擊原住民，從那時起，它們的血液中就流淌著與人為敵的天性——不過這事的真實性讓人懷疑。

    煉獄中流傳了太多無稽之談、語焉不詳的傳聞，都是從活了幾百歲，早就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犯人口中傳出。那些人如今跟隨大部隊與鳥軍對抗，所有和鳥有關的情報同樣來自他們。

    為此，反抗軍需要花費很多精力分辨情報真假，讓人頗為惱火。

    煙塵已徹底散去。

    頭頂、鼻梁、雙肩……所有人都被裹上一層薄薄的粉塵。

    葉連城的臉逐漸變得清晰，白色的粉塵將棱棱角勾勒分明。

    張克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剛才說，你們來著多久了？”

    “一個月——我不太確定，只是這樣感覺?！?/br>
    “它也來了大概一個月?！?/br>
    “它？”

    “藏渠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