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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寧瑯朝著那個長的是怪物模樣,實力更稱得上是怪物中的怪物的東西走去之時,兀臬山平靜了。 天上的神仙沒有再出手干預,地上的人們沒有再動刀動槍,全部看著這一幕,等著看之后會如何發展。 寧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以疑惑的語氣問他:“東朔?” 太殘酷的事實擺在跟前,人總是習慣要逃避。 可沒有回應。 跟青泠說的一樣,他已經認不出她了。 恍然一朝回到了第四界的時候,一打照面,便是對她要打要殺。 卻也不像是在第四界,畢竟那個時候,無論東朔的攻勢有多么狠,到真能要她的性命的時候,都會急急剎住。如今不同,寧瑯可以感覺的到,要是他能殺她,便會真的殺了。 寧瑯一邊同他交手,吸引他的注意,不讓他去禍害別人,一邊哭著笑了。 所有的無奈和痛苦,全部深藏在了這笑之中。 她抹掉一把眼淚,臭罵:“媽的,這狗逼天道?!?/br> 她都無數次警告它了,拜托它了,求求它干點人事,別再搞出逼著相愛的人互相殘殺的戲碼,它倒好,半個字不聽,把東朔逼成了這副模樣,也把她逼到了這個地步。 悲痛的時候總有青泠出現。 他又竄到了寧瑯的身邊,嬉皮笑臉地問她:“要不要請天上的替你動手?” 寧瑯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聽完了他要放什么屁之后,直接腿一抬,一踹,把人踹出百丈之遠,接連撞塌了三棵樹才停了下來。停下后,直接昏死了過去,要不是身體的本能還在,憑著最后的本能逃離了原地,消失不見了,只怕是要直接死在了這里。 青泠如何,寧瑯并不在意。 也沒有功夫去在意了。 她知道,快要拖不下去了。 再拖下去的話,就真的晚了。 不是不想找辦法挽回的,也想著興許再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東朔便會恢復理智也說不定,他們可以一起逃離這里,去過曾經描繪過的,那么好的日子。 可那些僥幸在他的手將她腹部貫穿的瞬間全部消失了,她幡然醒悟,知道所有的妄想都是癡人說夢,是她單純得可笑。 她還是晚了一步。 要是這一天能晚一點再到,要是她再努力一點,變得更強一點,她就能無視所有人,甚至無視掉變成怪物后的東朔本身的意愿,帶著他離開這里,找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等著他變好,變回他該有的模樣。 可人世間便是這樣。 這樣的不講理,不留情面,不會等任何人。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寧瑯的左手被他直接往后拗斷,痛得她悶哼一聲。 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等下去,先死的人只會是她。 而她死了,天下間唯一想救他的人便不復存在了,為了殺死他,不知會折多少人,那些本來有親人愛人的人或許也會像是這樣,被迫天人永隔,平白多了無數樁人間悲劇。 只能由她來動手。 只能是她。 寧瑯覺得很諷刺。 她明明無數次地跟天道說,她沒辦法動手,殺不了他,她記得那時候的自己說得是多么言之鑿鑿。事到如今,卻還是被逼得走到了這一步,別無選擇。 動手的一刻,寧瑯突然想不起自己最后見到東朔是在什么時候,記不起他和她當時是什么樣,有沒有說話,是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一片空白的腦海里驀然出她和他初見時的場景。 那年寒冬有雪。 那日的風稍大,雪更大,天地間盡是雪白。 面容清雋少年舉著把木傘走到她的跟前,他眼眸清亮,嘴邊是溫溫柔柔的笑,彬彬有禮地問她:“在下名為東朔,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寧瑯還沒吭聲,就見人咳起嗽來,還當著她的面吐了口血。 那日他咳到雪地里的血,跟現在噴灑在地面的,是同一個顏色。 世間不會再有人叫她阿寧了。 哪怕有,只怕也不再是他了。 寧瑯重重嘆了一聲。 但真到了這一刻,她反而突然看通看透,變得灑脫了。 她淚中帶笑。 氣若游絲。 “看來……這就是我們的結局了?!?/br> “但你努力過了,我也努力過了?!?/br> “所以沒什么后悔遺憾了……是不是?” 雖然他依然是那八尺怪物的模樣,寧瑯還是不由抱住了他,同他做了最后的道別。 她本想再說上些什么,可還未開口,翻涌的氣血全部涌上喉間,于是便閉上了嘴,生生地咽了回去,只留了微笑給他。 如果東朔還有一絲神魂殘存,能看到她這么笑的話,他肯定知道她想說些什么。 因為他是東朔,所以他一定會懂的。 而在東朔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化作煙灰消亡以前,他的腦袋垂到了寧瑯的肩膀上,聲音很小很小,又啞,甚至不知道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他低喃:“……劍?!?/br> “記得……去,找?!?/br> * 最終之戰的那一日,被東朔傷得那么重,又親手殺了最愛的心上人,寧瑯本來就存了死志,也不想掙扎了,想著跟他一起去了算了,說不定黃泉路上還能碰見,一起投胎,來世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