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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約又道:這件事還是不宜太聲張。 我明白你的意思。 溫衍點了點頭, 既然裴師弟已經被封印住, 便不必驚動滄海宗的諸位前輩。今天就走太過蹊蹺, 我待會兒去辭行,明日我們啟程返回宗門。 蕭約嗯了一聲, 走到阮枝身邊來。 阮枝渾身緊繃。 就聽蕭約道:此事是我未能及時發現,我亦有錯, 當受責罰。 說著,他就在阮枝身側跪了下來。 同樣沒有緩沖,膝蓋直挺挺地同地板撞擊, 聽得人心顫牙酸。 唉 溫衍壓根沒來得及攔,生生被蕭約這干脆決絕的一跪弄傻了, 這實在算不得是你的錯處,何況你及時告知,有功無過, 不該跟著受罰的。 蕭約卻道:我心中有數, 溫師兄不必再勸。 溫衍確實還想說話, 身旁的孔馨月戳了戳他的肩膀, 擠眉弄眼地示意他別再說了。 隔了一會兒。 溫衍起身, 道:我去裴師弟那邊看看。 孔馨月心里存著等人都走了,受罰的這兩人能稍微松快點的心思,當即跟著走了,順便還叫走了剩余的兩個弟子。 屋內頓時寂靜下來。 蕭約一動不動地跪著, 背脊筆直,腦袋微垂。 阮枝這時才敢悄悄地去瞄一眼蕭約,發覺他臉色煞白,眉宇間隱約有幾分倦怠憔悴,看著竟比方才的內息紊亂更顯得萎靡不振,不開口時沉寂得過分,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不好聯想。 總不可能是跪得疼了吧 說是傷處發作了還可信些。 阮枝本就覺得蕭約跟著受罰于理不合,見狀低聲道:蕭師兄不過是受我蒙蔽,并沒有錯處。 不如說,正是因為蕭約開口勸說,不讓事情鬧大到滄海宗皆知的地步,讓阮枝反而對他多了些許感激,故而才會在這種時候多說一嘴。 蕭約的視線落在那顆玄水珠上,像是自言自語:我真的沒有錯么。 師兄何錯之有? 阮枝蹙眉看他,不解至極。 蕭約卻閉上了眼,半晌,才輕聲道: 私心過甚的人,不止是你。 他若真如別人所以為的那般正直無私,就不該被阮枝輕而易舉地攔??;在顧問淵來之后,也不該因為心底那點微不足道的躊躇,將錯就錯地跟著拖延了下去。 這份拖延比什么都更清楚明了地昭示著他的錯處。 豈不知千里之堤毀于蟻xue,今日松動退讓,仿佛無傷大雅;說不得明日就能步步退讓,直至深淵。 阮枝沒想明白蕭約指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 蕭約悄無聲息地睜開眼,這次目光終于落到了阮枝的身上:在幻閣中,你是真的想殺我。 聽見這句話,阮枝陡然明白了:這私心原是指的要針對她。 要說蕭約不在意幻閣中的事,他不止一次以不同的口吻方式提起;可要說他頗為在意,他卻偏偏沒有在眾人面前揭發她。 師兄想要怎樣? 阮枝麻木地問。 她這會兒反正是債多不愁,無所畏懼了。 蕭約頓了頓,語氣仍舊很輕,帶著淡淡的疲累:我很生氣,還沒想好如何處理你,所以你近來最好乖巧些,少摻和旁的事。 阮枝:好的。 阮枝以為這個警告只是個教訓的開端,沒成想她應答之后,蕭約便不再開口,再度闔上眼靜靜地跪著。 兩人就這么對著玄水珠跪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期間溫衍、孔馨月分別來過兩次。 阮枝抓緊機會逮著孔馨月問:顧師弟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裴逢星妖氣泄露的那晚,不止是蕭約被蒙蔽,全程打抱不平的顧問淵只怕是更能感受到被愚弄的氣憤。 孔馨月欲言又止,視線不由自主地瞟了眼蕭約,小聲道:你還有空關心他的心情好不好??? 阮枝殷切地望著她。 孔馨月無可奈何地道:我到現在都沒再見到他的人,不知道他這會兒怎么樣了不過他同你說完話離去的時候,表情確實很壞。 哎。 阮枝嘆了一聲,多謝師姐告知。 孔馨月摸了摸她的腦袋。 在回去的飛舟上,阮枝和蕭約仍然在跪,原本溫衍想讓他們兩個分開跪,后來因為只有一顆玄水珠而作罷。 抵達尋華宗時,阮枝幾乎不能邁步,膝蓋腫痛得雙腿打顫,下飛舟都好險直接摔了。 蕭約喝止了幾個弟子意欲上前的動作:都不許扶她。 他在弟子中原本就頗有威信,經了幻閣一遭,這些外門弟子對他更是瞻仰,此刻皆無聲地停住了動作,朝蕭約望來。 蕭約望著阮枝艱難站立的模樣,冷著臉不容置喙地道:她犯了錯,讓她自己走。 溫衍都怔住了,他還想過蕭約是陪著阮枝罰跪,現在這么一出直接打了他的臉:蕭師弟對阮師妹的絕情嚴苛,遠超想象??! 蕭約和阮枝都拜入了青霄長老的門下,比等閑內門弟子的師兄妹關系更近些。從道理上講,蕭約確實比旁人更有管教阮枝的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