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科醫生補充：“在與家屬溝通后，已經給予氣管插管，連接了呼吸機，但缺氧情況并沒有得到改善?！?/br>
    蔣攸寧看了胸部CT，發現患者右上肺葉的腫塊已經侵犯到主支氣管，導致氣管下段最窄處直徑只有5毫米，加之氣道內出血，患者又患有間質性肺炎、慢阻肺，各種因素疊加幾乎致命。

    經過進一步的討論，會診的醫生一致同意緊急放置氣管金屬支架以解決氣道梗阻，同時制定了常見并發癥的預案。呼吸科今天值班的是梁浩，他參與了全程，蔣攸寧問他：“跟陳主任匯報過沒有？”

    “匯報了，他在來的路上?！?/br>
    十分鐘后，陳壽益趕到，聽了方案后也表示贊成，便和梁浩一起，詳細地向家屬分析了患者的情況：“目前來看，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拼一拼’?！?/br>
    患者的兒子聽完，眼里滲出淚意：“醫生，我知道我爸的肺癌是沒救了，但哪怕他真的沒多少日子，哪怕就、就最后幾天……我也求你們，求求你們讓他好過點……”

    “理解、理解?！标悏垡嫖兆∷氖?，“你放心，我們會一定會盡力救治?！?/br>
    男子雙眼通紅，癱坐在椅子上再不作聲。得到同意后，陳壽益也立即趕去了內鏡中心。手術準備期間，陳壽益想起蔣攸寧身上還沒解決的麻煩：“要不讓趙斌上吧，我給他打電話?！?/br>
    趙斌也是科里做介入手術的好手，蔣攸寧看了眼時間：“他今天休息，我來?！?/br>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在護士的協助下，蔣攸寧把氣管鏡插入氣管插管內，見到氣管末段僅有一絲縫隙。

    由于氣管鏡的進入，病人的氣道阻力增大，氧飽和度降到了78%。這意味著接下來的cao作必須又快又準，容不得半點閃失。

    蔣攸寧擰眉，深吸一口氣，由氣管鏡將導絲迅速送至縫隙處，不到十秒鐘，導絲順利通過，伸向葉段支氣管。隨后，他動作利落地撤出支氣管鏡，等病人氧飽和度升至85%，再次從插管外將其送入氣道，既穩又準地將支架順著導絲送到狹窄部位，果斷釋放。

    他全程靜默而專注，眾人屏息凝神的同時，也替他捏了把汗。半分鐘后，金屬支架完全膨脹開，氣管下段直徑擴張到了1.5厘米左右，老人的血氧飽和度也穩步升高。

    周遭的緊張氣氛瞬間緩和，蔣攸寧眉間放松，眾人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結束后，陳壽益邊往外走邊打了個哈欠，看墻上的時間已然接近一點：“今天還算順利啊?！?/br>
    梁浩點頭：“也得虧家屬說得通，做決策快?！?/br>
    陳壽益嗯了聲：“那我先走了，你們倆要不要吃點東西？”

    “得吃點，我剛才就餓了?！绷汉普f，“主任您辛苦?！?/br>
    等陳壽益離開，梁浩和蔣攸寧出了內鏡中心：“蔣老師，我們出去吃？”

    蔣攸寧不知道誰先起的頭，剛開始住院醫和研究生這樣叫，如今連帶著同級的主治也改了口。他糾正道：“我怎么當得了你的老師，被人聽了要鬧笑話?！?/br>
    “笑話什么，上回老趙也號召大家向你學習?！笨评锏膶＜颐t不少，但要論梁浩佩服的，也就那么一兩個，“老趙和戴主任一樣，經?？淠闶侨?，陳主任嘴上不說，對你也是愛護的?！?/br>
    蔣攸寧不想讓自己過于特別：“算了吧，我可擔不了才?！?/br>
    “你看你還謙虛，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早橫著走了?！绷汉茊?，“你今年要考副主任醫師吧?！?/br>
    “嗯?！?/br>
    “真羨慕你的精力，我是不打算了。家里事多?！绷汉贫亲咏辛藥茁?，不想去店里等，直接帶著蔣攸寧去了后門的炒面攤。攤主上餐上得快，猛火熱油，炒出來的東西的確更誘人。

    蔣攸寧本來不餓，忙活一陣也吃了兩口，不免想到剛才浪費的砂鍋，以及砂鍋店里的人。

    他拿出手機，點開她的頭像，純白的底色中央是一只輕盈的燕子。

    她是十一點的高鐵回上海？

    這個點，也不知到了沒有。

    梁浩看他心不在焉：“怎么，家里催你回去了？”

    “沒?！笔Y攸寧把手機放回衣兜，又聽他問，“你現在是跟你爸媽住還是自己??？”

    “自己?！?/br>
    “自己住好，自由。我老婆經常因為我晚回家鬧脾氣?！?/br>
    蔣攸寧不知他是訴苦還是炫耀：“這我和你可沒共鳴?！?/br>
    “想要共鳴還不簡單，你要是愿意，我立馬給你介紹?！?/br>
    “算了?！?/br>
    “怎么就算了？”

    “等我考上副主任再說吧?！?/br>
    梁浩大笑：“你這套路還是沒變哈，之前院辦主任給你介紹院長女兒，護士長給你介紹她那個公務員表妹，你都說等你考上主治，這一晃兩三年了，也沒見你答應誰啊?！?/br>
    敢情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傳得誰都知道了。

    蔣攸寧苦笑，喝了口寡淡的紫菜湯，好似能借湯的溫熱驅散一天的疲憊。答應誰，不答應誰，日子都是忙里偷閑得過。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隨緣的事，誰又能料得準呢？。

    。

    離下高鐵已經過去半小時，于燕閉眼靠在出租車的后座，童珊正在和男朋友打電話。

    她聽著童珊的音量逐漸拔高，短句越來越多，估計還是沒談攏。她想不通，對方不辭辛苦跑到嵐城來道歉，卻還是鬧得不歡而散，到底是誰錯得多？如果有錯，彌補的成本得有多高，才值得兩個人你拉我扯一路也沒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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