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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城沒想到的是苻堅既然可以召回皇子們跟自己作別,用不著再親自來府中作陪了。 苻暉對苻宏和苻睿說,“兩位哥哥,陪小弟出去下盤棋可好?”又轉頭對苻琳道,“琳弟弟,你也來吧,你不是想跟著哥哥們學習下棋嗎,走吧,一起去觀摩觀摩?!?/br> 苻宏和苻睿面面相覷,而后點點頭,“好?!?/br> “父皇,皇叔,告退?!?/br> ……… 沉寂。 過了良久,苻堅輕輕走到幾案前,隨手捏起案上的紙牌,思索了一刻,“你教給他們的?好啊,這幾個小子,這一年來是累壞了,有些別樣的玩意也好?!?/br> “皇兄?!陛娉浅亮税腠?,好不容易開了個話頭,卻一時不知說什么了。 心中總有千言萬語,可真正到了面對的時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反之,苻堅也是。 苻堅坐了下來,自己倒是認認真真的翻看起了這些紙牌,又不停的點頭,“嗯,有點意思,皇弟,來,教給朕吧,朕也學學?!?/br> “這不是什么好東西,不學也罷?!?/br> “哦,是么?可是朕看那幾個臭小子玩的很開心?!?/br> “你讓朕也開心一下,不好嗎?”忽然苻堅這么說,一下子,萱城的心揪了起來,他舍不得苻堅心痛,就連對方皺一個眉頭他都會難過。 可是,怎么才能讓苻堅開心呢? 凡古來帝王者,肆意放縱自己的喜怒哀樂,對于國家和百姓來說,終究并非好事。 萱城奪過苻堅手里的紙牌,砸在案幾上,抓起苻堅的手,一把就把人從座上拉了起來,“為何,我不想讓姚萇去,慕容家的,羌族姚氏,這些人我誰都不信,你偏偏要去任用這些人,我自己去就夠了?!?/br> “那你為何私下去拜訪了他?”苻堅沉聲。 萱城一時啞然。 “張育必敗。其實,你擔心的不是張育在蜀地稱不稱王的問題,桓氏一旦扯上了蜀地,那我們與謝安的十年之約也許會毀于一旦,皇弟,你不想朕與謝安為敵,對嗎?朕答應你,謝氏會是我苻氏永遠的朋友?!?/br> 公元376年三月,即大秦建元十一年,蜀地發生變亂。 蜀人流寇張育自稱蜀王,與另一股盜賊之首楊光起兵兩萬人,聯合巴獠酋長張重、尹萬的一萬多人,進圍秦擁有蜀地的益州刺史和蜀郡太守治所成都。 “若是非要一戰呢?” “皇弟,朕相信你不會的,最起碼你不會與謝安一戰,即使朕有多么的想,多么的想要毀約而與謝安決一死戰,可你不會,你是君子,君子一言九鼎的?!?/br> 萱城是知道這段歷史的,苻堅當然沒有與謝安發生沖突,苻堅與謝安的決戰只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更是最后一次。 桓溫在世時妒忌謝氏家族的能人輩出,于是借口修城墻,把謝氏的子子孫孫都征討去修城墻了,晉朝的城墻越修越高,卻防不了外面的人。 桓溫死時,其弟桓沖和謝安被同時召為朝廷太保,共同輔佐司馬氏。 可桓溫的兒子桓玄卻離開了建康。 桓玄去了蜀地。 “如若真的一戰,那么,放手去吧?!?/br> “即便毀約?” “朕來承擔責任?!?/br> “身纏罵名,百姓厭惡?!?/br> “一切有朕擔著?!?/br> 萱城直直的盯著他深情的眸子,隨即卻平靜的笑了,“不會的,皇兄,這一切都不會有,我會和平的處理好這件事。要戰,也是與張育一戰,我們與晉朝,還不到不得不戰的時刻?!?/br> “朕信你?!?/br> 霎然間,萱城內心翻騰萬千。 這三個字,好沉,好重。 萱城最想得到的,其實到頭來,不過這三個簡簡單單的字眼。 當然了,這一日,苻堅沒有告訴他為何獨獨要派姚萇跟隨他一同前去蜀地。 萱城也沒有再追問了。 苻暉是最后一個走的。 他從外面進來的時候,靜閣的視線暗下來了,外頭的陽光都藏匿起來了。夜上來了,皇子們都回去了,這一次,苻堅走的很及時,不用萱城下逐客令。 “皇叔?” 苻暉看著萱城手里捏著的一張紙牌。 “暉兒,你還沒走?” “皇叔?!?/br> …… “太子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什么?”萱城感到疑惑。 苻暉的目光落在萱城的手里,那些一張一張寫滿數字的紙牌上,久久不語。 然而,最后萱城還沒有回答,苻暉卻靜靜的說了一句,“無論何時,你是暉兒的皇叔?!?/br> 苻暉也走了。 自從苻暉在太學中任教以來,他住在陽平公府的時候少了,有時候還要去新軍營訓練,他就更加騰不出時間了。 于是,到了最后,留在這空蕩蕩的王府中陪著自己的只有滿園的慕顏花,千萬種顏色,千奇百艷。 萱城享受著夜,長安城春天里的涼夜。 明月擔心他,一直在他身后站著,萱城在花園里坐了多久,明月就在后面站了多久,他的手里,一直緊緊的攥著一件厚厚的金絲鵝絨袍。 因為他們的陽平公最怕冷,即使是在春天,也像過冬一樣。 最后一天,姚萇過來陽平公府了。 萱城對他不冷不熱,明月倒是格外的照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