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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僅僅只是一寸。 “來,告訴我,盛琨玉把劍譜……藏到哪里去了?” 這聲音稱得上溫和,如砂紙摩挲般低啞,卻不禁讓盛秋霜渾身汗毛倒豎。 “劍譜?”盛秋霜嘲諷地笑道,想起病床上的盛琨玉,只覺心頭一陣酸楚,“你們不是要把我們全家趕盡殺絕嗎?你們殺了我爹,再殺了我,親自去跟閻王爺要我們家的劍譜吧!” 男人沉默了。他微微扭頭,將視線轉移到一旁的一個蒙面人身上。蒙面人似乎有些無措,又帶著隱隱的惱怒:“臥房里的那個男人太扎手了,躺著還用機關暗算我們好幾個兄弟。還有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那些人——” “噗”得一聲,看不清那灰衣男人是怎么出手的,說話的蒙面人手中的刀已落地。他整個人被灰衣男人提在手里,不住掙扎著,灰衣男人蒼白枯瘦的手似乎隨時會捏斷他的脖子。 灰衣男人:“我是怎么吩咐你們的?” 蒙面人:“留……活口……” 灰衣男人得到回答后一拂袖,蒙面人瞬間如一個破敗的木偶被摔在地上,不住咳嗽。 盛秋霜看著這一幕,不寒而栗。 灰衣男人轉過身來重新由上而下打量她,直到寒意從頭滲透到腳,那男人終于有了動作,竟是走近一步,緩緩低下身來,取下了頭頂的帷帽—— 一張清瘦白皙的臉瞬間映入盛秋霜的眼簾。 他看著年紀不大,只是長發灰敗,皮膚青白而不見光澤,整個人卻如蒙了層清雅的畫皮,只消一棍子下去就會消散成一堆白骨。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了盛秋霜的側臉,眼中流露出滲人的溫和來。 卻讓盛秋霜瞬間更覺殺機四伏。 “原來……是你這個小家伙?!彼坪趸貞浧鹆耸裁?,淺薄的笑意被寒風一吹便零落無蹤,神色下一秒就變得陰寒起來,“這大概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吧?!?/br> 他收斂起所有的表情,淡漠道:“看住她,別讓她跑了,更別讓她死。聽明白了嗎?” 蒙面人們皆俯首行禮,噤若寒蟬。 “他也來摻和了一腳……”男人戴起帷帽,轉身離去,自顧自低聲呢喃,這一句話卻隨著帷帽輕蕩,消散在了風里。 另一頭。 隨著手下的暗衛紛紛回報,周琰皺著眉向江逾白和盛琨玉宣布了一個壞消息:“盛秋霜不見了。大概是被帶走了?!?/br> 躺在床上臨近昏迷的盛琨玉聞言,混沌中“哇”地吐出一口腥血來。 江逾白適時將布巾湊到盛琨玉嘴邊,聞言也微沉了臉色:“連你的人也追蹤不到么?” “不僅如此?!敝茜鼡u頭,“他們發現了碧海青冥劍。落劍之處大約就是盛秋霜被擄走之處?!?/br> 盛琨玉氣若游絲,撐著上半身喃喃道:“這怎么可能……他們不是為了碧海青冥……” 江逾白將視線轉移到了放置在一旁的破舊劍譜上,嘆氣:“那就又是沖著搖星十三劍來的?!?/br> 搖星十三劍,比起擺在明面上的碧海青冥劍更能震懾當年西海的武林世家。他們時時刻刻警醒著盛家出過一位手持碧海青冥劍打遍天下的絕世劍客盛南觖。即使這個江湖總是后浪推前浪,但是“搖星十三劍”還是被武林人士奉為“傳說中的劍譜”之一。尤其是盛家從不對外示人的三劍,其威力不可估測。 “我可真是服了這些蠹蟲了?!苯獍椎?,“他們到底什么時候能明白,強的不是什么神劍或是搖星劍譜……而是盛南觖本身?!?/br> 傳說之所以被稱為傳說,就在它的不可復制。傳說中的人物也一樣。 盛琨玉聞言卻搖頭:“不是誰都能像江逾白那樣,只十八歲就摸索到了自己的劍道……對于大多數的人而言,想要變強,只能先寄望于先人的道?!?/br> 江逾白:“……” 周琰:“他……的確是特殊的。要不然怎么會被稱作劍仙呢?!?/br> 江逾白:“………”合著這小子還挺推崇自己的? 盛琨玉:“說起來,江逾白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不是所有的劍客都稀罕這本搖星劍譜……若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如他那般瀟灑,我盛家又豈會戰戰兢兢數十年——” 江逾白卻反駁他:“這話可就別說了。龍庭會之時盛家是個什么光景,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西海諸島貿易繁榮,盛家借碧海青冥和搖星十三劍的積威逐漸經營起來,在西海已然成了江湖中數得上號的世家——與前代韜光養晦的行事作風不同,十三年前的盛家舉辦“龍庭會”,也有意在問鼎江湖、奠定一方霸位的心思,氣勢頗有些凌人。 然而前有江逾白一劍壓得四海三洲黯然失色,后有烏蠻人趁亂投植蠱毒屠殺武林中人,盛家百年基業,終究還是在一片火海中被摧毀殆盡。 念及往事,人到中年的盛琨玉難免傷神,卻仍是堅持道:“可十三年前,盛家的確沒有——” 江逾白打斷他:“我知道?!?/br> 盛琨玉一愣。 江逾白:“串通烏蠻人給眾人下毒……這事不是盛家做的。你且放心,盛秋霜的事有我們,盛家也且待來日……” 盛琨玉雙肩顫了顫,用手捂住了臉。待他放下手時,臉色晦暗不明,似哭似笑,道:“無論您究竟是誰……盛家承蒙大德,至死不敢相忘!只是我盛家還有何來日可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