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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眼前似乎溢出了朦朧的淚水,心中酸楚地發緊。他攀著蕭齡的肩膀,對方溫熱有力的心跳似乎沿著臂膀傳遞了過來。 口中呼吸到的空氣漸漸稀薄,江逾白一時間眼前有些發黑。 最后聽見的是耳邊兩聲驚慌失措的吶喊。 “阿睿!” “齡公子快松手——公子要暈過去啦??!” 一陣兵荒馬亂。 江逾白被扶著上了榻,蕭齡掐著他的人中給他灌下了整整一大碗藥,葉俞端著熱水毛巾在旁隨時侍候...... 江逾白總算是緩了過來。 等他再睜開眼,眨了眨,心底一片雪亮。 蕭睿算是徹底消失在這世上了。 ......這對江逾白來說,算是一件值得長長嘆息的事。 蕭齡坐在他床邊,見他醒了過來,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抱歉,阿睿。是大哥魯莽了。大哥忘記了你不能大喜大悲......” 他應該在出現之前先修書幾封,讓弟弟能有段時日緩緩才對。 江逾白嘴角一抽,覺得這個風吹就倒的人設背著實在不便,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到說些什么話來開脫。 一旁的葉俞也紅著眼睛,輕聲道:“公子,咱們以后都不必怕了。齡少爺說要接咱們回家,咱們不用再留在這兒了......” 江逾白下意識皺眉。 “不是那個家!齡少爺說他準備在外頭自建府第,讓咱們一塊兒搬進去呢!”葉俞匆忙解釋道。 看江逾白恍惚的模樣,蕭齡一時間也拿不準弟弟是因為期盼的日子來得太突然,還是......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蕭齡心頭一緊,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接著告訴自己弟弟另一個好消息。 “王爺已經發話了,就當作沒有你進了王府這回事?!笔掿g說得斬釘截鐵,仿佛他知道這般才有動搖對方意志的可能,“王爺還說了,只要你展現出自己的真才實學,他延請你做王府的門客。你不是總寫一堆的文章嗎?你再也不用把它們燒掉或者壓進箱子里了。王爺知人善任,定會給你一個合適的職位......只要你的身體好起來......” 江逾白自動過濾了大部分信息,揀了對他來說最要緊的來聽:要讀書、做學問、寫文章了。 ......可是江逾白根本不會??! 別說他穿越之前是理科生,穿越后他的師父、幾乎什么都會的孤鶴老叟,也曾嘗試過把他培養成文武雙全、六藝俱通的風雅人士。但最后的結果是,除了劍法外,他琴棋書畫樣樣疏松。 更別提讀書了。 江逾白心中警鈴大作。 平常捧著書看看還能掩飾一二,若提筆作文章,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嗎。 “我不去?!彼乱庾R就拒絕了。 蕭齡心一沉,心想,完了。 弟弟這是覺得......自己淪落至此,連文字都已經不堪流傳于世間了嗎? 他就這么瞧不起自己嗎? “阿睿,哥哥不多勸你別的。就算為了你的志向,別輕賤自己,好嗎?” 江逾白:“......好?!?/br> ......這大哥是腦補了些什么? 蕭齡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了寬慰的笑影:“那我們這就搬回去,好不好?” 江逾白:“不要?!?/br> 蕭齡:“......” 蕭齡:“阿睿,你究竟是怎么了?這王府難道還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不成?” 江逾白心想,這王府確實沒什么值得我留戀的。天下之大,卻也沒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地方。即使是曾經的飄渺山,現在也只是一是座空空的山門罷了。 ......對了,他還有個徒弟。而那個不靠譜的春無賴也還留在王府里。江逾白沒有輕易離開王府的理由。 倏忽間,略過腦海的還有周琰那深邃的眼,guntang的指節,只是作為白駒過隙里一段短暫的插曲,卻不知為何有些撥人心弦。 ......勉強也算是他留在這兒的理由之一吧。他還欠人家錢呢。 “到底是因為什么,阿睿?你總不能是真的喜歡上王爺了吧?”蕭齡皺著眉問他。 江逾白懶得想理由了,于是破罐子破摔點了點頭。 蕭齡:“.........” 蕭齡:“???” “你什么時候認識王爺的?!”在邊疆浴血奮戰過的蕭齡面對近千敵軍也能面不改色,此時卻可以說是相當失態了。 江逾白:“......見過畫像,神交已久?!?/br> 蕭齡:“.................” 蕭齡雖然讀書,但并不能深刻體會到什么人文情懷。史上乘舟江上為想象中的凌波仙子如癡如狂的王公貴胄,或者是為了看院里海棠春睡一晚上秉燭夜視的落魄詩人等等,讓他自己那么做他肯定嫌傻,但這并不妨礙他對這些人敬佩。 蕭睿從小與眾不同,因為一幅畫迷戀上什么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畢竟王爺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蕭齡頓時悲從中來。 他敢下跪求王爺放了他弟弟,卻不敢下跪求王爺做他的弟媳婦兒。 第9章 八 蕭齡離開江逾白的房間時腳步虛浮,踏出門檻,只覺得天與地統統換了一個新的。 ……江逾白頓時覺得自己對待這個“哥哥”似乎太殘忍了一點,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幸而蕭齡一時被這個消息沖擊地不忍卒視,沒有追問細節,否則江逾白都要參照從前在茶館里聽的《襄王夢神女》現場改編一出了。自己就是那個“襄王”,周琰那小孩兒就是故事里他求而不得的“神女”。江逾白自覺他是很厚道的,給周琰樹立的是一個魅力難擋的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