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水跟師傅聊了好半天，才坐回來。梁巳問他，“你怎么跟誰都能聊一塊？”

    “你不也能聊？”

    “不一樣。我是淺層面的聊，基于禮貌。沒你有深度?！绷核群闷?，“可你會不會跟人聊投機了，分別時會有那種粘稠的……算是不舍吧？也可以說是依戀？”

    “沒有?！崩钐焖畵u頭。

    “我會有?！绷核茸绷?，跟他說：“如果我跟人產生深厚的交集，我就會有依戀。比如我一直自己住酒店不覺得有什么，但咱們倆一塊住了幾回，要是你不在，我就會很失落?！?/br>
    “我對我家人和朋友都是。我很容易依戀他們，但我不排斥這種依戀，甚至是享受。我喜歡這種感覺，有點牽腸掛肚、有點百轉千回，我看見美好的事物會急于分享給她們，或者我在街頭的某一瞬想起她們，心里就會很感動。我甚至愿意沉溺于此，我期待我情感上有所依戀……”梁巳緩了緩，慢慢地說：“這種感覺很好，讓我明白自己還活著，與其他生命還有碰撞?！?/br>
    她說完眨掉眼中的淚花，難為情道：“我太感性了?！?/br>
    “這種依戀沒什么不好，感性也沒什么不好?！崩钐焖疁厝岬乜粗?，“因為我們是人啊?！?/br>
    梁巳忽然就情難自已，別開了臉。

    李天水回屋給她拿紙，輕輕地拍她背。

    “沒事兒?！绷核炔林鴾I笑，“我平常沒這么感性，這兒風景太好了?！苯又p手交叉，望著他，又緩緩地說：“其實這兩年我不愿意跟人產生交集，有點費勁和心累，而且現在大部分的人……我不知道該怎么評價?！?/br>
    梁巳有股強烈的傾訴欲，從身體里溢了出來，“我性情本身就很復雜和有缺陷，開心起來不知道是為什么開心，喪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喪。每當我跟人產生交集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么表現自己?！?/br>
    “就是我性格里有很多面，我不知道該拿哪一面去面對他們，我怕我表現不好，我怕讓對方覺得失望或無趣……我怕……”梁巳開始有點語無倫次，“有時候我不能理解、不理解對方就跟我吃了一頓飯，見了一次面，聊了一回天，就自詡了解我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不著急，慢慢說?！崩钐焖矒崴?。

    梁巳歉意地笑笑，頓了會說：“就是會覺得這個世界很魔幻，跟我理解的不一樣。也許是我讀書少，也許就像是我姐說的那樣，我沒遭過社會毒打。但是……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都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應該是最真摯的，家人是這樣，友誼是這樣，愛情也是這樣?！?/br>
    “而且、無論我們對這個世界多么地虛情假意，多么地曲意逢迎，同時也被它傷害的千瘡百孔。但不能否認，我們每一個人內心都渴望被他人理解，被他人尊重，被他人溫柔以待。就像我認為的愛情必定是真摯的、必定是肝膽相照的?！?/br>
    李天水沒接話，一直認真地聽。

    梁巳情不自禁地說了很多很多，這是一個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過的自己，竟然可以柔柔的、敞開心扉地與人深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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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納斯景區一天就結束了，原本計劃是兩天。主要梁巳懶，說腿酸，有些景點直接就沒去。

    去賽里木湖的路上，李天水跟她說都會途徑哪些景點，要饒很大一圈，才能兜回烏魯木齊。

    梁巳涂著腳趾甲，輕飄飄地說：“那就繞唄?！?/br>
    “全程下來要 2000 公里?！?/br>
    “然后呢？”梁巳抬頭看他。

    “我們只剩下七天時間……”

    “啥意思？七天后老天爺要收了我們？”梁巳說完自己都笑，胳膊環住腿笑不停。接著又說：“只管按你的計劃來，貨到前趕回烏魯木齊就行?！?/br>
    李天水看了眼導航，又看了眼一望無垠的戈壁荒灘，緩緩靠邊停車，往眼睛里滴了眼液說：“差不多兩個小時就到烏爾禾魔鬼城了?！?/br>
    “我來開會兒?！绷核葦Q上指甲油瓶蓋。

    “不用?！崩钐焖萝?，“我去放個水?！比缓笕送瓯跒├镒吡艘淮蠼?，回頭看看車，才放心的解拉鏈。

    梁巳在車里大笑，等他折回來，問他，“你回頭看一眼車是啥意思？”

    “我還能偷看你？”

    “不好說?！崩钐焖貞司?。上回他在戈壁灘放水，一扭頭，梁巳伸出個腦袋在車窗外。

    “看你那樣兒，我都說是東西掉了，不是偷看你?！?/br>
    梁巳有理說不清，也不跟他掰扯，把頭上滑落的頭巾重新裹嚴實，然后戴好墨鏡，身子往里偏了偏，避開擋風玻璃上射過來的太陽光，問他，“這兒的戈壁灘為什么不開發呢？空著浪費?！?/br>
    “有些幾百公里都是戈壁灘和鹽堿地，渺無人煙，不好開發?！袄钐焖此谎?，“這兒曬，你去坐后排?！?/br>
    “不用?！绷核葥u頭，“我吃過一種西瓜，說是石頭縫里長出來的，個頭很大?！比缓笊焓直葎?，“一個有二三十斤，寧夏產的，特別甜?！?/br>
    “那種西瓜學名叫硒砂瓜，也叫石頭瓜和戈壁瓜。新疆部分地區也有?！崩钐焖f：“而且有些戈壁灘能開發，有些不能，因地制宜吧?！闭f完看她，“寧夏是寧夏，它是一個自治區。不歸甘肅管?！?/br>
    誒，神了！梁巳大笑，“你怎么知道我把寧夏歸甘肅了？”

    李天水不說話，他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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