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愿嫁人
我直刺刺的盯著一臉冷色的太子妃——王黛嬈,至始至終,她都像尊石像似的立在那里,沒有說過一句話。我雖不愿拿身份來壓人,但也決不允許別人欺負到我的頭上來。 我的一番話說的秋兒愣愣的睜大了雙眼,她似乎不相信,然而又無從反駁。好半晌,她才懦懦的開口:“這……怎么可能?” 不等我說話,王黛嬈兩步跨了過來。 “秋兒,怎么能對神女殿下無禮?”她斥完秋兒,又微笑對我:“太子妃黛嬈拜見神女殿下,臣妃初嫁皇宮,心下惶恐,一心想早些拜見神女殿下,不料心急卻失了規矩,婢女秋兒莽撞,還望神女海涵!”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樣低聲下氣的道歉,我也無法再說什么,只淡淡說:“敬神殿確實不許閑人打擾,不知太子妃硬闖有何貴干?” 王黛嬈臉上僵了僵,語氣中無不惋惜,“黛嬈念著舊日與阿離的相知恨晚,日夜都想著再與卿以琴相交,又念著大婚,神女贈送神鏡之恩,特來此拜謝,不料想犯了神女殿下的禁諱!” 一襲話說的我有些無地自容,然而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接話。 “太子妃有所不知呢,神女殿下的琴置在儲藏室不知怎的被老鼠咬斷了弦,神女為此心疼不已,正鬧脾氣,今日恐怕不能與太子妃您把琴相會了!” 我直直望著一溜兒說話的黃平,忽然覺得,敬神殿的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黛嬈此時恢復了笑容,“原來如此,阿離怎么不早說呢?黛嬈還以為得罪了您,還擔心您再不與我交好呢?既如此,我那兒正好有一把從南靈得來的胡玉寶琴,弦剛聲柔,是大婚之時,皇后姑母所賜,一直舍不得用,怕糟蹋了好琴。阿離是用琴的好手,贈于您,尤物配高人,也算是得之所用了?!?/br> “這……這怎么好?” 我怎么好意思接受,琴壞不過是一個借口,想著剛剛的埋怨,卻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有什么不好的?”黛嬈倒不介意,“我這就回去取來!” 黛嬈說著就起身告辭。不多時,果真派人送來了紅楠木盒裝著的古箏琴。我雖不認得琴的材料,但,光滑如同打蠟的琴身,回轉如云朵的樹紋,緊繃而細實的弦,望了一眼就移不開視線,觸了一下就舍不得離手,琴弦輕輕一勾,輕脆的聲音猶如深山里清泉高濺的“叮咚——”聲,歡樂縈繞,經久不息。 果然是把好琴,我雖愛,卻總覺得受之有愧。 我把柳兒叫進房間,今天聽到康玄陽的話,不知怎的,腦海里總回想起濟柔走之前對我說過的話,柳兒這段時間的異常也常常讓我莫名的心神不寧,總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哪里別扭。 拉柳兒坐下,我開門見山的問:“柳兒,太子大婚那日,敬神殿來了許多討酒的人,你是不是遇見了一位虞姓的公子?” 柳兒面上一緊,低頭道:“柳兒不知道什么虞姓公子,不過,有一位公子說喝不慣敬神殿的酒,讓柳兒給他杯水喝,柳兒想,來者是客,就……” “別緊張,不是要責怪你什么?!蔽逸p聲安撫,“你對這位公子印象如何?” “柳兒只是盡己之責,未曾留意過?!?/br> “他是帛碩王妃的遠親侄子,雖然算不上皇親國戚,家族無親,但也是大富大貴之家,且為人忠厚正直!” “神女這是什么意思?”柳兒驀地抬起頭,瞳孔子一點一點收緊。 我吸了吸氣,“我就直接說吧,今天五皇子過來,說那位虞公子看上你了,有意娶你做夫人。虞公子直爽坦率,為人忠誠厚實,如果你能嫁給他,那么……” “神女答應了?”柳兒急急的打斷,目光灼灼的盯著我。 “當然沒有。再怎么樣,婚姻也是兩個人的事,對女人來說更是一輩子的大事,我自然得先問問你的意思啊,不過,我倒也很看好……” “柳兒不同意!”不等我說完,柳兒再一次斬釘截鐵的打斷我。 我張著嘴,驀然呆滯,那一刻,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如此陌生。 柳兒“撲通”一聲跪下去,哀泣卻堅決道:“求神女,不要把柳兒許配他人,柳兒愿意一輩子伺候神女!” “你這是說什么傻話?!蔽曳銎鹆鴥?,“俗話說女大不中留,身為女子,終是要嫁人的,念著你對我的好,我也不愿意耽誤你一生的幸福??!” “柳兒就是不嫁!”柳兒拼命搖頭,仿佛慢一下,我就會把她給嫁出去?!笆遣皇橇鴥鹤鲥e什么了,神女你說,柳兒一定改,求神女不要打發柳兒走……” “又說傻話了不是!怎么是打發你走呢,實在是那位虞公子確實是一位不錯的人選……” “再好也不是柳兒心里之人??!” “你心里有人?”我猛吃一驚,柳兒時常伴在左右,自己怎么就沒發現呢? 柳兒驀的滿臉通紅,牙關緊咬著下唇,任憑我再怎么問,也不肯再多說一句話,只是拼命的搖頭,豆大的淚珠不停的簌簌滾下。 我只得作罷,安撫她回去休息。一個人躺在床上渾身都感覺到蒼白無力。任憑怎么想,也想不出柳兒心里的那個可能的人,只是直覺覺得那個人不會是我陌生的人,甚至就是身邊的,某個我非常熟悉,非常重要的人。 這樣想的時候,心里滋生出一種恐慌,這種恐慌無處宣泄,無處申訴,只堵在心里,壓抑又難受。這個瞬間,我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把柳兒留在身邊,為什么沒有聽晴柔的話,放她走?那么高貴驕傲的太子也說過她不好,就連佟月也提醒過我,為什么就統統沒有在意? 我緊緊抱著雙膝,就像當初在孤兒院被人欺負的時候,總習慣一個人躲起來,寂寞的仰望著天空,然后不停的告訴自己,你的天也是藍的,太陽也一樣會找到你的,你應該學會知足,你不是大樹,不能奢望像大樹那樣多的藍天和陽光。 但又總是忍不住悲泣,天空是如此的大,而自己卻是那么的渺小。 老天爺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恐慌無助,溫暖的陽光漸漸隱沒,烏云籠罩的天空漸漸陰沉,最后竟然淅瀝淅瀝的下起雨來。我想起康玄楓是最畏懼這樣的天氣的,當即就披上衣服,吩咐木善去備馬車。 留楓居內各各空曠的角落都燒了一大盆的碳,一入房門,只覺得熱浪滾滾,立即脫掉了斗篷,旋步向內室走去。精致雕花的黑檀木床 上,康玄楓躺在兩床華麗錦被之下安詳的沉睡,寧安王妃紅著眼眶在守在旁邊,靜靜的凝視。 “王妃?”我更加的放柔了腳步,“楓兒他……” 寧安王妃無聲的搖了搖頭,“他是最畏懼這個季節的。特別是陰雨天。今兒是一天都沒有醒……” 一天都沒有醒?我無力的跪坐在床頭,無聲的悲泣,楓兒,你真的看不到阿姐了嗎? “沒有辦法嗎?” 寧安王妃仍是搖頭,“只希望春天早點來,希望他能熬過去……” 然而我們都知道,在他十七歲生死線的這個冬天,必定特別的冷。 秋末冬初的天氣,雨下起來便沒完沒了的停不下來,一聲雨一場寒,連風都帶了些冰刃。雨下了幾天,康玄楓就昏睡了幾天,中途沒有醒來,一次也沒來。 我也很榮幸的病倒了。懨懨躺在床上,渾身都失去了精氣神,咳嗽咳的嗓子都沙啞了。喝了再多的黑湯濃藥也不見好,御醫說我這是氣於不暢,說白了就是憂思過重,還說什么心病還需心藥醫,我的心藥就是康玄楓,他能把康玄楓治好嗎? “神女,今天天晴了呢!”黃平打開窗戶,驚喜的說道,“太陽出來了,真暖和,神女要出去散散心嗎?” 自從發現黃平的機靈之后,我便有意讓她近身伺候,她和青平的平和沉穩形成鮮明的對比,倒也相得益彰。 青平笑道:“我看是你這小妮子心癢癢著想出去逛吧?” 黃平吐了吐舌頭,嬌嗔道:“青平jiejie,你怎么能這樣說呢?御醫說神女的病是憂思過重而導致的氣於不暢,你看外面天氣這么好,神女殿下出去逛逛,說不定就心情舒暢,病就好啦?” 青平笑罵道:“伶牙俐齒的東西!” 我被黃平的靈動感染,不禁揚唇一笑,“說的對,是該出去走走了?!?/br> 青平連忙拿起一件厚實的斗篷給我披上,“出去透透氣可以,可不能呆的時間太長,再受涼風可不得了?!?/br> “知道啦?!蔽倚π?,對黃平說:“有沒有覺得青平越來越像個管家婆了?難道是思春想嫁人了?” 黃平捂嘴一笑,青平登時紅了臉,嘴里道:“奴婢可不想嫁人?!?/br> “可以想了?!蔽亦嵵氐呐牧伺那嗥降母觳?。 青平一時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綿雨過后,太陽和煦溫柔,空氣格外的濕潤清新,初冬的樹木大多枯黃,但仍有許多固執的綠著,淅瀝的雨打殘了許多嬌嫩的花,但 仍有一些固執的綻放,沾著盈盈的雨滴,嬌艷非常。 “阿離——” 一聲飽含情義的呼喚,我轉身,陽光下,視線里,忽然出現一張英雋的臉,凜然堅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隱隱散發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