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頁
倒也不為什么,此時此刻陳康泰只怕恨毒了姓秦的人。 況且說實話,兩人都是皇帝,秦承嗣在本質上保不準跟秦承章半斤八兩。唯一的區別是秦承嗣手腕高明,能把屎雕成牡丹花。 陳康泰沒有說話,他默認了杜含文的猜測,“所以我就要借你們皂衣軍的力”。 “沒錯”,杜含文點點頭,孺子尚可教也。 “或者說不是借力,而是幫助。幫助皂衣軍打開金陵城,以便于讓皂衣軍殺了秦承章。這叫借力打力”。 “我知道”,陳康泰點點頭,“所以你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殺了秦承章,我什么都肯做!” 杜含文嘆息一聲,搖搖頭,“你若混混沌沌,只跟著對方的要求走。你孤身一人,只會成為一枚棋子,一旦執棋之人決定要放棄你或是惡意誘導你,你便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眼看著陳康泰若有所思的樣子,杜含文繼續道,“所以嘛,你要想明白自己憑什么能夠借力,人家圖你什么東西才會把勢力借給你?” “為了能夠借力,你就要無所不用其極地展現出你全部的價值”。 當然,在允許的情況下,留住自己的底牌,以免被人坑的底褲都不剩。 杜含文笑笑,不過這人又不是自己的學生,這話便不需要告訴他了。 陳康泰眼前一亮,說道,“所以我應當嘗試著和你們談判,告訴你們我能為你們提供什么,而不是說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報仇”。 “不錯,孺子可教也!” “所以我對你們還是有用的了”,陳康泰即刻舉一反三,“否則你不會在這里跟我說這么多話!” 一旦確定沒有城防圖,杜含文才懶得搭理陳康泰呢。如今說了這么多,無非是陳康泰本人還有別的價值。 杜含文更加滿意了,聰明人總比蠢貨強。 “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三課了” 陳康泰一愣,即刻躬身道,“還請不吝賜教”。 “小郎君??!只有已經展現出來的價值才是價值,否則就是一文不值”。 這話有點繞,但陳康泰聽懂了。 這是要他付諸實際行動,來展現自己的用處,而不是空口白牙說“我對你們有用”。 陳康泰一咬牙,“我是工部尚書之子,我雖然沒有城防圖,但我父親病重之時,許多信件、圖紙都由我代寫代繪!” “便是皇宮、宮城以及甕城這三道城墻,我父外書房里也還有些圖紙,雖然都是些廢棄的,但我依稀記得我父親曾經指點過我,有些地方我還記得”。 或者說,他父親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強行逼他背下了整個城防圖。若是真的城破,他尚且可以從城防的薄弱處逃出去,直入鐘山,隱入山林中保得一命。 這是父親最后給他留的路子。 一想起已死的老父,陳康泰眼眶頓時發紅,身體都顫抖起來。 “待我為父親穿好壽衣,然后便將城防圖畫給你”。 杜含文終于露出了他來這里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他贊道,“多謝小郎君”。 他此行就是為城防圖來的,只要能夠破開金陵外郭與內城,便是只圍困皇宮都好。一則需要圍困的地盤小了,二則那時候已然沒有了百姓,秦承章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便是他對于陳康泰所謂的教導,也多是“懷柔”好叫陳康泰放下戒心罷了。 讓人心甘情愿抖落出來的東西,總比威逼利誘弄出來的東西可信度更高一些。 只是這些話,陳康泰就沒有必要得知了,杜含文平靜的想。 陳康泰先脫下了陳廣志身上的衣袍。那衣物沾著他父親的血,衣衫不整的地下見人,父親定是要不高興的。 “可需要我幫忙?” 陳康泰頗為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尋常人都視死人為晦氣之事,若非親人,哪肯沾手? “我見過的死人比你見過的活人都多”,杜含文依然是那副平靜的面容。 他生的普普通通,也不過是尋常男子的身高,整個人丟在人堆里都認不出來。便連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都是平靜的。 就好像見多了死人,早已不奇怪了。 “不必了”,陳康泰搖搖頭,“這是我為人子的本分”。 他一絲不茍的為陳廣志穿上壽衣,然后才招呼杜含文,“請稍侯”。 足足半個時辰后,杜含文拿到了兩份新鮮出爐的簡易版外城、內城城防圖。 他借著陳家的紙筆,慢條斯理的復刻了一份一模一樣的。 陳康泰奇道,“杜先生還會繪圖?” 圖紙繪制跟丹青截然不同,前者講究務實,后者講究寫意。 “出來當細作,總得學些東西”,杜含文老老實實的說道。 如無必要,他是絕不愿意騙人的。奈何在情搜科干活,不是騙人就是被人騙。 那還是騙人吧。 “現在當細作的,還要會這么多東西嗎?” 陳康泰到底才十七歲,便是再怎么賭咒發狠,依然還留有部分少年心性。他還從未見過傳說中的細作呢! 約摸是杜含文教導了他幾句,陳康泰竟隱隱有些將杜含文視作自己人的意思。此刻心神松懈下來,更是好奇心勃發,連聲問道,“杜先生,你們細作還要學些什么?” 杜含文一愣,慢吞吞道,“倒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