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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科迅速的清理下,絕大部分重傷員們在簡易治療后都被抬進了傷兵營。沒受傷或者輕傷的俘虜也進了俘虜營。 幾乎眨眼之間,這地方就沒剩下多少人了。 明明是夏季白日,正該是炎熱的時候,程文山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打了個寒顫。 他的眼睛里充斥著茫然和不可思議。從前戰后固然也有大夫,可藥物、大夫永遠都是不夠的,只有高級將領輪得到,底層的士卒們受了傷,基本只能等死了。 傷兵營里永遠亂糟糟的,蒼蠅與腐rou在一起,充斥著濃烈的血腥氣和惡臭,宣告死亡的來臨。 可在皂衣軍這里,他們居然連俘虜都救治的有模有樣。 程文山苦笑起來,若是再這樣下去,還有多少人能提的起勁兒來跟皂衣軍打仗? 剛才那些被俘的士卒們,受了傷的被治療,不好意思辱罵皂衣軍。沒受傷的人也有同袍接受了治療,也不好恩將仇報。 到頭來,整個戰場上似乎只有他一人的咆哮聲。 像個笑話。 程文山茫然的看向眼前的劉三俊,“你們,這是為何?” “上了戰場,是生死各為其主;下了戰場,就都是我等的子民。按照俘虜營的規定,表現良好的,三年之后便可換得良籍,有突出貢獻的,甚至可以早獲良籍?!?/br> 劉三俊頓了頓,笑道,“不論是早還是晚,都是我等麾下百姓。能救的總要救的”。 更別提這藥材錢都是要你們還的。 但這話就不必說出口了。 劉三俊笑笑,“說起來,趙將軍也算與我等頗有些共同之處,聽聞趙將軍待士兵盡心竭力,堪稱解衣推食,愛兵如子”。 “你什么意思?” 程文山兩眼精光湛湛,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他剛才那就是被皂衣軍迅捷的速度和忠厚的作風給迷惑了。 現在一清醒過來,即刻意識到,劉三俊拿他當□□踩。但凡方才這些話傳出去,俘虜們就要對皂衣軍感恩戴德了! 程文山懊悔不迭,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都說他老程罵起人來嘴巴毒,感情這兒有個悶聲不吭卻嘴皮子更利索的。 “我沒什么意思,不過是希望能與趙將軍比一比,誰待士卒更好罷了。不過我覺得皂衣軍倒是更強些” 說著,劉三俊素來冷硬的臉上難得柔和了一瞬,演的跟真的似的,“我們愛民如子是為了平定天下,讓世人過上好日子??哨w將軍愛兵如子,又是為了什么呢?也不知道佘崇明知不知道趙將軍解衣推食的對待下屬呢?!” 程文山毛骨悚然,“王八蛋!你胡說八道什么!你他娘的……” 程文山罵罵咧咧,趙識此刻也很想罵罵咧咧。 原本他應該在奔向黔安的路上??涩F在停駐在了武安。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識從傳旨太監手中接過圣旨,再恭恭敬敬的將圣旨供起來。 “趙將軍,此次征戰有功,陛下很是高興”。 傳旨太監絲毫不介意賣趙識一個人情,反正這圣旨也是來褒獎趙識的。 “多謝公公”,趙識前一刻急行軍趕到武安,此時胡子拉碴,整個人又臟又亂。 原定的計劃被皇帝突如其來的旨意破壞,程文山還在黔安孤軍奮戰,他卻被攔在了武安。 趙識被大胡子遮蓋的臉上落滿了陰霾,還得提起精神,強顏歡笑的向傳旨太監道謝。 傳旨太監面白無須,此刻白面上的五官都擠在一塊兒,笑著說,“將軍客氣了”。 趙識會意,打了個眼神。手下將領當即塞了幾一袋金珠子給傳旨太監。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趙識這才送走了對方。 太監一走,趙識的臉“刷”的一下,迅速陰沉起來。 他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跟他一起急行軍的下屬呂敏,眼看著自家將軍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頓時直言道:“將軍,陛下有旨,讓我們跟著大軍一起留在武安,不能再往昌義去了”。 趙識沙缽大的拳頭一點點攥緊,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他面色漲紅,滿臉憤怒。 “砰——” 趙識激憤之下,活生生砸穿了桌案。 手指骨節上迅速破皮,紅腫一片,甚至還有被木屑刺入皮膚后流出的鮮血。 手再怎么痛都比不上趙識此刻的心痛。 那么多的兄弟還留在黔安!全是他親手送進去的!若不能將這些兄弟們救回來,他有何顏面擔當兵馬大元帥。 況且這是大好的攻下黔安的時機,為何不去? 趙識的心里浮現出一層又一層的陰霾,到底是朝中有小人作祟,還是陛下不再信任他了? “將軍,此非汝之過”。 剛剛進來的幕僚李可之真心勸慰道,“陛下既已下令,將軍萬萬不可違逆!” 趙識恨恨道:“陛下必定是被jian人所蒙蔽,怎會下出這樣的圣旨?” 室內的幾人都不說話了。除了趙識,沒有人敢肆意評定陛下。 “陛下乾綱獨斷,怎會為jian人蒙蔽?”,李可之皺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將軍慎言??!” 趙識搖搖頭,沉著臉,仿佛毫不在意,“此地僅你與呂敏二人,皆為我親信,不必如此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