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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第一批學生攏共也就八個人,算上被她帶走的方柳和陳富貴,只剩下六人在金陵。而第二批學生足足有二十幾人。資質平平、資歷不行,與學生們年歲相差又不大的劉平安和陳慧根本壓不住這些人。 甚至有膽子大的刺頭公開跟劉平安叫板,還直接在課堂上把陳慧氣哭了。 更麻煩的是,潘素想要出手管一管,可傅越卻偏偏制止了潘素。他看不慣陳慧很久了,更想借機給陳慧一個教訓。 陳慧其實不算是方柳的師妹,是方父一時心軟買回來的女嬰,更像是買來給方柳作伴的。大概是方柳在陳慧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相較于師弟劉平安,她更愿意保護陳慧。 以至于陳慧尚且殘留著些許天真。天真本身不招人煩,但陳慧的天真帶一點嬌蠻以及低情商。 比如,陳慧給沈游的信件里全是親昵的抱怨,甚至偶有幾句發泄之語。沈游倒不介意??稍跁r人眼中,誰會給恩師和主家寫這種東西。 這樣的嬌憨讓傅越極為反感。他沒被沈游帶回來之前孤身一人艱難求生,所有的天真都被磨掉。為了保護自己、震懾旁人,傅越養成了極具攻擊性、報復心很強的瘋狗性格,基本屬于你咬我一口,我就要撕掉你一塊rou的這種人。 所以他既看不起陳慧這種有點窩里橫的性格,又厭煩陳慧一天一天的干啥啥不行,就知道支使劉平安,還盡說些傻逼話。 在事態沒有擴大之前,傅越更想給陳慧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與此同時,傅越甚至還說服了潘素。 沈游萬萬沒料到,不過五個半大的少年,能出這么多的是非波折。 她只感覺自己太陽xue突突的疼。 “還在想你那幾個下屬?” 沈游看了眼周恪,“正在想該怎么處理這幫小屁孩們的斗爭”。 周恪嗤笑不已,“按你的描述,陳慧未免也太過天真了些。我若是你,這樣的下屬,還不如不要!” 沈游反倒搖了搖頭,“我給予了機會,她抓住了自然好。但假使陳慧沒有抓住,那么將來我人手多了之后她自然會被擠下去。她可以因為能力不夠而下去,但不能因為被人蓄意擠兌而下去”。 否則只會助長黨爭構陷的歪風邪氣。 “我憂慮的不是陳慧,而是傅越。他攻擊性太強”,沈游苦笑,“最重要的是,太小心眼了”。 陳慧真的有得罪傅越嗎? 其實不過是傅越看不慣她,撐死了也就是幾句口角。 雖說傅越想讓陳慧吃個虧只是希望陳慧吃了教訓之后別天天傻不愣登的,能多長點腦子。但很難說傅越沒有一點想看陳慧笑話的意思。 沈游極為擔憂他手腕更成熟之后不走正道,反倒把路越走越窄。沈游絕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就此走進死胡同。 “謹之,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像你的幼年版本?” 周恪幼年孤苦無依,處境比傅越還爛。沈游很早就能看到,周恪隱匿在溫和外表下的攻擊性比之傅越更強。 只不過周恪在漫長的歲月里學會了掩飾,再加上被周祖父、齊桓教導。所以才會看上去沒那么小心眼兒,溫和了許多。 至于真實的周恪……在對方沒有踩到沈游底線之前,她不愿意隨意測試人性、惡意揣度他人。 周恪一愣,笑道:“我可沒有這么不成熟的時候”。 要是我,早就把陳慧弄走了。居然還要給她個教訓,未免太過婦人之仁。 “可有建議?” 沈游是認真的在詢問周恪,他仕宦多年,應當有一套人事管理心得。 “傅越是一把好好培養就可以極為鋒利的刀。為了這柄刀以及你的事業,我建議你把陳慧換掉,她不適合教書?;蛘吣阋部梢耘杂^,看看傅越的手腕如何”。 沈游想了想,反倒搖了搖頭。 “謹之,你我的思維方式是不同的”。 周恪頓時來了興趣,“何意?” “你所做的一切都在養刀,但養成之后用過了,你就不在意這把刀是否斷了”,沈游直視周恪,“假如沒斷,你就繼續使用下一次。直至折斷的那一天” 沈游能夠感覺到,周恪要限制皇權根本不是為了解救什么天下蒼生。在前往瓊州的路上,沈游一直在觀察周恪,卻發現他在見到臨安災民的慘狀時,外露的悲憫是裝的,眼睛里全是無動于衷。 限制皇權更像是周恪自己未完成的理想與遺憾。在完成理想的路上,周恪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他愿意用自己的命、用所有人的命去殉道。 周恪不在意生命。 不管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但我不同,傅越在我眼里,是人不是刀”。 不管是傅越還是潘素,劉平安還是陳慧,他們都是鮮活的人。 “我希望這些人都能有光明的未來”。 沈游笑了起來,“我努努力,帶他們走向這個未來”。 第69章 沈游合上了自己寫下的信件。 沈游的回信分為兩種,第一種是私信,唯有下屬本人可以開啟,火漆上用的是沈游的私章,而發布給下屬的復函、公文上用的卻是平章先生的印章。 截止目前為止,他們發過來的公函多數是關于新生數據、詢問是否需要購置土地之類。而私信內卻簡直什么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