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京城的婚禮講究在下達納采當天, 需要男方親自送聘雁一只。 謝家一應的大禮走的是雁平的習俗, 有關納采的流程, 謝行儉沒有提前和羅家商量過, 他爹娘力挺以雁平的方式提親, 但謝行儉顧及到如今他們身處京城的緣故, 想著還是多少學一學京城的傳統為好, 因而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去郊外逮了只活大雁。 除了聘雁,他還去京城各大鋪子, 搜羅精美綢緞和首飾各四份,各類的絹花、果食亦是備了四樣。 象征夫婦好合之意的鳳凰、舍利獸等,謝行儉當然尋不來, 索性他便買來膠、漆、合歡鈴來代替。 二十八當天和謝氏父子同去羅家提親的, 還有京城“最負盛名”的花媒婆,半道上, 光是花媒婆領著狀元郎走在大街上的風景就吸引了一堆人。 一聽狀元郎要去羅家提親,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 “娶侯府小姐?”有人驚愕, “羅小姐可是老侯爺的掌心痣懷中寶, 怎會同意讓一個狀元郎將其娶回家?” “怎么不同意!” 另外一人看過去, 竊竊私語道, “別看狀元郎年紀小,今年卻能力壓淑貴妃的表弟,一舉拿到狀元的稱號, 可見他身受皇恩眷寵, 這般人物,何愁以后不能升高做大官?又怎地娶不得羅小姐?” 此言一出,不少人點頭贊同,紛紛拱手圍在謝行儉身邊賀喜。 謝行儉讓他爹和媒婆先行兩步,他則笑著站在大街上,回應來自各方的祝福。 謝行儉進了羅家后,武英侯府門口立馬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狀元郎君要娶妻,羅家小姐要嫁郎!要——嫁——郎!” 一群憨狀可掬的幼學小兒,你追我趕的嬉笑著,嘴里還齊聲的呦呵著爽口詩。 沿街的讀書人剛好從羅家書肆出來,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望過去,聽到小孩子們朗朗上口的打油詩,不禁恍惚出聲,“待看十五六,一舉便登科。玉殿傳金榜,君恩賜狀頭?!?/br> 旁邊有書生收回羨慕的視線,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的鄉試考集,驀然輕笑道,“謝狀元的好福氣,還在后頭呢!” 誦讀詩文的書生緊了緊懷里的考集,搖頭失笑,“古人誠不欺我,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謝狀元能從田舍郎成為武英侯府的東床嬌客,學問這一塊幫他立身頗多?!?/br> 另外一人卻不太贊同,“從古至今的讀書人何其之多,光一門學問怎夠?他如今能成為狀元定是有其他過人之處,謝狀元的身份……具我所知,狀元一位難有田舍郎敢擔任的啊……” “徐大人不就……”詩文書生反駁。 “此言差矣!謝狀元雖厲害,卻不能拿來和徐大人比較?!?/br> 那人雙手一攤,往東邊上方拱拱手,恭敬的道,“你莫要忘了,徐大人在鄉試前,只讀了三年書,徐大人成為狀元的過程,那是咱們想都不要想的事,謝狀元截然不同,他是十年寒窗苦讀過來的,咱們倒是可以跟著他學一學……” 書生默然,此時謝行儉剛好從武英侯府走出來,一出大門,眾人見他神色愉悅,立馬猜出今天的提親很順利。 大伙跑上前追問謝行儉,“恭喜賀喜啊,還不知狀元公與羅家大小姐的喜宴定在哪一日?我等先在此祝賀兩位鸞鳳和鳴、白頭相守,哈哈哈……” 謝行儉裂開嘴角,清俊的面容上透出一股即將成親的羞澀,眼角眉梢處俱是喜色。 “多謝諸位了的好意!”謝行儉沖大家彎腰笑了笑,“謝某在這先謝過大家了,待來日婚宴之時,還請各位去我家喝杯喜酒?!?/br> “當然,當然……” “一定去討一杯喜酒喝,也好沾一沾福氣!” “謝狀元大小登科齊齊而來,可謂是雙喜臨門吶,紅男綠女婚嫁,花轎拜堂生娃,來年呀,謝家小狀元都能打醬油咯,哈哈哈……” 謝行儉見大家莫名其妙的又扯到生娃上,嘴角忍不住抽搐。 * 這邊,羅家納采回禮準備了兩份,和謝行儉一樣,做了兩手準備。 謝行儉將羅棠笙親手做的鞋子拿給王氏看,王氏笑的合不攏嘴,連連夸贊道,“你大嫂原先嫁過來前,媒婆給我看的是一張繡帕,繡帕上的鴛鴦戲水紋繡的細長清晰,我那時候能答應她一個漁家女嫁給我孝哥兒,大半是因為她的繡技!” 王氏雙手摩挲著鞋面上的如意祥云,眼里盡是滿意之色,“針腳細密,配色清雅,瞧瞧這上頭的玉如意,勾頭扁如玉貝,十幾歲的閨中小姐有這樣的繡工,實屬不易??!” “娘在林水村時,年年都跟你大嫂還有蓮姐兒去縣城繡坊賣帕子,仔細想想,有羅姑娘這般好繡工的人,可沒幾個,就連你娘我,怕也不及她七分好?!?/br> 謝行儉攏著手,緩緩道,“娘,羅小姐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聽說這樣人家的孩子還沒學會拿筷子呢,就要學的捏針,眼下有這般的繡工,當不得什么?!?/br> 王氏以為謝行儉作為男人,是看不上女人家的繡工,便一臉正色,諄諄教誨兒子,隨后又道,“你既收了人家姑娘的新鞋,可謝過人家沒有?” 謝行儉呆了呆,搖頭。 他今天壓根沒見到羅棠笙,這些東西都是老侯爺讓下人交給他的。 王氏無奈的點點傻兒子的頭,“這雙頂好繡工的喜鞋,怎么也要一兩個月的功夫才能趕制出來,羅姑娘花了心血在上面,你好歹該當面謝謝她,不然人家姑娘怎知道她的手藝能不能得你歡喜?” “???”謝行儉結巴道,“當然……當然喜歡啊,只不過老侯爺似乎不太愿意我和羅小姐婚……婚嫁前見面……” 王氏恨鐵不成鋼的罵,“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和你爹一個孬德行!” 謝行儉:“?” 剛走進來的謝長義疑惑,“我和小寶咋孬德行啦?” “沒腦子唄!”王氏笑罵,“當年你去我家提親,和小寶一個傻樣,我大哥將我做的喜鞋給你,卻又不讓你見我?!?/br> 謝行儉謝長義:“……” 有問題嗎? “瞧瞧你們倆個呆愣子——” 王氏笑道,“女方家都給了喜鞋了,自然是非常贊成這門婚事的,可女孩子家矜持,又不好說讓男人過去看她一眼,因而送雙喜鞋給男方,男方但凡心思細膩些,都會趁此機會找姑娘親自道謝……” “這道謝嘛,兩人自然而然的就能見上一面了??!” 謝行儉恍然大悟,直拍著腦殼后悔不已,從去年鄉試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快半年沒見羅棠笙了,今天擺在他面前有這么好的機會,他竟然錯過了! 錯!過!了! 謝行儉氣惱的想錘自己,如果真像他娘說的這樣,那今日羅棠笙等不到他過去,豈不是要失望? 王氏見父子二人發愣,神色很淡定的轉身,謝長義急忙追上去。 “哎,老太婆,這事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謝行儉探出頭,只見他爹跟在后面,拉著他娘的衣服,一個勁的問。 他娘笑而不語,徑直抱著團寶進了屋。 徒留謝行儉一人坐在院子里,越想越后悔。 他讀書的腦子去哪了?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 靜坐了半晌后,讀書厲害的謝行儉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原因:他大概、可能、也許是缺乏戀愛經驗吧…… * 武英侯府。 謝家人走后,羅棠笙的大丫鬟汀紅急色匆匆的跑進后院,二話不說就直奔羅棠笙的閨房。 屋內的羅棠笙剛換了一身草綠色的長裙,看到汀紅進了垂花門,羅棠笙連忙起身,蓮花碎步的挪走出來。 “來了沒有?” 羅棠笙邊問邊抬眼往汀紅的身后瞧,一時沒見到謝行儉跟進來,不待汀紅說話,羅棠笙害羞的攪著手絹,自言自語道,“定是在爹爹那絆住了腳——” 邊說邊嗔笑,臉頰燒紅,“爹也真是的,謝公子又不是他帶的兵,總管著他做甚,以前說不讓他來見我是為了我女兒家的閨譽著想,可今天……” “可今天是謝姑爺沒想起來要見小姐!”汀紅笑著幫老侯爺正名。 “謝公子沒來?!” 汀紅撇嘴,“姑爺都走了有一會兒,怕是現在都到家了!” 羅棠笙緊攥繡帕的手一松。 須臾,羅棠笙兀自笑開,嘴角的兩顆梨渦深陷。 汀紅納悶,問羅棠笙笑什么,羅棠笙捂著嘴笑而不答。 * 謝羅兩家的婚事定在五月十八,天朗氣清,溫度適中,正是春夏交際姹紫嫣紅的好時段。 婚事敲定后,羅家去謝家的次數越發頻繁,也越發的“明目張膽”,京城里頭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朱雀街住的謝家一時成了京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謝行儉作為當事人,頓時被推至到八卦頂峰,但凡認識亦或是見到謝行儉的人,都要說上兩句恭賀的話。 謝行儉從鄉間泥腿子一度成為狀元郎就已經讓不少讀書人眼紅,如今他又成了侯府唯一的女婿,更是叫一堆人嫉恨的眼珠子沁血。 謝行儉可沒心思理會,他忙的很。 四月二十九,敬元帝賜“瓊林宴”和“會武宴”給新科進士,謝行儉作為文狀元,自然是要參加文進士的瓊林宴。 瓊林宴,又名聞喜宴或恩榮宴,四月二十九那天,京城迎來了少有的好風光,春回大地,鳥語花香。 敬元帝各派了一位文官和武將主持及第進士的宴席,除此之外,會試的主考官和幾位大學士也參與其中。 瓊林宴罷醉歸時,處理完政務的敬元帝領著進士們開始踏春賞杏花。 山腳的杏花早已敗落,一行人便輾轉去了京城的小松山,暮春時節的小松山上繁花似錦,與謝行儉站一起的均是文科進士,見到如此落英繽紛,溪水流霞的美景,自然要賦詩幾首。 一番你來我往的吟誦之后,探花郎謝延率先折了一支杏花簪在頭上,眾人見狀,紛紛效仿。 瓊林宴結束后,所有進士轉移回天南門口,敬元帝早早的派了禮部的官員等候在那。 謝行儉在金鑾殿上被授予從六品的翰林編撰,今天他將要從禮部手中領走屬于他的朝服等物品。 四月三十日,謝行儉率領諸位進士前往孔廟跪謝圣人祖師,謝過天恩后,他們這批新及第的進士們正式成為天子門生。 國子監雕刻的進士石碑會被請到現場,謝行儉作為狀元代表,要在石碑正面按下他染有鴿血的手印。 古人認為鴿子血不易褪色,一旦染上,便會滲入石縫,從而延續萬古千秋。 瓊林宴后,進士們回去繼續溫書準備朝考,誰料中途出了事故。 原本定在五月十一的朝考,因敬元帝收到地方急報的緣故,不得不往后推遲,好巧不巧,和謝行儉迎娶羅棠笙的大喜之日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