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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下來,劉季林大呼受不了,他總說,再這樣下去就只能做和尚了,明明也沒見過他受到什么刺激,怎么就能這么沒有追求?紀廷只說沒有合適的就不qiáng求。有時劉季林也開玩笑護著自己的胸部對紀廷說:老實講,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紀廷也總是笑,很難說,不過像你這種姿色的不予考慮。 他并非對女孩子沒有感覺,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怕再多的感覺都只是錯覺,所以寧可忽略。 在女孩子里邊,他也有比較親近一些的,比如說止怡。止怡上高三了,十八歲的她在紀廷面前反倒沒有了半大不小時候的別扭,雖然不會再像孩童時候那樣朝夕相處,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qíng是沒有別人可以替代的。 第六章飛鳥和島嶼(2) 止怡這個人,從小喜歡的東西就一直沒有改變過,比如說她的金魚。她養金魚的技巧在附近這一帶都小有名氣,許多比較珍稀嬌貴、難以存活的金魚品種在她的細心呵護下都能生長得很好。有時甚至會有別的養魚愛好者親自登門向她請教一些竅門,汪帆經常笑她,長大了之后索xing就以養魚為生,那才是樂得其所。不過,她的金魚她從來都堅持自己親自照顧,寶貝得不得了,輕易不讓人碰觸喂食,除了紀廷。高三學習緊張后,她父母怕她成績跟不上,有時便托了紀廷給她輔導一下,經常是紀廷在那里給她講題,她卻拉著他,跟他說她的小魚寶寶,每一條都有自己的名字。 紀廷覺得,有時學習這種東西也是要順其自然的,沒有人規定一個人必須成績優異才能得到幸福,甚至很多人看得比天還重的高考也未必是一個學生唯一的出路。像止怡一樣,她成績從來就不是很好,高考也未必考上好的大學,但這都不影響她與世無爭的快樂。他喜歡看止怡專注地看著金魚時的樣子,表qíng安詳而溫柔,明明是受命來輔導她功課的,可他往往不忍心讓她qiáng打jīng神聽那些枯燥的解題步驟,寧愿跟她一起沉浸在魚的那個無聲世界里。幾顆魚食投下去,漂在水面,慢慢地暈開來,間或會有魚躥起,神速地張嘴吞下,然后繼續悠游,只余水心微dàng的漣漪。止怡低著頭,長長的頭發垂了下來,隨著她的呼吸,也在無聲地搖曳,紀廷的心中也如同魚兒游dàng過的水面,緩緩漣漪。在發絲的yīn影里,她的面容也有著柔美姣好輪廓,從他的角度,對著光線,有時還可以看到她剔透的皮膚上附著的細細的絨毛,要是這么專注地看著她,一直那么看著,紀廷會想,誰說她跟她一點也不像。 自從惹得顧維楨大發雷霆那一次后,止安除了暑假,沒事也很少回家,加上高三學習也比較緊張,她經常很久都不在家里露面一次。紀廷印象中,最長的一次是他三個月零十一天都沒有見到過她。 其實顧維楨的氣早就消得差不多,那天指著她鼻子說讓她別回來的話也是氣頭上的話而已,他只是惱怒止安打死不認錯的態度。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止安跟藝術系的那個老教授剛鬧翻不久,她的一幅正被老教授打算扔進垃圾桶的涂鴉被藝術系剛聘進來的年輕碩導一眼看中,居然覺得有點意思,又聽說作者原來是經貿系顧主任的千金,更加大感興趣,于是主動找到顧維楨,要求看一下她的其他作品。 這個頗有慧眼的年輕碩導就是謝斯年,國內近幾年在油畫界新銳一派的領頭人物。這次G大重金將他從廈門聘請過來,無非是希望借此壯大G大藝術系的聲譽。謝靜年不過三十出頭,風華正茂,幾組作品數次在國內外獲專業大獎,頗受業內人士追捧。不過他為人跟大多數有成就的藝術家一樣放dàng不羈,顧維楨也耳聞過他私生活的糜爛,因此雖然這樣的行家表示對止安的贊賞,但他對是否把女兒引薦給謝斯年還是心存猶豫的。最后還是汪帆說了句,你的女兒就算不跟著謝斯年學藝,只怕也循規蹈矩不到哪里去,與其放任她在學校那邊為所yù為,不如看看她的意思,就算人家肯收下她,她那個脾氣也未必能好好地學下去。 于是顧維楨在止安高二的暑假正式將她帶到了謝斯年的面前,誰知謝斯年跟止安一見之下,竟大有相見恨晚之勢,兩個同樣狷狂的人臭味相投,越談越投機,從此止安就正式跟謝斯年學畫。顧維楨也想過要付給謝斯年課酬,誰知碰了一鼻子灰,謝斯年只說自己從不缺那點錢,教止安也純粹是出于個人喜歡,他跟止安并不師徒相稱,人前人后都直呼姓名。 止安師從謝斯年之后,有了最好的老師的專業指導,技法自然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謝斯年果然對她異常喜愛,不但將所學傾囊相授,人前人后常說他現在帶著的幾個研究生都不如止安的靈氣,還把止安稱做他的卡蜜爾。 大家都以為,按照止安對畫畫的qíng有獨鐘,她必定會選擇成為藝術生參加高考的專業考試,沒想到她并沒有這樣的打算,而是跟止怡一起參加了當年的普通高考。止怡問過她,既然喜歡,為什么不把這個當成自己未來的職業,止安只是半真半假地說,大多數畫家都是死后才作品大賣,她受不了生前的潦倒。 第六章飛鳥和島嶼(3) 七月初的傍晚,紀廷從劉季林的家里走回學校,他想起之前答應過止怡,高考結束后要為她參謀一下填志愿的方向,于是在回家之前,先繞到了顧家。 這個時候止怡跟顧伯伯夫婦一般都是在家的,可是紀廷在他們家門前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有回音,正納悶著準備折返回家,才聽到門里的動靜。門開后,止安帶著一身松節油的氣息站在門口。 她扶著門,微微側著頭打量他。 止安?紀廷有些意外,哦,我找止怡,她在家嗎? 她出去了。止安說道。 那 她打斷他,你問我爸媽是吧,他們跟止怡一起出去的,剛去沒有多久,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所以你也不用等他們。 哦,這樣呀。紀廷點頭,發現止安在用那種還有什么事就快說的眼神看著他,不由有些尷尬。 他本來是要對她說,那好,我明天再來??墒钦f出口卻成了,你是不是在畫畫,介意我看看嗎? 止安的手從門上放了下來,勾了勾嘴角,當然介意。如愿地看到他稍顯無奈的表qíng,她才笑了一聲,進來吧,不過沒有什么好看的。 紀廷隨她進了書房,畫架上是一幅看上去完成得差不多的油畫,止安沒有過多的招呼他,專心在畫布上潤色。紀廷在她身后靜靜看了一會,畫面的色調偏暗,看得出有廣袤的海面和一只在半空中盤旋的大鳥,海水相當平靜無瀾,但天空中烏云yīn沉,似乎有一種狂風bào雨將臨的壓抑感。 是海鷗嗎?他問。 止安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除了海鷗,還會有什么鳥會在bào雨來臨前還在海面盤旋?他質疑道。 止安的手沒有停下來,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只能飛不能落地的鳥? 嗯,是不是《阿飛正傳》里張國榮說的,有一種沒有腳的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才會落地。他問。 止安的動作頓了一下,差不多吧,這是夜航鳥,只生活在海上,靠捕魚為生。它比海鷗大得多,飛得更高,也更兇猛,通常出現在晚上或者bào風雨來臨之前,叫聲很凄厲,如果它們在huáng昏出現,一般都意味著即將有大的風bào,所以沿海一帶的漁民都把它看做不祥之物,事實上,它選擇在這種時候出現,也不過是為了輕易地捕食那些受驚的魚而已。 紀廷不解,這種鳥真的沒有腳嗎?還是真的停下來就會死? 夜航鳥其實也有腳,不過由于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天上飛,所以雙腳基本上都退化了,如果它們落地的話,行動會相當遲緩,很容易被漁民或者更兇猛的ròu食動物捕食。 紀廷看著那只鳥的眼睛,仿佛從那里面看到了幾分倔qiáng而悲涼的意味,他甚至覺得這雙眼睛有幾分熟悉,他說:如果有一個足夠安全的島嶼,你說,當夜航鳥飛累的時候,會不會也想停棲下來。 這一次止安沒有回答,她徹底停下手中的筆,轉過身看著他,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島嶼。 如果我說有呢?他難得的固執。 即使有,它今天是島嶼,明天說不定就被淹沒得只剩下海水,哪里可能有長久棲息的地方。 紀廷看著她,在她轉回去背對他的時候,他才說道:當四周都是海水的時候,島嶼是孤獨的,如果它不確定那只鳥會不會來棲息,等待又太過漫長,也唯有沉沒下去。 對,那是因為它一開始就知道,當它沒有辦法再等待的時候,它還可以藏到海水里,島嶼永遠有一條退路,但是這只鳥沒有。 說完這番話后,兩人都是長久的沉默。 最后是止安將手中的畫筆朝調色盤的方向一扔,結束了這個奇怪的僵局,她將那幅即將完成的畫從畫架上取了下來。紀廷正覺得奇怪,就看見她雙手一jiāo錯,然后畫紙在她手上被撕裂成了兩片,接著是四片。 第六章飛鳥和島嶼(4) 你這是gān什么。他不由分說出手阻攔,哪里還來得及,畫得好好的gān嘛要撕了? 止安側身躲避著他的阻攔,將撕成碎片的畫紙往腳邊的紙簍里一扔,笑著說道:我畫的東西,想撕就撕,你管不著。 他不理會她,心痛地在紙簍里搜尋那幅畫的碎片,她拉了他一把,別找了,讓我看看你原先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紀廷向來溫和的表qíng結了層霜,把劉季林硬塞給他的雜志和影碟統統塞到止安手里,一言不發地繼續他的碎片收集。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止安翻看著他塞過來的雜志,嗤笑道,然后再打開那個裝著許多碟片的袋子,哈哈,周星星全集,這個比較對我的胃口。別撿了,傻瓜,這幅本來就畫得不好,走,跟我去看《大話西游》。 這時紀廷已經基本上將畫的碎片全部整理了出來,他從止安手里要回一本雜志,然后把碎片全部夾在書頁里,被止安拉著去到客廳。 第七章我最怕別人激我,尤其是你(1) 止安將那幾張周星星全集單獨抽了出來,看了看,說道:好像是盜版碟哦,想不到你也會看這個。 紀廷坐在她家客廳的沙發上,這才想起剛才一怒之下塞給她的雜志里邊,有不少是劉季林這家伙的私人珍藏,里邊的內容相當不堪,他非要塞給他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是正常男xing的教科書,讓他一定要拿回去好好揣摩,說不定還有驚喜。紀廷懶得跟他推來搡去,就照單全收地拿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