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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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景神色詭異,又像是生氣,又似惱怒。指腹重重磕在桌面上,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了?!?/br> · 薛慈和謝問寒一連“廝混”許多天,終于準備回京市了。 為數不多的隨身物品被打包整理好送去托運,占比大部分的反倒是他和謝問寒這些天游玩下來的紀念品,諸如那些熔洞碎石類的材料。 謝問寒也是準備在近日回京,只他除去整理行裝外,還有件頗重要的事——這也是謝問寒在來到洲城后的唯一一次,整天都沒和薛慈待在一塊。 他去見了自己的母親。 這些年謝問寒來見她的次數愈少,以至謝夫人哪怕精神好上許多,都沒辦法清晰回憶起謝問寒的樣貌了。 但她也很難生出怨懟。 畢竟謝問寒讓人將她精心照料著,平日衣食住行也是上乘,物質上而言并不缺乏。 又何況只要得知過去那些事的人……恐怕都不會覺得謝問寒鮮少來看她,是什么怪事。 連謝夫人自己都清楚。 謝問寒來看她的時候,謝夫人還在教堂內做禮拜,贊歌的聲音從半掩的門中傳出,除去年老者的歌頌外,偶爾也會傳來孩子的童聲。 受洗了整一下午,謝夫人才回到療養院中。 她的身體不大好,最近的檢查結果表明她已不適合外出。但失去信仰,對她來說是比病魔更快摧毀身體的途徑,所以依舊遵循每日禮拜的行程。 謝夫人回來,見到正坐在桌邊,冷淡翻看書的俊美少年,一時間居然覺得害怕起來。 從她被醫治健康以來,她就越來越害怕謝問寒了。 不僅是因為每當見到這個孩子,便會回憶起她曾經的罪孽。更因為謝夫人偶爾會覺得……他就是罪孽本身。 她又無數次回憶起,謝問寒身上的血脈來源。頭昏腦漲的時候,眼前也會明滅忽閃,然后飄過前些天醫生給她看的診斷單。 情況不樂觀。 面對她曾經養育過數年的獨子,謝夫人竟然有些無話可說的惆悵感。好半晌,她才小心站立在謝問寒身旁,開口便是: “我的時間不多了?!?/br> 謝問寒沒什么大反應,只將手上書籍合上,聲音平緩,“我會為您聘請最好的醫療團隊,相信您會平安無事?!?/br> 哪怕是說起這種話題,謝問寒的面容都冷淡無比,不見一點動容。說熨帖倒也熨帖,可除禮貌外,真是什么也不剩了,又哪里有不舍或是傷心。 謝夫人又苦笑一聲,聲音澀然,“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必再去消耗那些。我死后,也擬了遺書,將財產都留給你?!?/br> 謝夫人還不知曉,或許換在以前,那筆巨額流動的現金對謝問寒還有助力。但現在的謝問寒,已經不缺那些錢了。她始終沒能在謝問寒臉上再看到一些感激神色,有些許失望,但還是繼續說道:“我臨死前,還是想將一直保守的秘密告訴你,關于你的身世?!?/br> 這倒是謝問寒沒料到的。 他神色微動,黑沉的目光又望向謝母。謝夫人沒有停頓多久,神色凄苦,“我其實是你的養母?!?/br> 謝問寒站了起來。 這消息太過突然,以至謝問寒都有些錯愕。 他從前對親情極其渴望,現下雖不再那么在意,但那塊空懸缺失的板木,到底讓他有些反應。喉結略微滾動,謝問寒神色隱晦,“講?!?/br> 好在現在謝夫人兀自沉浸在傷神中,沒去看謝問寒的神色,要不然又要被他此時兇戾氣息嚇得失神,這時候只嘆氣道:“你母親是我一生的好朋友,所以將你托付給了我。她的死因……我懷疑和你父親有關?!?/br> 只這一句,便也透出不祥意味來。相比謝問寒原本的身世,也不如何光明敞亮。 他神色未變。 “繼續?!?/br> 謝夫人也未曾發現謝問寒的語氣異樣的平靜,她實在太疲憊了,只挑揀著說重點,“你的父親是白家的人,白家二爺。而白家……他們沒有一個正常人?!?/br> 說到這里,謝夫人竟還有些咬牙切齒,“你往后,一定要離白家遠一點,離他們都遠一點?!?/br> 要換做以前的謝問寒,他對白家一無所知。自然除了茫然便只能無為警惕。 但如今的他,先前隱約聽聞過有關白家的事,雖語焉不詳,倒也夠謝問寒勾勒出個大體形象了。 白家勢大,錢多,世家上流,地位超然。 但卻有人人皆知的惡疾。 愈是血緣親近的白家人,愈有瘋病。 謝問寒的神色沉下來。 惡疾、瘋病…… 他的唇舌內都沁著血腥味。 謝問寒絕不想和白家有所牽連,他能維持現在的生活已來之不易。但謝夫人將這件事告知他的時機太晚了,晚到謝問寒來不及做任何布置。 而他更沒想到的,就是在他還思慮謝夫人的話里有幾分可信和真假時,便在離開療養院的路上,被人攔住了。 真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問寒少爺?!?/br> 兩輛車差點相撞,而攔住他的瘋子還滿臉平靜地從車上下來說話。 那人一身唐裝,旁邊撐傘的保鏢將傘抬高了些,露出他過于蒼白的皮膚,和一頭枯白的發。 他五官周正,顯得十分儒雅。緊盯著謝問寒,明明至多四十歲的年齡,那雙眼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朽,盡是灰敗與蒼老。他便這么靜靜看著謝問寒,忽然道:“白老先生有請。請您回京市?!?/br> 謝問寒:“……” 要不是他這些年對謝母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清楚,他幾乎要懷疑眼前人是謝夫人給他下的套了。 · 薛慈莫名沒聯絡到謝問寒。 雖說他們也沒約定要一起回京市……但薛慈看著手機界面空蕩蕩的回復,臨時轉了行程,去謝問寒落塌的酒店找他。 他的機票已經退了,正坐上車,才收到謝問寒的回復。 “好的,路上平安?!?/br> 后面還跟著個笑臉。 薛慈看到后,跟著回復完,才關上手機,重新預訂了回京市的機票。 一抵達京市,薛慈新找了一處租房。 先前的租房雖是他自己租的,但來往過的薛家人太多,未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新住處依舊離華大較近,安保系統完善,只比先前的住房要小一些,內裝飾都是薛慈親手安排的,和先前差別不大。 忙完這些瑣事,薛慈便去了老師家中。 方老先生手上其實很寬裕,但還是喜歡住在華大校區內的筒子樓里。不提其他,來往上課都要方便一些。 師母早便盼著薛慈來做客,知道他要來心中便很歡喜,清早起來去買了新鮮筒骨和豬蹄。筒骨與山藥燉成湯早早熬著。紅燒豬蹄是方夫人拿手菜色,做的油潤鮮亮,掛著湯汁,切成小塊好入口。 又炒上兩盤時下最鮮嫩的小青菜,煮了一鍋釀酒蟹。 這時節螃蟹不算肥,但耐不住方夫人手藝上佳,掀開蒸鍋便能聞見那股非同一般的鮮味,引得人食指大動。方老先生又饞又記恨,打小報告,“也就是你來,才做成這樣豐盛。真不知道我前些天吃的都是些什么菜,清水掛面,像話嗎!” 方老越說越激動,聲音高起來,被方夫人狠狠瞪上一眼,“有吃都堵不住你嘴?!?/br> 薛慈在一旁,端著師母盛給他的湯,略微忍笑。 第62章 折桂 方老先生雖然抱怨,嘴上倒是沒停下來。 一邊拆著酒釀小蟹,一邊啃著燉得軟爛鮮甜的豬蹄。 碗筷邊擺著酒壺,是自釀的白酒。方老給自己滿上了兩杯,卻沒給薛慈倒上一點——到底是從薛慈十幾歲看到他成年,在方老眼里,薛慈和當初的小朋友也沒什么差別,自然想不到要給小朋友喝酒的事,給薛慈眼前擺著的都是椰汁和飲料。 師徒兩人聊了會研究的課題,也聊了會生活上的瑣事。方老似乎警覺地知道些什么,竟一點也沒問到和薛家相關的事,薛慈便也沉默,并不提及。 酒足飯飽,薛慈拿出給方老和師母帶的禮物。不算如何貴重,卻很貼心意。方老矜持點頭,這次沒有拒絕,更沒露出高興模樣,只是胡子悄悄翹了起來,讓薛慈和他一并來書房。 他讓薛慈來做客,除了夫人實在想這名最受寵的小徒弟外,也是有正經事的。 今年pdl的選拔開始了。 pdl是國際芯片交流研發競賽的簡稱,百年前始舉辦,在這之中誕生了無數項改變人類歷史科技發展的新興芯片技術,更出現過許多如星月般熠熠生輝的偉大人物。至今國內許多芯片類相關競賽,都是超脫于pdl的模式進行選拔的。 比如薛慈先前參與的微電子校量競賽——但就算含金量再高,在pdl眼前也都是小巫見大巫了。微電子競賽題目較淺顯簡單不提,年齡規定在青少年之間,又有諸多限制。但要是pdl的競賽,是在全國四十歲內的研究人員中競選,這個范圍就很寬泛了。有不少年少成名的大鱷和頂尖天才都想爭取,各國不過幾個名額,每每派出的都是行業的頂尖者。 薛慈當然想要參加pdl,他從很久以前便開始準備和訓練。但即便是薛慈,也不覺得自己在這個年齡,便能獲得參加pdl的名額之一。 他太年輕了。 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但這的確是pdl競賽的潛規則之一。每個參賽者大多只能參賽一次,只有相當優異、名望出眾者,才會獲得參與第二次的機會。所以哪怕是那些自負天驕,都會沉心多打磨些年月,出了更多經驗以及科研成果,卡在年齡的最大限制上,才會參與pdl的競爭。 而方老既然特意、正式地來告訴薛慈,當然不會是讓他“多關注一點”這樣的口水話。 方老是動了讓薛慈去參賽的心思。 這次pdl是華國賽區,在華國舉辦。方老先生作為國寶級的芯片教授,獲得了珍貴的直薦名額之一。 雖然在正式參賽前,還要經過一些能力測試,但是通過直薦入選者,參賽已是十拿九穩。 薛慈并不覺得自己可以勝任這樣高的期待。 “我不能答應?!毖Υ仍诳紤]后,還非常認真地給自己的老師建議,“相比起來,大師兄作為參賽人選要更合適一些。能力、資質、成果各方面,都沒有短板,不管怎么比較,都比我……” 方老先生打斷了薛慈,“一方面,小陳他不愿意去?!?/br> “不愿意?” 方老笑起來,“他害怕?!?/br> 薛慈顯然沒想到這個可能,有點疑惑。 “是人就會害怕,小陳怕會在pdl上折戟,反而影響現在的心態,和研究上的投資。他更希望能充分準備,等到下一屆再參與……那個時候走的也不是直薦名額了,壓力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大?!?/br> 直薦名額雖然方便,但免不了會受更多關注。要是發揮不佳,不僅是自己跌份,也墮了方老先生的威名,更顯得辜負期望。要自己競爭來的名額,就算表現低落,也只能說明其他參與者更技不如人么。 陳師兄的選擇也是可以預見的。 “這是其一,”方老先生說完,“其二。我并不覺得你比小陳差在哪里。從一開始,我就更加屬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