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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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慈回到薛家,被送進主臥。他的房間和上輩子區別不大,只是添置了許多細節裝飾,來不及多研究,薛慈便躺倒在床上,先歇息。 中途有人進來給他換藥。薛慈困倦睜眼,認得是小時候薛家聘請的醫生,后來年紀大些退休了,是熟人,便又重新合眼。 等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晨,作息剛好倒過來。 薛慈睡得有些熟,大概是昨天用過的食水里有輕微的安眠藥物。他看著現在所處的房間,熟悉里又透出些生疏來。 前世,薛慈成年前一直住在這里。 他十八歲后搬了出去,從一時賭氣,到終于認清,那是他難得做出的一件讓父親順心的事。 一件正確的事。 再后來,薛家又迎來那位新少爺。他還特意跑去囑咐,不準讓那位少爺住進自己屋中——想來是很狂妄可笑的,新少爺又何必去住別人用過的房間,二手貨色,晦氣。 薛慈起身,拉開簾子去露臺處,陽光透過大片玻璃一下落進來。外面是大片草地,也種植著精貴嬌美的花木,鋪著石子路,有庭園流水,幾名園丁在悉心修剪某束花叢。 他這處能看到的景致確實很好,眼前也盡觀薛家的大片領地,哪一處他都十分熟悉,但偏偏薛慈,卻生出荒謬的鳩占鵲巢感。 這里不是他該留下的地方。 薛慈不免想起他后面租住的公寓,比薛家更讓他自在。如果可以,薛慈更想現在就搬過去,只是他現在這具身體年紀……恐怕還要薛父同意才對。 想到現在薛父的態度,他又開始猶疑了。 難道還要等他再長大些,薛父態度立場才會更鮮明一點? 門被輕輕敲響,傭人在外詢問道:“薛小少爺,您起身了嗎?” 薛慈回神,應了一聲。讓他們進來。 有男傭負責替薛慈更換衣物,只是看小少爺身上已經穿上整潔衣飾時,默默更新了一下小少爺平日的起早時間,又請他下去洗漱用餐。 “先生在四點去了公司,大少爺因學業繁忙,也重新返校了?!蹦袀蛉绯=淮?,“要將您早餐拿上來取用嗎?” 薛正景公司上事務緊急,經常來去匆匆。而薛家大少爺要被教導的當然不止普通初三生的學識,有公司管理要學習不提,更是最近加入了研發科目課程,能請假去看薛慈是臨時擠出的時間。到了今天,就算再怎么依依不舍地想看弟弟,也來不及等薛慈醒來就遺憾離開了。 要是薛正景和薛浮中的一人留在薛家,薛慈還挺想讓人將餐點送上來的。既然都不在,他反而更愿意在樓下用餐。 用完餐,薛慈想到:“老師什么時候來?” 他小時沒去學校上課,是請的私人教師,只是教導他的多是些才藝知識,陶冶情cao。 是薛慈不爭氣,沒陶冶出什么氣質來,倒是人見人嫌。 “先生給您請了病假?!?/br> 這點薛慈是很熟悉的,他小時候經常能請假,一請就是幾周,薛父其實不大管他的學業問題。 薛慈當然明白,這不是寵愛,更沒什么要放縱他將他教壞的念頭,純粹是不在意而已。 但薛慈獨自在家里,其實也很自由。他讓人去找些書來,比如先前那本《芯片》的擴展書籍,更不乏一些枯燥高深的專業書目。 作為被薛家聘請的員工,傭人們當然不會提出什么異議,更不在乎薛小少爺能不能看懂,只忠實執行他的命令。 薛慈在家悶了幾日,都在看書。 后來連管家都來勸說他。 “小少爺想不想出去玩一下?”整日悶在屋中看字,薛慈本便傷著左眼,這下只怕對眼睛消耗更大。便是管家見他性格沉靜,也覺憂心忡忡。 紀管家將至花甲,薛父初掌家時他便是管家了。 他不僅資質深,耳聰目明,處理事件極為妥當,更是難能可貴的忠心,從不做損害主家的事。對兩個小少爺,幾乎當做自己孫子一般疼愛。 薛慈在整個薛家,最不害怕的也是紀管家。 在前世,這位也是難得尊重待他,諸多照拂的長輩——雖然紀管家可能本身并不如何偏愛薛慈,但只薛慈是薛家少爺一點,也得了他二十幾年的忠心。 現下紀管家來勸說,薛慈抱著不讓老人煩心的原則,將書放了下來,非常沒有誠意地道:“那我去花園走走?!?/br> 紀管家還是憂心,覺得薛慈完全沒有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活躍不省心,于是想了想底下的兒孫最喜歡做的事,試探,“您要不要來打電子游戲?看電影?” 薛慈失笑:“那不是更傷眼睛一些?” “……”倒也是。 紀管家并不氣餒:“想起來了。之前您說想做蛋糕,雖然后來失敗了——但這次我聘請了知名西點師,可以來輔佐您?!?/br> 薛慈去一次訓練營,已經是重生后的成年人靈魂了,哪里還記得“之前”說過什么。 既是為了不露破綻,也是不想拂了老人家好意,薛慈只道:“好?!?/br> 不過他其實不記得,自己小時候還有做甜點這樣的愛好。 薛家其實也常駐有甜點大師,但他們的水平太高,對教導新人卻是苦手。這次紀管家請來的人卻不同,一名男性一名女性,極擅長教導徒弟的同時,溫柔耐心,更會激勵別人。薛慈什么都不用做,順著他們的話將雞蛋打破倒進碗里,都能得到非同一般的熱烈夸獎。 薛慈就著他們教學,按部就班??粗案馀弑凰瓦M烤箱時,忍不住嘆息道,現在錢也是很難掙的,還要這么會夸人。 其實薛慈倒是想錯了,雖然紀管家付出的酬勞不菲,但是對西點師們而言最主要的任務也只是負責教導做點心而已。他們這么熱烈,也實在是看薛家小少爺生的太可愛,又實在乖巧聽話,忍不住便想逗他夸獎他。 最后蛋糕便在絕大部分都由西點師們完成、薛慈只負責做點基礎工作下完成了。 不僅完成得很快,還非常好看。 淡黃色奶油均勻覆蓋,熱巧克力漿勾邊拉花,上面圖案是兩朵相當可愛的白云——這倒是薛慈畫的,在他制作時耳邊爆發出了相當誠懇的夸贊。 在薛慈的堅持下,沒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作為裝飾。 很小一塊蛋糕,出爐時卻迎面傳來濃厚的香甜氣息。 紀管家也湊過來看了,相當滿意地露出微笑來。 “小少爺要拿給先生吃嗎?”他問道。 “……” 薛慈面無表情道:“不?!?/br> 紀管家笑了出來,“當然,比起先生我知道您更想送給誰。那天回來后,您就說要親手制作蛋糕送給藺少爺,我一直記著?!?/br> “并且,”紀管家露出了有些驕傲的表情,“上午我已經和藺先生溝通過了,他非常樂意您在今天造訪?!?/br> 薛慈也早不記得藺少爺是誰了。 他小時候就沒什么朋友,這位藺少爺,大概也只是因為家世和他來往的某位同齡人之一。但薛慈既然不記得,就說明他們關系很一般。 但是是將蛋糕送給關系一般的某位小朋友,還是留給薛父—— 薛慈很快做出決定:“準備車,去送蛋糕?!?/br> 藺家不遠。 嚴格來說,是藺少爺現在所處的地方不遠,正在某棟別墅區內修養。 薛小少爺親手做的蛋糕被珍重地包裹好,放在安保箱中。薛慈則坐在后座,漫不經心看著外面飛快掠過的風景,開始回憶溫習今天看過的定理,然后在車輛猛地停下時,突然覺得附近景色有點眼熟。 緊接著,他也想起了“藺少爺”是誰了。 “……” 為什么總是晚一步想起。 第11章 打架 這位藺少爺不僅和他沒什么交情,還和小時候的他有深仇大恨。 當然是夸張的說法。 薛慈成年后經過太多磋磨,早是能對小時候那些恩怨無動于衷的時候了。依他現在的眼光來看,那位藺少爺行事不過如此,甚至不值得他分心出來記恨下。 只不過對當時的薛慈而言,那不僅是打擊,還是他無數噩夢源泉的其一。 薛慈見到藺少爺第一眼便被吸引。 他樣貌很獨特,皮膚很白,睫羽也是白色的,穿著黑壓壓的長衫斗篷,身邊的人會給他舉傘,整個人都像陰郁雨天。 薛慈沒有小朋友和他玩,藺少爺也是。 于是薛慈誤將他們劃分為“同類”,他在宴會上和藺少爺說了很多話。約定下次見面,要帶他去看薛家后園正開的新季玫瑰。 藺少爺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他很快被帶走了,但薛慈知道他叫藺融雪,因病不常出來。 薛慈將他當做一個朋友。 他知道藺融雪很少能出門,幾乎是整天被關在屋里,所以藺融雪沒能來見薛家的玫瑰,他也不生氣?;丶液笈d奮籌謀,要去見他的新朋友。 既然是見朋友,當然也要帶禮物。 九歲薛慈所興奮的,現在的薛慈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能回憶起被裝在紙盒中香甜的蛋糕,和藺家深灰色、高聳的大門。 薛慈被允許去見藺融雪的那天,推開房門時,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藺少爺,房間中不見天光,昏暗沉沉。 薛慈小心翼翼去接近新朋友,蛋糕被他用雙手捧在掌心。薛慈說:“我進來啦?!?/br> 藺融雪沒有反應,又過了很久說。 “過來吧?!?/br> 薛慈又靠近一些,將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因乘車而被搖晃開奶油花的蛋糕放在藺融雪的面前,露出一個微笑來:“我給你帶了禮物——” 藺融雪面無表情地,將蛋糕拿出來,扔在了地上。 香甜的氣味溢散開來。 藺小少爺說:“討人嫌?!?/br> 薛慈當然是生氣的,他雖不招人喜歡,但因為是薛家少爺,還是很少被人這么直白地顯示出自己的惡意。 他決定不要和藺融雪做朋友了,只是憤怒轉身離開時,藺融雪拉住了他。 然后拿起床頭某件物品,一下砸到了薛慈腦袋上。 “嗡”的一聲。 薛慈眼前都是黑的,耳朵疼的厲害。 接下來是重重人影,門外傭人大概意識到情況不對,推開門時壓抑不住地驚呼。薛慈頭上鮮血涌出,腥味極重,他的睫羽上都沾染著黏稠沉重的液體,幾乎睜不開眼。 后來薛慈包裹了幾月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