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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里的笑意逐漸淡退,他用力給粗繩打結,倏地抬首看向我,低沉的嗓音突然失控地尖銳起來,語速快得像是隨時可能變成憤怒的咆哮:“好幾次——好幾次我都想殺了他泄恨!” 我閉上眼忽略那來自死者的刺骨寒意,小心翼翼地深深吸氣,以免自己難以自控地惹怒他。他終于因為我這個動作而有了反應,伸手撫摸我的臉頰,掌心還沾著汽油的氣味和死亡冰涼的氣息,慢慢滑過我的額角。黑暗中我聽到他的語調輕緩下來,近乎極致的溫柔教我背脊發涼,渾身都在顫抖:“不過我發現你和他在一起很快樂。我說過我愛你,魏琳。不像他們那種虛偽的占有欲,我是真的愛你。所以我不能奪走你的快樂?!?/br> 搖搖腦袋想要躲開他的觸碰,我依然緊緊閉著眼睛,竭力集中精神挪動被綁在椅背后的手,想要盡快割斷繩子。曹晨卻在這時騰地站起身,飛快地繞到了我的身后。我迅速撥動戒指捏緊拳頭想把尖角藏起,那尖銳的陶瓷頓時刺破皮rou扎進我的掌心。 “但是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你看看你自己?!”突如其來的咆哮在耳邊響起,他一把揪住我額前的頭發拽起我的腦袋,瘋狂地扯拽我的頭發逼迫我張開眼睛,嗓音嘶啞的怒吼幾乎震破我的耳膜,“四年前你們出了一趟國,你再次出現的時候就變成了這樣……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的樣子究竟有多痛苦?!” 疼痛讓我睜開雙眼,模糊視線的淚水因為劇烈的搖晃而滾出眼眶,視野清明的瞬間,我看清楚了鏡子里的人。 那是個看上去已經年過半百的女人。她穿著一身紅色衣裙,蒼老憔悴的臉膚色姜黃,淚水爬過松弛皮膚堆出的皺紋,雙目空洞無光,滿頭灰白干枯的長發遮不住額角蜈蚣般猙獰丑陋的傷疤。她被綁在一張舊木椅里,被頂燈投下的昏黃光線描畫出臉龐上每一道褶皺,神情痛苦地流著淚。她看起來那么丑陋,丑陋得就像一頭瀕死的怪物。那身紅衣就是她軀體里溢出的鮮血。就連她的眼淚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臭。 “是秦森沒有保護好你!是sanchezharris綁架你、折磨你、殺了你的孩子!是黃劭強/暴你!”鏡子里的曹晨抓著她灰白的頭發,瘋狂推拽著她的腦袋,五官扭曲地沖她吼叫、質問,“全都是他們的錯!你已經被他們傷成這樣為什么還要自己懲罰自己???” 陶瓷鋒利的尖角深深埋入我的掌心,guntang的眼淚在鉆心痛楚的刺激下肆意洶涌,我早已泣不成聲。我不知道原因。我不知道究竟是疼痛讓我忍不住流淚,還是鏡中的女人讓我止不住哭聲。 我只知道那是我。 從四年前開始,就變成這副模樣的我。 我聽見自己發出困獸般的哭號。在這哭號聲中我記起一年前秦森坐在我病床邊的樣子。他不再如從前那樣坐得腰桿筆直、故作正經。長期縮在沙發上的動作令他習慣性地微弓著背,看上去就像個眼神陰鷙的小老頭。他枯瘦的身體被裹在早已不合身的衣物內,顯得更加消瘦而形容枯槁。那一刻我意識到他早已被毀,卻不能好好看看自己??纯醋约?,被毀得怎樣徹底。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奇怪我為什么知道這些?”曹晨直勾勾地盯著鏡子里的我,像是禁受不住我的痛哭,漸漸變得眼眶通紅,目光哀慟,“我不能接受你變成這個樣子。我需要知道原因。因此我跟著你們來v市……在藥店工作,找機會接近你?!彼砷_我的頭發,輕輕撫摸我的脖頸,“我對你做過深度催眠,搞清楚了事情的經過?!?/br> 他的觸碰不再讓我顫抖。他的聲音不再讓我作嘔。我聽不到他說話,看不到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軀體,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我只能看到鏡子里那個絕望哀嚎的女人。她張著嘴無聲地哀嚎,悲慟拉扯著她丑陋的五官。她弓起肌rou緊繃的身體,好像有再也無法承受的痛苦壓彎了她的腰脊,幾乎要將她壓垮。我看著她,和她一起流淚。 “你知道催眠吧。就像剛剛你逃跑的時候,我做的那樣。那是我第一次跟你獨處之后,為了防止突發狀況對你做的催眠。只要我喊出口令,你就會陷入睡眠狀態?!鲜磕帷褪强诹??!辈艹康穆曇舴路鸫┩噶撕裰氐乃畬?,從遙遠的水面傳來。我被困在水底,好像快要窒息。 “好了,好了。別哭了,魏琳?!彼椎轿颐媲?,拿扎人的毛衣替我擦去眼淚,面龐在我的視野內模糊不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讓你好起來。我會讓你恢復成從前的樣子?!彼H吻我的耳垂,在我耳邊喃喃低語,“鳳凰經歷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驗,就能獲得重生。你也一樣?!?/br> 合上眼任最后一滴眼淚流盡,我將自己關進黑暗里,不再言語。 他慢慢把最后兩片皮rou貼上我的額角,覆上我發間那塊術后瘡疤,用發網固定。而后又給我戴上假發,把那兩個冰冷的乳/頭塞進我的衣領。死亡冰冷的氣息因而貼緊我的身體。我波動戒指,摸索那沾血的尖角,在他轉身點火的幾秒鐘時間里,割開了粗繩。 烈火滑過汽油鋪成的軌道,順著臺階竄上地面,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跳動的火焰剎那間畫地為牢。 在他回過身彎腰想要擁抱我的瞬間,我掄起胳膊,把戒指上那銳利的尖角扎進了他的太陽xue。秦森告訴過我,那是個死x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