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回她一個微笑,我如實道:“不好意思,我沒怎么關注?!?/br> “沒怎么關注?”女記者挑眉,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與不可置信,“可是六號那天我在A區醫院見過您,那個時候您和一位先生在一起,聲稱是公安工作人員?!彼屑氉⒁馕业难劬?,不想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那位先生是您丈夫吧?我們聽說這次敲頭案的告破,專案組里的一位私家偵探功不可沒,那是不是就是指您的丈夫?” “你可能搞錯了?!蔽覍λπ?,隨意拉了拉肩上的包帶,“我丈夫身體不適,春節以來都沒有出過門。我也只是偶爾出去買菜。他是個自由撰稿人,不是私家偵探?!?/br> 見她張張嘴還想說些什么,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丟給她一句“抱歉,我還有急事”便徑自離開。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體會到,秦森的傲慢無禮在某些情況下非常實用。 所幸女記者不像陶葉娜那樣鍥而不舍,這個插曲過去后,一路上再沒有任何突發狀況——至少是在我拎了青菜和魚準備回家之前。 我從菜市場出來,遙遙望見肖警官站在一臺黑色沃爾沃邊,抬到胸前的左手指間夾著一只香煙,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滅。他應該一早就看到了我,只是沒有吭聲,等到我發現他才略一頷首,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像是要讓我知道,他在等我出現。 ☆、第十章 肖警官打算送我回去。 考慮到回家的途中可能還會遇到記者,我向他簡單道謝,就隨他上了車。車里開著暖氣,后座兩側的車窗微敞,讓車內的溫度和空氣都處在了一種合適的狀態。我一面系安全帶,一面聽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我在X市受過胡局長的多次照顧,也聽說過秦先生的一些事跡?!?/br> “真巧?!蔽译S口一應。 的確十分湊巧。胡太峰局長從前和秦森交往甚密,在工作方面算得上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但據我所知,自從我們遷居到V市,除了以前比較看重的學生,秦森幾乎不再聯系任何友人或是工作伙伴。其中就包括胡局長。 “聽說秦先生的家族有精神分裂病史?!睕]有介意我敷衍性的回答,肖警官避開人潮將車拐上了更寬敞的馬路,嗓音清冷如常,“魏小姐是一開始就知道嗎?” 忍不住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我翹起嘴角笑笑:“我們結婚之前他告訴過我?!?/br> 得到我的回答,他再開口時依舊面不改色,修長的十指不輕不重地搭在方向盤上,平靜地目視前方的模樣就好像他注意力一直集中于前路:“精神分裂癥發病率最高的年齡段是16到35歲。秦先生剛好是在34歲開始不清醒?!边€是上班高峰期,前方有些堵車,他手肘一動,換檔降下了車速,“在知情的情況下決定和他結婚,之后又毫無怨言地照顧了他三年……不得不說您確實很令人尊敬?!?/br> 可惜我沒法從他臉上看出真正的尊敬。因此我禮貌地一笑,沒有接他的話。 不同于秦森那種帶刺般拒人于千里的態度,肖明雖然鮮少流露出自己的情緒,但并不吝于與人交流。更令人欽佩的是,他似乎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哪怕是再平靜不過的提問,也會叫多數人不敢生出撒謊或者顧左右而言他的念頭。這對他的職業生涯不無好處。 當然,前提是他懂得分寸,不會自尋死路。 等待片刻卻見我陷入沉默,肖警官瞥了眼后視鏡,而后再次主動道:“那天你們離開之后,我和曾警官按照秦先生的說法,找到了新的證據。毛一瑞最后全部如實招供?!彼f,“讓我們比較驚訝的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悔意。哪怕是對于他父親替他頂罪這件事,他也完全沒有感激的意思?!?/br> 車流堵在橋中間,他換了空檔,拉下手剎,“‘反正他要死了,想替我死也正?!?。這是毛一瑞的原話。他覺得理所當然,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br> “看來他很了解他父親的想法?!蔽倚牟辉谘傻亟恿艘痪?,視線瞟向擋風玻璃外的車潮,開始思考等我回到家,秦森會不會因為我出門太久而發火。他今早起床后一反常態地沒有說一句話,板著臉吃下了早餐,心情顯然不大好。 我正出神,身旁肖警官的聲音便輕飄飄地鉆進了耳朵里,“我以為你會覺得他冷漠無情?!?/br> “是嗎?”我沒有挪開停留在擋風玻璃外的視線,大約只牽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也許是因為我沒有親眼看到吧?!?/br> 厚重的陰云推擠著朝陽,始終沒讓陽光從層層裹覆中掙脫出來。只有灰蒙蒙的天光將脫離陰云的天空殘塊抹成青白色,算作還了人們黎明后的光明。我剛想著可能再過不久就要下雨,便見雨絲猛然把擋風玻璃割出一道亮晶晶的小口。 車內響起“咔噠”一聲金屬碰撞的輕微動靜,我轉頭才發現肖警官不知道什么時候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香煙,打開他那一側的車窗,緩慢地吐出一口煙圈,再將夾著香煙的左手隨意搭到窗外。 “毛文竇由于搶劫致人死亡而入獄的時候,毛一瑞只有九歲?!彼^續剛才的話題,“后來沒過三年,毛一瑞過失殺死了鄰居家一個兩歲的孩子。毛家和董家因為這件事賠得傾家蕩產,所以董梅才會帶著毛一瑞搬到V市打工。沒想到毛一瑞在十五歲的時候又因為搶劫致人重傷被送進了少管所。這就是他今年二十四歲還在讀大學的原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