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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人家自是不會像夏府這般,賞無聊的歌舞絲竹,規規矩矩吃飯守歲,聽一通通訓示的話,他們大多都在這街市燈如晝里度過新的一年。 夏青溪獨自逛著,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買一個小面人,拎幾顆枚梅子糕。 只是這女裝著實不方便,為了能盡早出來,她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急著出來透氣了。 人群里,她總感覺有一絲目光凝視著自己,可人流熙攘,并沒有發覺目光到底來自何處。 繼續往前走著,眸光流連不暇,在一處賣花燈的攤位處她的目光停住了。 只見花燈攤下站著一人,臉上被燈火映得明滅分明,此時正癡癡地望向這邊來。 夏青溪走近,伸長了脖子:“晉王!” 她吞掉最后一塊梅子糕,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對著他淺淺一笑:“喂,看夠了沒有?” “你這樣,好看?!?/br> 今天是除夕夜,為了今晚的家宴,盈歌領著一幫丫鬟婆子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 她本就肌膚勝雪面若凝脂,再略施粉黛,飾上平常婦人的釵翠,一襲大紅披紗襖裙,彩繡輝煌,仿佛照亮了整條街。 夏青溪將臉貼近嬉笑道:“好巧,晉王殿下不在宮里赴宴怎么跑到這街上來買花燈了?!?/br> 夜川掏出了帕子,替她揩掉嘴角的糕渣:“不巧,我在等你?!?/br> “嗯?”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腕。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br> 夜川將身上的狐裘披風解下替她系上,并仔細將風帽替她戴好,一只手扶著馬鞍,一只手攬著她一躍而上。 馬兒疾馳著,夏青溪只聽得見耳邊的呼嘯,冬夜的風刮在臉上有些疼,她低了低頭用手緊緊抓著風帽的邊緣。 見她如此,夜川索性一用力將她的身子掉了個個兒。鼻尖碰觸到他的胸膛,硌的生疼。 馬兒繼續顛簸著,她無處著力只好雙手環抱抓住他的玉帶,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 夜川扶她下馬,她感覺腳底都是軟的。 騎馬完全跟她想象的不一樣,屁股被咯的生疼不說,骨頭感覺都快要散架了,一陣陣天旋地轉,胃里隱隱翻涌。 夜川關切道:“你沒事吧?” 她順勢趴在他的身上,嗡聲嗡氣:“我想吐?!闭f著便開始干嘔了起來。 明顯感覺到他身子一僵,夏青溪猛然推開他,站直身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著,似乎還能從他的臉上捕捉到剛才的一絲窘迫。 水坎說過她家主子有潔癖,剛才假裝要吐到他身上肯定把他嚇壞了。 夏清溪笑彎了腰,有一種捉弄到他的快感令她心情無比舒暢。 夜川靜靜地等她笑完,引著她往前走去。 這是一處斷崖,若是白天站在這里視線一定極好。 此時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剛才的夜市燈火通明,點點火光照亮了長街,一眼望去宛若夜空中翱翔的游龍。夏清溪禁不住驚嘆,好美! 她張開雙臂,任憑夜風吹拂,須臾歪頭看著他: “剛才我在街上買了好看的面人,吃了好吃的梅子糕,也看了漂亮的花燈,走在街上我感覺很開心很滿足。 “可是現在我站在這里看到了剛才的那條街,還可以呈現出如游龍般壯闊的風景,和現在看到的相比,剛才的開心與滿足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br> 說罷她將手里的面人兒塞給他,當時買的時候就覺得它像一個人,現在終于想起來它像誰了。 夜川抬手捋了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聲音里摻了少有的溫柔:“有時候,你覺得已經很好了,可等你站到更高的高度來看,也不過如此。比如,成為平王妃?!?/br> “人間的事,只要生機不滅,即使重遭天災人禍,暫被阻抑,終有抬頭的日子。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我跟平王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合作罷了。終有一天我是要走的,我現在只能站在這樣的高度,我看不到其它。不過,我說了會站在你這邊的,放心?!?/br> 夜川出神地望著她,仿佛她說的不是自己,而是在排點別人的紅塵道場,這等眼力與氣魄,著實令他震驚不已。 回去的路上,夜川沒有再讓馬兒跑的那么快,一只手馭著韁繩另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使她不再無處著力,也就不那么顛簸了。 正月里嚴寒,萬物凋零。 夏青溪喜歡窩在炭火十足的屋子里不出門,吃吃喝喝,同盈歌玩玩鬧鬧,看看送來的各鋪肆的賬目,數數近期又賺到的銀票,日子過得倒也舒心自在。 可此時看著桌上一早送來的兩封信,她有點皺眉了。 —————————— 壽康宮。 榮太妃脫下厚重的披風,命人將一身宮女的服飾換了下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眉頭緊蹙。 她想不明白,為何今日太子也在宮外,還恰巧在同一間酒樓遇見,越想越蹊蹺,她喚來了貼身宮女:“去查一下太子今日緣何出宮?!?/br> 忘憂酒樓的雅間里夏青溪無比愜意,嗑著桌上的堅果小食,美美地飲著茶水,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一副宮女模樣的婦人剛走,盈歌便推門進來走到身邊彎腰詢問:“姑娘,這榮太妃不是晉王的生母嗎?怎么還關心起您和平王的婚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