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429節
赤扈騎兵南下,類似這種一擊即潰的戰事發生太多太多了,但慘敗方卻是皇皇大越。 短短兩三年時間內,河東、河北、河淮以及關陜等地,近千州縣淪陷,真正拼死抵抗赤扈人南侵、多多少少給赤扈人制造出些麻煩的,屈指可數,絕大部分州縣哪個不是望風而降? 這些地方的邊軍及地方廂軍鄉兵統共加起來,一兩百萬人馬都是有的,又有多少不是一擊即潰? 眼前的一切,也不過預示著內部同樣腐朽不堪、矛盾重重的黨項王國,即將在赤扈人的兵鋒之前摧枯拉朽一般垮塌下來,甚至都不需要兩年時間,黨項人就會全面屈服于赤扈人的鐵蹄之下。 到時候赤扈不僅調動更多的兵馬,心無旁鶩的往秦嶺-淮河防線傾壓而來,黨項為其征服之后,契丹殘部此時所占據的秦州就暴露在赤扈人的鐵蹄之下,而秦州之后,則是赫赫有名、連接川蜀與隴右的另一條通道祁山古道。 蕭林石給他的秘函里也表明了態度,赤扈人一旦占領六盤山以西的廣袤地域,兵鋒直指秦州,他無意拿契丹最后這點血脈,為大越據守祁山門戶。 徐懷卻理解蕭林石的立場。 這些年楚山軍屹立淮上,有如鋼鐵長城不倒,將數倍于己的虜兵拒擋在外,看似戰功顯赫,名震天下,但這些年戰死沙場之上的楚山子弟,將近三萬人眾。 不過,楚山能在淮上支撐下去,是背倚大越在秦嶺淮河以南的半壁江山,還擁有數百州縣、三四千萬人口;楚山之前能從南遷民眾中吸納十數萬計的青壯,之后還能在荊湖招募流民甚至從荊湖等地的底層民眾中招募青壯為卒。 契丹殘族所剩人丁勉強有十萬眾,精銳騎兵不過萬余,拿什么在秦州跟一路兵馬就是數倍、十數倍于己的赤扈人拼消耗? 蕭林石無意率契丹殘部守秦州,大越又要從何處調兵遣將,去填祁山古道這個缺口? 雖說朝廷也早就注意到這點,建繼帝也正式啟用兵敗淮川被削職為民的原荊湖北路經略使劉獻出知武州,使劉獻于祁山古道南側的武州諸縣(略陽、同谷、武都)修繕城寨,招募番兵、cao練州兵鄉勇,積極加強防御,但這是遠遠不夠的。 徐懷此時也無暇顧及太多,但為接下來的形勢隨時會再次惡化,楚山所有的工作都要快馬加鞭往前趕。 徐懷眺望湖口對岸正陷入熊熊火海之口的潯瀆寨,眺望被遺棄在潯瀆寨外奔走相號的老弱婦孺。 盤龍寨一戰前后收俘饑民預計高達十四五萬之多,能不能盡可能妥善的將這些饑民在南蔡安置好,能不能將這些饑民之中近四萬青壯男丁有效的組織起來,能不能利用接下來半年到九個月的時間,使他們的身體有效恢復過來,并進行相應的cao練,都決定著楚山在明后年能不能獲得更強的軍事后備潛力,去應對更危急的局面。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勵鋒堂還需要繼續在鄂州等地拆借錢糧。 身上虱子多了不怕咬。 既然勵鋒堂在鄂州已然拆借三四十萬貫,那就不憚再多拆借一兩百萬貫錢糧。 之前洞荊賊軍糾集十數萬烏合之眾,盤踞千汊浦未去,除了王氏牽頭傾盡全力拋售田宅拆借給勵鋒堂外,鄂州大多數開設質庫的商賈,都不大相信楚山真能大規模對千汊浦進行墾殖。 當世找開辦質庫的商賈拆借錢款,田宅乃是最受歡迎的質押物。 盤龍寨一戰,十數萬烏合之眾如此不堪一擊,殘寇也倉皇逃走,不敢再戀棧不舍,徐懷這時候將千汊浦所有即將開發墾殖的田地,分塊拿出來找各家質庫進行抵押,相信事情推進應該比之前要容易得多。 為了保證最快半年時間內,包含近四萬青壯男丁在內的十數萬饑民,能成為楚山的后備軍事潛力所在,除了許凌調歸右司院,繼續負責水師發展外,韓圭、徐勝以及范宗奇等人還繼續留在南蔡任事。 之前借提親、送聘等事,暗中調入南蔡的千余精銳,普通將卒都會返回駐地,但徐懷會將百余基層軍吏留給范宗奇,編入南蔡縣尉司,用以加強屯寨鄉兵的組織、cao訓等事。 范宗奇雖身為選鋒軍都虞侯,但單純只知道統領百里挑一的精銳甲騎沖鋒陷陣,永遠都成為不了頂級的將帥。 除了沖鋒陷陣之外,一名杰出的將領所需要掌握的知識太多,像徐心庵、唐盤、唐青、韓奇、殷鵬、王憲等將,徐懷都會叫他們在統兵之時兼署政務民事,就是要他們熟悉方方面面的細枝末節。 這樣他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縮短與徐武磧、陳子簫等半生歷練及積累的差距。 所以,徐懷會繼續使范宗奇留在南蔡,以選鋒軍都虞侯之職,兼掌南蔡縣尉司之事。 徐懷同時還會從楚山調兩百余工官及鄉吏過來接受韓圭的調遣,以便圍垸墾殖等事能在千汊浦全面鋪開。 這也是楚山這些年積累的底蘊所在。 不要說州縣一級了,路一級的監司衙門,哪里能一下子抽調兩三百名熟悉基層吏事的鄉吏來? 這還沒有將勵鋒堂派駐南蔡的人手計算在內。 昨日已在雙柳莊行過回門禮,徐懷計劃明天就動身攜王萱返回舞陽,有太多事需要叮囑韓圭等人,當下也是挑最緊要的吩咐: “南蔡前期除墾殖糧田外,幾乎沒有其他能額外發展的工礦,南蔡船場籌建規模還是不夠啊——南蔡處于江漢之交,舟船之便通達天下,運載商貨,數倍乃至十數倍于車馬之上,一艘上等良舟也是千金難求。而楚山這幾年在周橋、信陽所籌建的船場受條件所限,所掌握的技術,在當世還不能算頂流,南蔡這邊卻有機會能完善這點……” 周橋、信陽等地位于淮水上游,汝潁之間所行舟船,能裝載百石商貨,便要算大船。因此,徐懷在淮川一戰前后,在潢川、淮川等地招攬的船匠,能力還是不如江淮及荊湖的船場。 楚山后續也主要打造各種中小型戰船編入水軍,對大型戰船的需求不足。 勵鋒堂要成為楚山的錢袋子,不能僅限于將淮上的大宗物資販售到南陽、襄陽、郢鄂等地,還要將商貿活動擴張到整個荊湖、江淮、川蜀甚至走海路通往浙閩等地,到時候僅勵鋒堂對大型載貨商船的需求就會極高。 所以,徐懷希望南蔡能更大規模的發展造船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說囚 “楚山從來都不忌諱旁人議論出身,像行營馬步院左右參軍郭君判、潘成虎,襄城都巡檢使、天雄軍右軍第一將、都指揮使陳子簫,早年在桐柏山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桿子——左司馬、左軍統制徐武磧更是早在三十年前在桐柏山落草為寇,后為先帥王公收服編入靖勝軍為將。而像徐心庵、唐盤、唐青、殷鵬、韓奇等軍將,此時都聲名顯赫,但在追隨節帥之前,哪個不是桐柏山里擔心連婆娘都娶不上的破落戶?乃至我周景早年在桐柏山里,也不過是個小寇,被從靖勝軍逐出后,十數年在桐柏山更是以養馬為業,在那些老爺們跟前,只是一個卑賤的小人物。爾等在洞庭湖落草為寇,兇名極盛,但其中真有多少是窮兇極惡之徒?又有幾人不是因為走投無路才落草,又有幾人不是飽受苦難、盤剝,胸臆間憋著太多的怨氣、惡氣,不是為了一口吃食,為了闖出一條活路才鋌而走險?別人不懂你們,我們還能不懂你們?我告訴你們,這些都不丟人。就像楚山從不忌憚旁人議論出身,你們毋需為此自慚形穢,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一句話你們不能忘卻。太玄乎的道理,我不跟你們扯,但你們想想看,胡虜侵凌中原,數以百萬計的民眾,有如草芥一般被踐踏、收割,有幾個不是你們同族同源的手足?不知多少婦女慘遭侵害,有幾個不是你們的姊妹?或許你們覺得河淮淪陷與你們無關,但你們想想看,不是我楚山男兒拼命在淮上抵抗,不是我楚山男兒將頭顱系在褲腰帶上拼命廝殺,任那胡虜鐵蹄踐踏荊襄大地,到時候是不是該輪到你們的兄弟手足父母姊妹慘遭作賤、屠戮了?你們不想著保家衛土,卻暗中與胡狗勾結,想著與胡狗里應外和,襲擾荊襄,欲迎胡狗南下,此舉是不是當天誅地滅?” “你血口噴人、栽贓污蔑!” “我血口噴人、栽贓污蔑?” 周景走到手腳被捆扎住、坐在牢房干草堆上的蔣昂跟前,灼灼厲目盯著他怒睜欲裂的雙目,冷笑道, “那我問問你,你們六月大舉潛入千汊浦搞事,裹挾十數萬饑民橫掃鄉野,之后數月在漢水以東劫掠,卻不能攻下漢川、黃陂等城,連小小的雙柳莊也拿不下來,之后又退守千汊浦,沒有糧秣補給,根本就養不活十數萬面黃肌瘦的難民,每日都有人餓倒路側,你們為何不走?你們不就是跟胡狗暗中勾結,想著幫赤扈人切斷我們的糧路,將荊襄攪亂嗎?” “你們搖身變成官,上下兩張口,早就忘了根本,什么事都能叫你們說出花來,我們怎么與你辯?”蔣昂恨聲說道,“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別他娘拿這些屁話臟了爺的耳朵!” “楚山不殺無罪之人,也絕不違刑典殺人,今日便是要殺你剮你,也要叫你死個明白,”周景冷冷一笑,盯著蔣昂問道,“田儒生何人是也,是什么來頭,姓蔣的你可心知肚明?洞荊賊軍三十六字頭首領,個個在洞庭湖、荊江都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卻是一個來歷不明、藏頭藏尾沒有根腳的田儒生,剛投效過來就叫你們三十六字首領奉為軍師上賓,諸事言聽計從,你說你們不是跟胡狗暗中勾結,誰信?” “……你血口噴人!”蔣昂他雖然對孫彥舟、胡蕩舟等將初來乍到的田儒生奉為上賓,心里本就不滿,但這時候周景一口咬死他們與赤扈人勾結,也是氣得面紅耳赤快要炸開,掙扎著要站起來,罵道,“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坐看胡虜南侵,不計其數的民眾生死無依,投我洞荊,卻怨我們不能一一分辨來龍去脈,你們要點狗臉行不?” “……”周景冷冷說道,“說到田儒生,你心里也沒底了吧?好,我現在來告訴你這個田儒生,到底是什么來頭——天宣年間,蔡賊當道,其子蔡元攸在朝中也風生水起,逢迎之人稱之‘少相’。兩次北征契丹,蔡元攸皆為副帥。蔡元攸身邊有個謀士,姓田名志甄,喜著青衫,以當世諸葛自謂——伐燕大軍覆沒于云朔,蔡元攸也于應州一座山洞之中,為岳海樓縱火燒死,偏偏這田志甄之前數度代表蔡元攸與赤扈人談聯軍之事,其談吐偏能迷惑住赤扈人,得以保全性命,在虜王身邊當了一個賓客。不過,田志甄與蔡鋌、蔡元攸同是贛州興國縣人,因同鄉而攀附蔡賊府中任事,其父母妻兒皆在興國縣,其兄弟叔伯在興國縣還是頗為有名的茶商——他沒骨頭投靠胡虜,卻又擔心牽連家人,才更名改姓,以為別人抓不住他的根腳!” 洞荊賊軍半年前出乎尋常,大規模潛襲漢川、黃陂等地,楚山就懷疑這背后有赤扈人作梗。 軍情司之前沒有在洞荊賊軍身上投入什么精力,但之后有的放矢的去挖掘,從田儒生等人一年前投奔孫彥舟之后洞荊賊軍種種異常里,挖出田儒生等人的根腳,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特別是決意在千汊浦僑置州縣,周景更是親自在南蔡坐鎮,安插眼線滲透到洞荊賊軍內部搜集情報,此時基本已查明田志甄更名換姓田儒生投奔孫彥舟之后,洞荊賊軍內部僅有極個別的首領知悉田儒生的來頭,還千方百計掩蓋隱瞞,蔣昂等賊將卻并不知情。 當世之人對家國的觀念,較為薄弱,因此楚山即便掌握田儒生等人的真實身份,得悉孫彥舟、胡蕩舟等賊酋暗通胡虜,也未大肆聲張;即便大肆聲張,離間賊軍的作用也極為有限。 不過,當世之人即便落草為寇,也并非完全沒有家國的觀念,至少孫彥舟、胡蕩舟等賊酋在洞庭湖、荊江舉事,打的還是“掃除貪官污吏、替天行道、均貧富”等旗號聚攏人心。 周景此時在蔣昂跟前,揭穿這一點,根本上也是動搖其心志,消弱其對抗的意志。 見蔣昂瞠目結舌、無言以對,周景將一疊卷宗扔到他跟前,說道:“此乃田志甄所有的材料以及他這半年多來屢次派遣嫡系穿過淮上聯絡虜兵京西四州總管府的行經路徑——你且看我有說半分假話!” 周景示意左右將捆縛蔣昂以及另幾名賊軍手上所捆扎的繩索解開,任其翻閱軍情司這些天好不容易搜集到手的一些情報。 “周爺,這傻狗子認的字都未必有一籮筐,你將這摞東西送到他眼前,不是羞辱他嗎?”牛二坐在監房的門檻上,拿囊刀剔著牙縫里的rou屑,細細嚼著,這時候忍不住嘲諷道。 “你這傻狗子,只知背后襲人,識字才不滿一籮筐!”蔣昂怒罵道。 “呦,那你讀上幾句,給爺兒聽聽?!迸6I笑道。 “誰知這些不是你等編造?爺豈能如此輕易上你們的圈套?爺吃的鹽,比你這狗東西吃的屎都多!”蔣昂嗤笑道。 “誰他娘要騙你這傻狗子,只是好心讓你做個明白鬼而已,你愛看不看,爺還能求你這傻狗子!”牛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站起來將手腳被捆住的蔣昂踹翻在地,對周景說道,“這傻狗子識字不滿一籮筐,別解開繩索,今兒就讓他做個糊涂鬼,明兒送他上路?!?/br> 周景搖頭而笑,將卷宗撿拾起來,說道:“那就讓他們做個糊涂鬼吧!待明日行刑!” 待周景、牛二等人離開后,牢房外側也聽不見有人走動,蔣昂努力想將繩索掙斷,但用盡吃奶的氣力,腕骨都要勒斷掉,卻沒能掙脫開來。 “蔣爺,你看!”卻是同蔣昂關在一起的一名賊軍頭目,這時候掙脫開繩索,欣喜的舉手給蔣昂看。 “趙善,你怎么掙扎開來的?”蔣昂欣喜問道。 “剛才守卒都已下手解開我手上的繩索,但叫那蠢貨打岔中斷后,我雙手暗中使了勁,沒再叫那守卒扎牢繩子!”趙善壓低聲音,將繩索拿給蔣昂看,接著又低頭去解捆扎雙腿的繩索。 “我們先別動,夜里可能會送斷頭飯來!你先將繩索假裝套在手上,”蔣昂攔住趙善,又示意另三名一同關押在這牢室里的頭目保持平靜,說道,“這伙楚山賊兵太過厲害,若有驚動,定難脫身,待夜深人靜之后再破屋逃走!” “夜里送斷頭飯來,他們豈非要解開我們的繩索,看著我們吃斷頭飯?到時候如何瞞過?”趙善問道。 “你這傻鳥,他們送斷頭飯,撞翻碗碟,破口大罵幾句,難不成他們還非要伺候我們吃下這斷頭飯不成?”蔣昂見逃脫有望,笑罵趙善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縱虎歸山 “楚山行營,守御淮上,庇衛荊襄……” “這告示是說楚山軍將卒分作選鋒軍、戰兵、守兵、工輜兵四等,兵餉食宿乃至傷恤有所不同,但凡我等欲為朝廷效力、守衛荊襄,想著父母姊妹不受胡狗侵凌踐踏,初次可以應募守兵、工輜兵……” “這守兵主要是cao練后防守城寨塢堡,一經錄用,家小就可得授永業糧田五畝、菜地桑麻地一畝,另外還給安家房舍兩間。在營伍之中效力,鞋服兵甲等都不需要自己擔憂,皆由行營按季、按需給授;每日菜飯也都有定額,除每日兩升糙米管飽外,另有菜金五錢。除此之外,每月還發給一貫兵餉……” “這工輜兵跟州縣廂軍相類,專事城池繕造、道路修筑以及諸多工造,一經錄用除了工輜兵授永業田三畝、菜地桑麻地半畝、安家房舍一間,菜飯比照守兵,另有月餉六百錢……” “應募后cao訓勤勉刻苦,作戰英勇者,下功一次加授永業田一畝,上功一次授功勛免征田五畝,兩者都以十畝為限;死恤計上功二次,可保家小衣食……” 南蔡城門新建的東城門外,張貼的招募告示前,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搖頭晃腦跟圍觀的百余民眾解讀告示。 這時從城門口馳出數十兵馬,出城門后駐停稍許,眼神凌厲的往告示前圍觀人等搜尋片晌,便以十騎一隊,分作三個方向馳出,沿途遇到路人都要攔截下查問。 “這是怎了?”城門前民眾困惑不解。 “像是搜捕逃犯……”有人見多識廣,猜測道。 蔣昂等人拉低斗笠,遮住面孔,以免旁人看出破綻來,卻是等追逃騎兵遠去后,才不緊不慢的離開東城門。 趙善忍不住夸贊道: “還是蔣爺厲害,出城后攔著不讓我們倉促逃走。要不然的話,這四野空曠,樹木枝葉凋零,湖蕩邊的葦草要么被收割,要么被火燒盡,沒有什么藏身之處,恐怕是插翅都逃不過搜索??!” “沒有渡過漢水前,還不得有絲毫的大意!”蔣昂皺著眉頭,告誡趙善等人小心謹慎,但還是抑不住心里的得意,笑道,“當然,我要沒有點伎倆,這些年怎么逃過官府的追捕?而楚山軍終究百密一疏,我看也不過如此……” …… …… 蔣昂等人從南蔡城東城門往南逃亡,此時南蔡城北的雙柳莊外,徐懷攜王萱正跟王文沖、王明啟等王氏族人辭別,準備踏上北返舞陽的行程。 王番早已渡過漢水,到漢陽督戰,清剿驅逐此時仍盤踞在漢水以西、荊江兩岸的洞荊賊軍——盤踞千汊浦十數萬烏合之眾,如此輕易就叫楚山南蔡兵馬擊潰,這也深深刺激到荊湖北路的文官武將們,就連孔昌裕也親自趕到漢陽視軍。 徐懷與王萱得建繼帝賜婚之后,周鶴、高純年等人則上表請奏,使孔昌裕轉任荊湖北路制置使。 建繼帝在襄陽即位登基,諸路就由轉運使兼領提點常平倉事,實際推動財司與倉司的合并,轉運使正式成為各路全權掌握行政、財政大權的主官。 而在荊湖北路,自劉獻被削職為民之后,經略使就空缺不置,兵政由兵馬都部署執掌,而調兵遣將之事,與轉運使、提點刑獄公事會商執行,轉運使的權柄更大,但終究不能跟正式執掌地方兵政、行政大權的制置使相提并論。 周鶴、高純年等人推動新設荊湖北路制置使背后的邏輯很簡單。 湖匪未靖,肆虐荊湖,朝廷不可能倉促間將王番調離,換其他不熟悉情況的高級士臣過來接任兵馬都部署一職;而王番之前調兵遣將一事,雖說要與轉運使、提點刑獄公事會商,但到底是兵政最高長官,與徐懷從此之后又是翁婿,怎能叫人安心,穩妥之計當然是使孔昌裕出任制置使執掌荊北軍政大權,將王番直接置于孔昌裕的麾下任事。 而從長遠看,即便將來朝中將王番從荊湖北路調走,周鶴、高純年等人也希望荊湖北路有足夠分量的人物坐鎮,防止楚山的手伸得太寬、太深。 不過,徐懷對此并無意見,甚至更樂意看到這種改變。 在他看來,之前大越境內大體安泰,地方上帥司、財司、憲司、倉司相互牽制,或許能更好的防止權宦坐大,威脅中樞,但此時形勢如此惡劣,倘若在地方上還繼續玩制衡,縱容監司之間繼續扯皮、拖后腿,就是大弊。 當然了,對王番個人來說,多少是難免有些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