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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軍好兇猛在線閱讀 - 將軍好兇猛 第406節

將軍好兇猛 第406節

    “……為了趕在陛下期限內出兵,鄭懷忠殘暴壓制一切反對聲音,看似對陛下忠心耿耿,甚至連心有不滿的鄭聰都被拖到泌陽駐營的轅門外扒光血淋淋抽了二十鞭子,但不僅神武軍內部,泌陽士紳之間都在暗中流傳,鄭懷忠如此實為楚山以及朝廷逼迫……”

    “之前懈怠,什么事都不做,甚至有意放任,之后又將五日出兵限期的責任都推到朝廷與楚山的逼迫上,鄭懷忠這一手顛倒乾坤玩得很漂亮??!”史軫笑盈盈的說道。

    “神武軍乃是鄭家父子經營多年的秦鳳軍為底子,軍將武吏皆為鄭家之嫡系,他們怎么仇視楚山,都無所謂,但就怕南陽士紳滋生怨恨,與楚山裂痕更深……”唐天德有些擔憂的說道。

    桐柏山南嶺中西段以及北嶺,原淮源巡檢司所轄范圍,屬于唐州泌陽縣,第一次汴梁守御戰期間,拆置楚山縣;之后建造楚山城,原淮源巡檢司所屬部分,置淮源縣,而將原信陽以北的金牛嶺、周橋、青衣嶺、石門嶺及明溪河沿岸地區新置楚山縣。

    除了以桐柏山為根源的楚山,與作為南陽府治的泌陽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外,南陽府所屬的方城縣,與舞陽、葉縣接壤;伏牛山南坡峰嶺則屬于向城縣,與汝州所轄魯山、梁縣接壤。

    不管怎么說,楚山與南陽府實屬唇亡齒寒的關系。

    “你這幾天在泌陽‘作威作?!€不夠快活?”史軫笑著問道。

    唐天德撓著腮幫子,不好意思的說道:“還不是史先生你要我來泌陽,勿需對寧、周等人客氣的嗎?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敦促神武軍從南陽出兵,而不管怎么說,我們與南陽地方,不宜再擴大裂痕了——要不然,真就中了鄭家父子的圈套了!”

    “非為生死攸關,寧慈之流以及滿城士紳寧可去貼鄭家父子的冷屁股,又何曾將楚山放在眼里?”

    史軫哂然一笑,說道,

    “鄭家父子在他們眼里是武夫、莽夫,而楚山在他們眼里,是奪他們地利、令他們不能再坐享其成的武夫、莽夫,這些年他們什么時候會盼著楚山好過?也唯有鄭家父子率神武軍馳援淮南,虜騎隨時有可能會撕開楚山防線,如寧慈、周運澤之流,他們感受到生死恐懼,茫然四顧,無所倚持,才陡然發現,楚山是他們唯一能抱住的大腿,他們才真真切切的巴望著楚山能撐??!”

    “……”唐天德腦袋有些卡殼,過了片晌才緩過神來,磕磕巴巴的問道,“左驍勝軍將所有行囊都打包,大車小車上千輛,動用三四千頭騾馬,大張旗鼓南撤襄陽,是節帥有意為之?”

    “節帥cao勞軍務,沒有閑工夫管這些小事,但這些確實是有意為之,”史軫淡淡一笑,說道,“左驍勝軍此次移駐襄陽休整、補充新的兵員,確實是需要較長的時間,但襄陽還不至于窘迫到連盆盆罐罐都無力籌措,一切都從汝州運去。浪費這么多的人力、物力運輸,途中所耗,還不如襄陽重新置辦,但非是如此,如何能令南陽官吏士紳更真切感受到局勢的岌岌可危?”

    “原來如此啊,”唐天德感慨道,“鄭家父子暗中散播消息說神武軍傾巢增援淮南,乃是楚山逼迫,兼之左驍勝軍大肆南撤,所攜帶行囊遠超想象,這兩天便有人跑到我這里,明里暗里試探楚山對南陽是否有鳩占鵲巢之意——我還擔憂任由這些揣測滋生,會有害楚山與節帥聲譽,還特義正辭嚴駁斥,卻不想這正是史先生所要的效果!這么說,汝州一些士紳富戶拖家攜口倉皇南撤,也是史先生有意為之?”

    “……不是有意為之,關卡驛道一封,他們怎能插翅飛走?雖說他們倉皇南逃,會帶走楚山所緊缺的一些物資,但相對說來,比他們留下來礙眼要好……”史軫點點頭,說道。

    “節帥最終想做到哪一步,是不是真想將鄭家徹底從南陽趕出去后,來個鳩占鵲巢?”唐天德有些興奮的問道。

    “南陽誰來守,這是朝廷所決定的,朝廷不予而取之,是為逆,”史軫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方城、向城、泌陽等縣北部的伏牛山東麓、南坡諸嶺及五峰山,交由楚山接管,能更好完善南陽以北的守御形勢,也是鄭家父子不在南陽,南陽府衙便能決定的事情……”

    伏牛山東段以及南坡諸嶺,大部分隸屬于南陽下轄的向城縣及方城縣;而燈臺架山南側的五峰山,楚山通往葉縣的新修驛道,便從其南坡山腳下通過,則分屬于方城縣與泌陽縣。

    一直以來,神武軍主要駐守方城、向城、泌陽等主要城池,并以方城為中心,在伏牛山與五峰山之間寬約三十里的峽谷之中修筑了一系列塢堡,但山地內部的守御,還是以鄉兵寨勇為主,名義上受南陽府兵馬都監司(府軍)所轄。

    史軫的用意,一方面叫寧慈等人意識到楚山不守,南陽必亡的迫切威脅,一方面叫寧慈等人有楚山意圖撤占南陽的猜測與憂懼——楚山不奉帝詔,不戰而撤占南陽,寧慈等人不阻止,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以此種種,史軫真正想要做的,是迫使寧慈將山寨鄉兵撤出來,加強南陽盆地內部城池的守御,將上述諸多山地交由楚山接管,使楚山在南陽以北的形勢真正完善起來,同時也要迫使寧慈不再拖楚山的后腿,更好的支持楚山軍守住汝、蔡一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流民

    戎馬倥傯,史軫有心想領著蘇蕈、徐憚等年輕將吏實地多游歷宛隨襄郢等地的山川,但奈何戎馬倥傯,事務忙碌,他能從汝州脫身離開四五日就已經極其不易了。

    確認駐守南陽府的神武軍主力悉數登船踏上增援淮南的征程,史軫在與唐天德會合后,就沿唐白河折返,往南陽府治泌陽而去。

    泌陽舊為唐州冶,此時乃為南陽府冶,同時也是南陽盆地最為重要的水陸碼頭之一(泌水-唐河-漢水)。

    因此不管汝南郡公府上下,不管寧慈、周運澤等南陽府衙官員以及泌陽里的士族鄉紳,對楚山多么不待見,勵鋒堂還是在泌陽城里設有鋪院,在城南泌水碼頭附近建有貨棧,以保障楚山大宗商貨順利運出桐柏山轉往荊襄諸州縣。

    史軫十數年前曾出京游歷荊襄等地,經過泌陽,十數年過去,泌陽城外觀并沒有大的改變——南陽盆地富庶,地方能截流較多的財賦,城池時有修繕,桐柏山匪亂也沒有波及到泌陽城,磚石裹覆的城池安靜的座落在泌水北岸的薄霧之中,城樓若隱惹現。

    然而車馬行至泌陽城下,即便泌陽沒有直接遭受虜敵侵害,但戰爭所帶來的瘡痍,在滯留于泌水沿岸、寒冬只能抖抖瑟瑟寄身茅草窩棚之中偷生的難民身上畢露無遺:

    到處都是衣裳襤褸、皮包骨頭的難民。

    有人臥于路側奄奄一息。

    看著護衛森嚴的車馬隊過去,所有人眼神麻木的看過來,也沒有驚畏走避的意思,也不敢上前來滋擾;膽子稍微大一些的,也只是抬起沒有碗罐樣的破陶片,露出乞求的卑微哀憐眼神。

    泌水源出桐柏山西坡諸峰,沒有冰封期,但寒季未過,河水猶冰冷刺骨。

    此時遠遠看去,卻有不少難民下水捕撈魚蝦充饑,但沒有鋪撈工具,所得甚微。

    有人早已精疲力歇,一頭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撲騰了幾下,就沒能再浮出河面。

    左右只是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沒有誰想著趟深水去救。

    “我們沿唐河南下,沿途有不少田地荒蕪無人耕種,南陽府怎么不組織這些饑民耕種,任由成千上萬的饑民在城下聚集、坐以待斃?”蘇蕈驚訝的問道。

    泌陽城位于唐河的支流泌水之畔,他們這次是沿著唐河南下,沿途是看到很多難民與南撤襄陽的左驍勝軍將卒一起南下——這些難民絕大多數都是畏懼汝州不守,楚山又有意打開口子放任南下的汝州鄉坤富戶,雖說狼狽,但剛剛踏上逃亡的苦途,狀況看上去還不太糟糕。

    而泌陽城下所聚集的這三四萬難民,其中最早的那批人,乃是第一次汴梁守御戰期間就從鄭許蔡潁等地逃亡南下的,無以維持生計,徹底淪為流離饑民,狀況自然要慘烈得多。

    這時候有一隊衙役模樣的人,牽著兩部牛車沿河畔而行,牛車堆著十數具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尸體,也不知道是沒有扛過酷寒凍死的,還是沒有扛過饑餓餓死的……

    這種種情形,給蘇蕈、徐憚等人帶來真正的震撼。

    河淮、河洛以及更為遙遠的河東、陜西民眾,南下逃避戰亂,絕大多數都會從楚山過境,也有很多難民滯留在楚山,但即便是過境的難民,楚山沿路都會安排粥場進行賑濟,留下來的難民、饑民,都及時會由鄉司出面編入屯寨。

    徐憚、蘇蕈他們也算是見過大量的難民、饑民,但從來都沒有想象過泌陽城下這樣的情景。

    “不要說虜兵還沒有侵入南陽,僅有少量士紳、富戶未雨綢繆,攜家帶口南逃,就算已有一部分田地被舊主棄荒,但與我們沿途絕大部分所看到的荒灘坡谷,在南陽府都被視為有主之地,不容流民饑眾隨意割占的,”

    史軫坐在馬車上,看著泌水之畔的流民、饑民,跟蘇蕈、徐憚解釋道,

    “南陽府恪守這一點,一方面乃是南陽府衙及諸縣衙署,目前還主要依賴于地方上占有田地的士紳豪戶負責征繳籌措糧秣,需要維持里甲秩序,以及南陽府軍大部分都是從底下征集過來的鄉兵寨勇,以及修造城寨、驛道所需的役力,也主要依賴于地方士紳豪戶的組織、領導。另一方面,南陽府諸多大大小小的官吏,絕大部分家里都有幾百畝、上千畝糧田坐食其利,多者甚至占據上萬畝、數萬畝肥沃田地,他們怎么會容忍他人做有損自身利益的事?即便寧慈、周運澤、程倫英等人乃是流官,但他們在各自家鄉無一不是富紳之族。而晉莊成等南陽籍士臣,他們雖然人不在南陽,但族人都在,又豈會縱容南陽府組織流民、饑民分占其地利?種種利害關系交織到一起,注定南陽府都要遵循舊有的田制。而這點也是楚山與南陽士紳割裂最深之處。你們仔細想想看,楚山這些年是怎么處置淮源、信陽等地田地的?第一,楚山行營所轄區域,不僅士紳富庶,抑或普通民眾,只要沒有留下來共同參與抵御胡虜南侵的,倉皇南逃的,其田宅皆視遺棄,都收為官有。第二,士紳富庶以往沒有耕種及經營的坡山河谷,都不得再私自割占,也一律視同荒地,收為官有。第三,仍然留在楚山的士紳鄉豪,包括在行營及州縣衙署的將吏在內,雇傭佃戶耕種者,佃租嚴禁超過三成;而所有占地按丁口攤算,人均超過二十畝的部分,也理應為抵御胡虜承擔更多的責任,需加征兩倍糧賦,以補彌軍用不足?;旧铣椒秶詢人械耐恋?,要么用來安置流民、饑民,要么使浴血奮戰之將卒,家小能得一小部分田地耕種維持溫飽,要么交繳多余的佃租,以彌補軍用不足,這才使得楚山另有一番景象……”

    因為楚山還是大越之疆域,楚山將吏還是大越之臣子,徐懷要避免與中樞的關系搞得太僵硬,他在楚山銳意推行很多新法新制,只說是為抵御胡虜所用權宜之策,很多道理都避免說得太透。

    唐天德處理山寨鄉司事務很是嫻熟,這與他出身桐柏山大姓宗族,又常年跟桐柏山形形色色人等打交道有關。

    當然,這些年過去他對徐懷的手腕與驍勇善戰真正的心悅誠服,愿為徐懷所用,但很多更深層次的道理,他還沒有認真思索過。

    現在也是史軫有意提點蘇蕈、徐憚等后起之秀,才將一些事情點透,唐天德的旁聽了也是很有感悟。

    史軫繼續說道:“……現在泌陽士紳都畏懼楚山有鳩占鵲巢之想,難道他們是擔心楚山軍守不住方城埡口及南陽府,難道他們是擔心楚山軍有不臣之心?實際上,倘若楚山軍真不能守汝蔡等地,撤守南陽才是順理成章之事,朝廷不會阻止,汝南郡公府也不應阻止,南陽府衙以及士紳富庶不更應該歡迎才是嗎?他們為何憂懼?無非擔心他們所固守的、坐食其利的田制,會被楚山摧毀、破壞而已。這些也決定了,我們倘若想使南陽府大大小小的官員以及地方士紳,很好的跟我們合作,絕非曉以大義,就能輕易達成的!楚山這些年轄管州縣漸多,又行鄉司之制,需要大量的官員任事。南逃難民里也有大量的讀書士子,但招錄他們之后,除了州學修習吏治及楚山諸多新規外,還必須編入營伍獲得首級功才得以正式任事,其根本還是很多頑固的舊念,不能經歷生死,不能真正切身感受到社稷與億萬黎庶遭受胡虜踐踏屠戮的慘烈,是很難沖淡、改變的……”

    “……你們不要認為節帥是輕易就能做到這一點的,這背后無不彰顯節帥過人的手段與卓越的見識。像許蔚相公在荊南,此時仍然拿湖寇無策,想剿無兵,想撫沒有錢糧與土地,還沒能安頓荊南局勢,湖寇聲勢越鬧越大,卻非許蔚相公沒有能力,也非許蔚相公對朝廷不忠心耿耿,很多事情并非想做就能做到的。你們要學節帥的用兵之法,不要簡單的盯著那些皮毛之術上,這些才是根本?!?/br>
    史軫看著泌陽南城下有一隊人在等候,想必是南陽府衙派出來迎接他的官員,便暫停對徐憚、蘇蕈等人的教誨,他也不擺什么姿態,蹣跚下了馬車,在唐天德等人的陪同,往城下走去。

    在朝廷建制上,兼領汝、蔡軍政的楚山行營與合并唐、鄧二州所置的南陽府并無上下之別。

    史軫以從五品授楚山行營長史,品秩略低于南陽府通判周運澤,更不要說跟與以文英殿學士兼知南陽府的寧慈相提并論了。

    不過,不管南陽士紳官吏內心深處如何排斥楚山,卻不敢對代表楚山來談協同御敵之事的史軫怠慢。

    寧慈不至于親自屈尊出城相迎,通判周運澤平時也不插手府軍組練及地方守御之事。

    作為南陽府兵馬都監司提舉軍務及兵曹參軍事,以及作為前泌陽知縣曾參與于桐柏山剿匪,算得上是楚山故舊的程倫英,則責無旁貸,帶領仲和、孔周、劉武恭等幾名府軍將領,出城來迎……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人

    “此乃南陽府兵曹參軍事、兵馬都監司提舉軍務程倫英程郎君!這三位乃是仲和仲軍使、孔周孔軍使、劉武恭劉軍使,都是楚山故舊……”

    史軫與徐武磧、王舉,在楚山乃是徐懷之下二三人也,但他乃是第二次北征伐燕時才與徐懷相遇,沒有跟桐柏山匪亂期間活躍的程倫英、仲和謀過面,卻是第一次北征伐燕后期,孔周、劉武恭其時乃是州兵馬都監司廂軍武將,奉董成之令,率部隨同徐武磧押解糧秣北上。

    因為桐柏山匪亂之后,唐州兵馬都監司重建在匪亂期間遭受滅頂之災的廂軍,從桐柏山間招募大量的健銳鄉勇充當新的兵馬,以致孔周、劉武恭率部抵達太原,被徐懷強行征募,二人都不能阻攔,被迫無奈只能作為客將,留在當時任監軍使的王番麾下聽用。

    在第二次北征伐燕之前,王番與其父王稟入京聽用,盧雄、鄭壽、王孔等人沒有官身,自然是追隨入京,孔周、劉武恭作為唐州武將,也就結束為期不長的客將生涯,回到泌陽。

    因此,史軫也不曾有機會與孔周、劉武恭二人見上面。

    唐天德走上前,為史軫介紹眾人。

    “勞程郎君與諸位軍使守在寒風下相迎,史某愧不敢當!”史軫與程倫英、仲和、孔周、劉武恭作揖行禮。

    “史郎君多禮!”程倫英與仲和、孔周、劉武恭等還禮道。

    “我從汝州過來時,徐侯可是專程吩咐要我見一見孔軍使、劉軍使、仲軍使諸位——此時得見,果真器宇軒昂!”史軫說道。

    孔周、劉武恭、仲和面面相覷,這才明白程倫英為何要將他們拽出來迎接史軫的到來。

    雖說王稟在入京后也為孔周、劉武恭請功授封從七品武功郎,但孔周、劉武恭二人北上,不僅將兵卒都丟得一干二凈,還與王稟及楚山一系牽扯極深、不清不楚,不要說唐州前任知州董成,此時的南陽知府寧慈,又怎么可能給他們好鞋穿?

    仲和與楚山眾人的牽扯就更深了。

    桐柏山匪亂期間,磨盤山仲氏,慘遭逆子仲長卿率匪眾滅宗屠族,仲和率殘剩族眾奮起反抗,乃是平滅匪亂的一支重要力量,早年在桐柏山聲望甚至在唐盤、徐心庵等人之上,平息匪亂后,因功得封正八品武修郎。

    然而仲和自恃大族宗子,又文武兼修,與草莽出身、行事不拘一格的徐懷、唐盤、徐心庵等人終究有那么一層隔閡無法捅破。

    匪亂平息之后,徐懷等人護送王稟北上,仲和返回磨盤山重整宗族,又想著“改邪歸正”,銳意苦讀想要考取功名,卻不想轉眼間天下變亂至斯。

    楚山眾人追隨徐懷這些年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武勛,當年桐柏山里名不見經傳、僅是小兵頭、鐵匠鋪學徒出身的唐盤、徐心庵、唐青、殷鵬、韓奇、徐四虎這些人,已經是大越都指揮使、都虞候一級的高級將領了。

    就連桐柏山匪亂過后應募唐州廂軍隊目,于太原時投奔徐懷麾下的仲氏族人仲季常,日前也剛剛被調到汝州,以州兵馬都監司都虞候兼領州冶梁縣縣尉一職。

    寧慈奉旨組建南陽府軍,在唐州、鄧州原廂軍的基礎上,招募鄉兵寨勇,兵馬規模擴大四五倍,也添置一批都指揮使、都虞候等高級將職。

    程倫英親自征募仲和加入府軍,同時對廂軍出身,卻在桐柏山匪亂期間英勇作戰、立有軍功的孔周、劉武恭較為欣賞,但奈何寧慈不信任他們。

    因此仲、孔、劉三人在南陽府兵馬都監司只是普通軍吏身份,主要協助程倫英處理各種軍務,并沒有因為過往功勛,又早就有入品秩的武官散階,就有統領兵馬的機會。

    因為境遇的落差,仲、孔、劉三人平時都不愿意談及舊事,也不愿與楚山發生什么糾葛。

    這次三人被程倫英揪出來,還很是不情愿,還以為程倫英要討好楚山來人,揪他們出來當陪襯,卻不想是徐懷指定要史軫見一見他們。

    史軫也不說到泌陽因何要見一見仲、孔、齊三人,站在城下與程倫英簡單寒暄,便又一同乘馬車往府衙行去。

    史軫最終還是要直接見到寧慈、周運澤,才會將一些事攤開談。

    仲、孔、齊御馬而行,卻心思忡忡。

    當前形勢之險峻,楚山與南陽府衙與汝南郡公府的隔閡與裂痕,以及此時泌陽城流傳種種對楚山的傳聞與猜疑,他們都是清楚,因此他們并沒有因為徐懷指定史軫到泌陽召見而感受榮幸,反而各有忐忑。

    ……

    ……

    寧慈、周運澤等南陽府官員都在府衙之中濟濟一堂,史軫抵達府衙之后,雙方簡單寒暄過,就直入正題。

    唐天德之前趕到泌陽,是接洽左驍勝軍經南陽移駐襄陽之事,史軫此來則是商談南陽府出兵協同防御汝蔡等地事。

    此事最早追溯到荊襄北路經略使劉獻率宣威軍出淮川,于潁水之畔為岳海樓所部殲滅,為解決諸行營駐守兵馬不足以及諸路兵馬都部署司所轄兵馬戰斗力不強等一系列問題,建繼帝下詔要求諸路兵馬都部署司以及升格為府的諸府兵馬都監司,輪調州府軍前往諸行營駐地,接受諸行營節制,參與防御作戰。

    荊襄北路及南陽府當時是指定要派兵馬參與汝州、淮上以及河洛的輪戍。

    鄭懷忠率神武軍撤守南陽后,雖說還無法直接插手南陽府衙及南陽府軍的事務,但鄭懷忠看不上南陽府軍,不僅要求南陽府軍對上洛、盧氏的輪戍折成錢糧交付即可,同時還勒令南陽府軍中斷參與汝州、淮上等地輪戍。

    諸路州府軍輪番調往諸行營駐地參與防御作戰,不僅所有的軍資補給由諸州府自行承擔,將卒傷亡撫恤以及軍功獎賞,也僅僅名義上由中樞發放,實際還是由地方承擔。

    鄭懷忠坐鎮南陽,中斷南陽府軍參與汝州、淮上等地的輪戍,寧慈、周運澤等人樂見其成——畢竟當時南陽府軍,更多要受到鄭懷忠的節制。

    徐懷知道當時找南陽府衙談這事,南陽府衙會將這事推到鄭懷忠頭上去,鄭懷忠也會將這事攬過去。

    楚山當時找鄭懷忠打嘴仗,最終結果只會迫使中樞在其他方面對楚山作些傾斜,不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拿鄭懷忠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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