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207節
他們對汴京都是輕車熟路,心里也緊念著汴京的繁華。 徐懷還是想讓大家盡可能對戰事保持樂觀,除軍事之外的錯綜復雜及無能為力,并沒有去說透。 燕小乙、朱世聰等隨行人員,即便從府州出發時,心里充滿擔憂,但勒馬停在固子門前,看汴梁城高墻固、守御森嚴,從直覺上便樂觀起來,反倒想著先領略、重溫一下京師的風華。 徐懷只是微微一笑,也無意妨礙他們的好興致。 汴京城銜通陸路城門的都是主街,與流入城中的溪河相交,則都建有橋梁;汴梁還設有專門的街道司,隸有廂軍老卒,負責清除主街積雪及垃圾積污,整座城市也建有極為發達的排水系統。 他們從固子門進來,就見主街積雪掃去,鋪了一層細砂,要比他們之前所走過的城鎮都要來得干凈整潔;汴梁城里的普通民眾,還沒有感受到戰事將臨的緊迫氣氛,又時逢年節,沿街鋪樓都張燈結彩,街上趕著置辦年貨的行人也都喜氣洋洋的樣子。 卻是徐懷他們一路風餐露宿,為了趕路,都沒有正經的食宿,衣甲以及胯下的戰馬早被泥漿灰塵血跡沾染得不像樣子,一張張黃瘦的臉,被北地的寒風吹刮得皸裂開來,與汴梁城的民眾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而他們不經意透露的剽勇以及慣于殺戮的氣勢,也令普通人望而生畏。 雖說王稟位列執政,但他這輩子都身無余財,落難桐柏山還得徐懷貼補銀錢,在京師王家宅子也是狹小,容納不了隨徐懷一起趕往汴京的百余人馬,所以眾人直接前往朱沆府上暫歇。 朱沆先派一名隨行扈從趕回府邸報信,眾人策馬走到西南城龍津橋附近的朱府,朱桐早已帶領數十奴仆、婢女在大門等候,看到朱沆、朱芝,迎過來呼道:“爹爹、大哥,你們快去大屋,娘與奶奶盼你們歸來,都忘眼欲穿了——我招待徐懷他們去偏院暫歇?!?/br> 雖說百善孝為先,但朱沆怎會怠慢了徐懷、王舉他們? “不忙,我先陪徐懷他們去偏院放下行囊,待一同去大院——酒宴可有安排好?”朱沆問道。 “爹爹著朱貴先回宅子,也才早一炷香的工夫,手忙腳亂里哪里能備齊酒宴,不過已經在準備了。待徐懷他們放下行囊,洗漱一番,將這一身臭乎乎的袍裳換去,差不多就應該準備齊當了?!敝焱┱f道。 朱沆乃侍中之子,迎娶的又是郡王之女,朱府之奢闊,從朱桐身邊的朱府仆從奴婢個個所穿皆是細棉錦綢,便能窺得一二。 走進宅中,枝葉凋零的庭樹枝椏上也扎著彩絹,仿佛花團錦簇,院子里的步道都鋪有磚門。 朱府占地深闊,院落也多,即便就提前一炷香時間派人趕回來通稟,這邊卻也騰出百余人集中食宿的地方——數十仆婢正忙里忙外,幫著將嶄新的被褥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抱進來。 朱沆作為士臣,一路奔波,要比徐懷他們辛苦、疲憊得多,親自將徐懷他們引進偏院,也是叫朱桐催促著先回主院洗漱。 徐懷也沒有好收拾的,這么多人都要泡熱水澡也不現實。而這么冷的天,徐懷也嚴禁眾人直接拿涼水沖洗身子。 徐懷他自己也只是接了一銅盆溫水,回屋洗臉洗手,然而將沾滿泥漿灰塵的外袍、大氅脫下去,將包裹打開來,想要找一身看上去稍微干凈的袍子卻也難。 最后一兩個月的作戰,條件特別艱苦,頻繁作戰,袍裳卻壞得特別快,只能是縫縫補補,而血跡也沒有條件浣洗干凈,看上去斑駁不堪。 徐懷也沒有那么多講究,在鎧甲外換上一件夾袍,便走出屋來,看其他人都還在屋里,院子里沒有其他人,僅有三名少女站廊前張望,以為朱府的女婢,回屋將換下的袍裳、大氅抱給一名少女:“衣裳有幾處破損,煩請幾位jiejie幫忙縫補一二……” “你這人,好是大膽無禮,誰是你家jiejie,竟差遣起我家郡主來了!”一名少女嬌喝道。 第二章 避禍 徐懷卻是一愣,朝傻愣愣幫他捧一堆氅袍的少女看去,見她并沒有穿什么華服麗裳,在這大冷天穿著相當單薄,下身沒有襦裙,而是一條闊腿、到腳踝處收緊的繡花襖褲;清麗漂亮的臉蛋紅撲撲的,像是剛忙碌過奔跑過來似的,這才陡然想明白過來,這一身裝束并非朱府女婢應有的打扮,而是蹴鞠女服,詫異問道: “郡主?哪家的郡主?” 大越對宗室襲爵限制較嚴,但得封一字親王爵的皇兄皇弟皇子皇孫也有十幾人,徐懷猝然之間也猜不出眼前這少女是哪家親王之女,竟然跑到朱府偏院里東張西望。 “你這狂徒,怎敢如此無禮,朱家怎么會將你們這些粗魯軍漢當作貴客?”少女身旁的宮女見徐懷沖撞郡主,非但沒有惶恐道歉請罪,還肆無忌憚打量郡主一番之后竟然還如此無禮問話,氣得秀眉怒蹙。 那少女也未曾見過如此無禮之人,有些慌亂的將一大捧臭味醺鼻的氅袍扔到廊前石欄上,拽了拽身邊宮女的衣袖,示意她莫要跟這粗魯軍漢糾纏,便逃也似的往院子外走去。 “她們是誰,是朱沆郎君府上的丫鬟嗎,怎么與軍侯說幾句話就走了?”牛二走出房間,看著三個少女離開的身影,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哪個親王府的貴女,亂闖到這院子里來?!毙鞈芽粗倥焖匐x去的身影,不經意的說道。 記憶片段早就預兆了大越宗室成員將面臨何等慘烈的結局,徐懷從內心深處對這些高高在上的宗室成員也實難產生哪怕一丁點的敬畏,相反還有一些憐憫之情。 “親王府?”牛二見三名少女溜得更快,看石欄上的袍裳,走過去要抱起來,說道,“柳當家不在這里,我幫軍侯去洗這些衣裳!” 徐懷他們這次趕來汴梁,雖說走了捷徑,卻也是馬不停蹄,健銳軍漢都有些承受不住,徐懷沒有讓柳瓊兒陪他吃這番辛苦。 而徐懷這次決定趕來汴京,以往的諸多計劃也都進行了調整,在他們動身之前,也有更多的人提前疏散回淮源;柳瓊兒跟著那一批人先回淮源。 現在徐懷身邊就一群糙漢子,連個縫縫補補的人都沒有。 不過,徐懷還是伸手擋住牛二,怕他出手沒輕沒重,將這些氅裳都扯裂開來,變得更沒有辦法穿上身,說道:“別,你給我歇著。朱沆郎君應該會遣仆婦幫我們收拾這些,你將鄭屠他們都喚過來——你們要去城里走動一下也可以,但規矩得先說一遍。我們在汴梁城啥都不是,現在形勢又極其緊迫,我們隨時要動身離開汴京,你們要是闖下什么禍事被關押進哪個大牢,我可不想劫牢去救你們這些龜孫子!” 雖說一時半會未必能見得上王稟,朱沆也隨時有可能會被召進宮去詢問戰情,但徐懷他得在朱府等候著。 不過,即便王稟得空,徐懷拉上王舉、史軫、王憲、周景、徐心庵、鄭屠等人陪著一起過去見面就可以了,沒有必要讓上百號人都鬧哄哄的跟著。 他也希望牛二、鄭屠他們有能機會在這座當世最為繁榮富庶的城池被戰火徹底摧毀前,去領略一下風采;而往后他們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見到如此規模、繁華的城池了。 因此,形勢再危急,時間再緊迫,徐懷也打算給他們放半天的假。 不過這座城池哪怕注定被戰火摧殘、摧毀,哪怕這座城池里的上百萬人注定經歷慘如地獄一般的掙扎與折磨,但此時汴梁作為京師,猶維持著最后的虛假威嚴。 徐懷可不想牛二、鄭屠、燕小乙、朱世聰他們這時候闖出令他頭痛的禍事來,有些規矩得再叮囑一番才放心。 這會兒,匆忙洗漱過換了一身嶄新袍裳的朱芝走過來,說道:“宮中有詔,我父親他這會兒要先進宮面圣;相公爺爺也在都堂,可能要等我父親面圣后一起過來見面——我父親著我先陪你們吃酒,天寒地凍的,莫要約束……” “既然暫時沒我什么事,我先回一趟家——卻是不忙著去兵部交差,拖一兩天沒有問題,”史軫說道,“倘若鄭爺、周爺沒別的事,可以先到我宅子喝上兩盅!” 黃河三月就會解凍,倘若赤扈人想在這個冬季就想直接殺入河淮肆虐一番,其騎兵主力隨時都有可能會從河北穿插過來,兵圍汴梁。 史軫他現在最焦急的,不是陪著徐懷見王稟。 除一家老小外,他得想辦法勸親朋好友盡快撤出汴梁南下避難。 史軫在兵部任吏多年,好不容易謀了一個九品出身,但他的性情謹慎且溫和,知道勸說親朋好友在年節將至的這當兒,頂著風雪撤出汴梁逃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之前就寫書信回汴京勸家人先行南下,但家人捎到府州的書函,顯然沒有將他的話當一回事;他現在都不知道能不能說服自家的一家老小立刻動身離開汴梁。 這個事,他沒法直接求徐懷,就想著將鄭屠、周景拉過去,幫他想想辦法。 實在不行,讓周景、鄭屠安排人手,將他一家老小“劫”出汴梁,也遠比最后被赤扈兵馬圍困在汴梁城里強得多。 見史軫愁眉苦臉的樣子,徐懷也猜到他找鄭屠、周景不是為了喝酒,便跟鄭屠、周景說道:“你們陪史先生走一趟,史先生但有什么吩咐,你們需全力去辦?!?/br> 看著史軫急沖沖拉鄭屠、周景離開,朱芝問道:“史先生是急著安排家人撤出去?” “……”徐懷點點頭,說道,“可能十天半個月,可能三五天,小股的赤扈斥侯兵馬就會穿插過來……” “我爹爹剛才跟老祖宗提了一嘴這事,卻被訓了一通!”朱芝愁眉苦臉道。 汴梁城有三條主要河流穿城而過,雖說此時都已經冰封住,但春暖花開之時,通往京東東路的五丈河、通往泗州的汴河、通往蔡州的蔡河,乃是京師與外界相接的主要漕道。 通過這些漕道,每年有數以百萬石計的糧食、柴炭、布匹等大宗物資運入汴梁,維持這座擁有一百三十萬人口、十數萬禁軍的城池的消耗。 虜兵一旦南下,不僅這些物資輸送通道都被切斷,周遭州縣的民眾出于天然對京師防御的信任,也都會蜂擁逃來避難,到時候都不知道這座城池之中會涌進多少人口。 超過兩百萬,甚至達到三百萬之巨,都不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到時候即便能守住汴梁,城池里的存糧也會被迅速消耗一空,在虜兵的屠刀之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于饑荒、疾病。 人相食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 然而不要說徐懷此時位卑言輕了,就算王稟請得圣旨,此時想將城中上百萬民眾往南疏散撤離,又怎么可能來得及? 年節將至,城外又大雪紛飛、千里冰封,沒有足夠強大的基層執行力,有幾個民眾愿意這時候義無反顧的踏上往南逃難的漫漫旅途? 朱沆回府想說服老夫人此時南下避禍,還不是被反過來教訓一頓? 面對朱芝的愁苦,徐懷只能聳聳肩,表示他對此也無能為力。 鄭屠、周景被史軫拉走,徐懷著殷鵬、燕小乙、朱世聰等帶著眾人到城里開開眼界,他與王舉、王憲、徐心庵由朱芝陪著走到一處暖閣子里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等朱沆面圣歸來。 這暖閣子位于園子正中,原為涼亭,入冬之后裝上木窗圍簾,底座又是砌空,填以柴炭燒熱,人在其中溫暖如春。 時勢維艱,眾人也沒有心思說笑,徐懷甚至對矯詔平反之事都不甚關心,嫌暖閣里太燥熱,打開一扇木窗,看著園子里的雪景及正怒放的臘梅,小口飲著酒。 不一會兒有細碎的腳步聲走近過來,徐懷接著就隔圍簾便聽到剛才在偏院喝斥他的那名侍女在暖閣外的廡廊下說話: “真是沒半點眼力勁的莽貨,竟然將郡主當作婢女,將一堆臭衣服叫郡主捧著——你們說說看,哪里婢女長得如此美貌又富貴逼人的?” 一個聽上去像是少婦的慵懶聲音說道:“我聽說軍中兵卒,要么是招募的土蕃,要么是作jian犯科流放邊州的囚徒,整日住在站直身子都會碰頭的草屋里,粗面糧,挖點咸醬就吃得津津有味——這輩子都可能沒有見過幾個女人,哪里會有眼力勁???偏偏郡主不聽勸,聽朱芝那渾貨一通胡吹,以為是多了得的英雄好漢,偏要跑過去看熱鬧,可不受沖撞了?” 那個慵懶的聲音又響起來:“王萱,我娘給你張羅的幾樁婚事,你都不樂意,還在你王家宅子里發脾氣,數落我娘多管閑事,你可是在嵐州看上哪個如意郎君了,這會兒急吼吼的趕過來,生怕晚見了片刻?” “朱多金你胡扯什么,我便是聽到纓云郡主在這里,才急著跑過來找她說話的?!蓖踺媛詭Т瓪獾穆曇魝鬟^來。 “纓云一開始可不在這里,拉著一群人在我那里玩蹴鞠,也是剛聽說有一群莽漢隨我父親從府州歸來,好奇這些兵卒都長什么樣子,非要湊過來看熱鬧——卻不知你從哪里知道纓云在這里?”少婦又笑王萱道,“你不是跑來見如意郎君,卻能未卜先知纓云會跑這里來?” 第三章 貴女 朱芝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站起來揭開遮住暖閣門庭的圍簾,朝外面看去,好奇的問道:“姐!你們與郡主怎么跑這里來了?” 徐懷卻是知道朱沆長女朱多金早已出閣,嫁給戶部侍郎宋廷山之子宋璲為妻;他們進城后,在趕到朱府之前還路過位于朱府西首那棟占地面積更大、更為奢闊的宋宅——徐懷這時候也想到那個蹴鞠女服少女是哪家的郡主了。 戶部侍郎宋廷山的meimei,宋璲、朱多金夫婦二人的姑母乃是二皇子、景王趙湍的王妃,蹴鞠女服少女乃是景王之女趙纓云。 朱芝、朱多金的母親是壽隆郡王之女,算下來乃是趙纓云的堂姑姑,都是宗室中人,想必趙纓云與朱府、宋府都往來慣了的,難怪帶著兩名宮女就在朱宅橫沖直撞。 徐懷朝暖閣外瞥眼看去,見朱多金乃是一名二十三四歲、腹部微微隆起、顯然是有孕在身的宮裝少婦。 除了王萱與景王女趙纓云以及其他幾名十六七歲到二十歲出頭不等的男女外,還有一名儒服青年小心翼翼的攙著朱多金,想必是朱多金的夫婿宋璲。 這一干人等都站在廡廊前,朝這里探望過來。 景王之女趙纓云剛才穿蹴鞠女服在偏院探頭探腦張望,這時候換了一身襦裳,外罩著一件雪白的狐裘短襖,清麗的容色雖然要比王萱略遜一二,但偏圓的雪白臉蛋卻十分可愛迷人。 這一行人大概沒有料到暖閣子里有人,有些為剛才肆無忌憚的話語感到不好意思——王萱也是剛被朱家長女朱多金拿話擠兌過,也不好意思立即湊到徐懷身邊來,只是縮在后面,吐舌朝徐懷揮著小手。 “聽得爹爹與你從府州歸來,這不才急沖沖換了一身衣衫趕過來?爹爹他人呢?”朱多金叉著腰站在廡廊前,朝暖閣里打量了兩眼,聲色慵懶的問朱芝。 “爹爹剛被召進宮里去了?!敝焱┻@時候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鉆出來,回答道。 “北面的形勢真有如此危急嗎,爹爹從府州趕回來,連口熱茶都沒有功夫喝?官家就知道差使老實人?!敝於嘟疣猎沟?。 朱芝知道徐懷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心思交游京中權貴,單將他姐夫宋璲以及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喊到暖閣這邊來,介紹徐懷給他們認識: “宋璲、陳埔,這便是我在書信里常跟你們提及的楚山夜叉狐徐懷,他屢立戰功不說,王稟相公以及我父親、我姑夫在嵐州能有所作為,也多虧得他襄助——王舉王將軍乃是徐懷的叔父,王氏為蔡鋌那狗賊所害之前,在涇州任將,就有一桿鐵槍橫打涇原的名頭——王憲兄乃王將軍長子,心庵乃桐柏山徐氏子弟,也是軍中驍將,這次都是應王稟相公之邀,趕來汴京以防虜兵……” 看趙纓云等人的裝扮以及剛才的話語,徐懷猜測他們多半是被朱多金、宋璲邀到府上蹴鞠為樂。 再從朱家長女朱多金剛才話里話外的神態,徐懷也知道這些人即便曉得云燕陷落、太原被圍,心里卻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都不能阻攔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心情踢一場蹴鞠賽來打發他們閑適無聊的時光。 徐懷連矯詔平反之事都無暇顧及,此來汴京就等著見王稟一面,實在是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跟他們寒暄、敷衍什么,只是坐在那里朝宋璲以及另一個叫陳埔的青年頷首示禮:“有禮了!” 徐懷的姿態當然叫站在廡廊前的眾人極為不滿。 纓云郡主還朝旁邊的人聳聳肩,恨不得朝他們嚷嚷開來:你們看我剛才說得一點都不夸張吧。 宋璲心里不滿歸不滿,但考慮到暖閣里的這些人都是岳丈與小舅子請來的賓客,他與那個叫陳埔的青年很是尷尬的笑了笑,便想扭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