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117節
他只能先將這些煩人的雜念摒除出腦海,用大手抓住柳瓊兒身后那兩瓣豐翹,將她壓到墻壁上,低頭往那誘人檀唇吻去,說道: “我覺得還是不能先放過你……” “唔!嚶!” 柳瓊兒終究使不出力氣來,身子貼在徐懷的懷里,感受到他雄健寬廣的胸懷,自己的氣息卻先亂了,在徐懷的手往她衣襟里伸進來時,才好不容易掙扎開,嬌媚的瞪眼盯住徐懷,嗔罵道, “你這是跟誰學壞了?竟然知道欺負人啦!你放開我,我還要去準備晚膳。王稟相公出身貧寒,不是講究人,王番在域外也吃盡辛苦,應該不會太講究,但朱沆父子卻不是好伺候的。你以為鄭屠、周景那兩個莽貨能做好這些事?” “理他們作甚!今晚上宰兩頭羊就是厚待。誰他娘敢嫌東嫌西,小爺就直接掀桌子,誰的臉都不給,叫他們知道見識一下什么叫‘天下只有起錯的姓名,斷沒有起錯的諢號’,”徐懷不放柳瓊兒走,抓住她的手坐到窗前,說道,“陪我說說話……” “好吧,晚膳的事我不去管,等會兒看你怎么發脾氣?!?/br> 柳瓊兒坐到徐懷的大腿上,過了片晌,見徐懷定睛看著窗外的庭院走神,卻沒有說話,側過身來,抱住他的頭貼自己的胸脯上,柔聲問道, “你還是擔心這次伐燕會失利?” “我有很強烈的預感,伐燕一戰我們會敗得很慘,卻死活看不出最大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徐懷哀聲說道,“我怕自己任性,將大家的性命也害了??!” “不會的,桐柏山那么兇險,你都帶著大家一一化險了,”柳瓊兒柔聲安慰道,“要不,我這次也女扮男裝,跟你們一起出征,或許有可能幫你看出一些蹊蹺來?” 徐懷就是不守規矩的人,要是打順風仗,他不憚直接將柳瓊兒帶身邊,但伐燕一戰注定兇多吉少,大軍在敵境被打潰,他與徐心庵他們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脫身,怎么可能帶柳瓊兒去冒這個險。 他都考慮讓鄭屠留下來,不隨他們北征。 “咳!”鄭屠探頭看過來,涎臉笑道,“我看門開著,不礙著你們什么事吧?” “有什么事情?”徐懷放開柳瓊兒站起來,問鄭屠。 “這個朱縣馬讓人過來說諸事都要麻煩我們照應,太過意不去,問能不能將東面幾跨院子臨時讓給他們,他們來安排人收拾打理!”鄭屠說道。 “將東面的跨院都讓他們也好,省得委屈你們去做伺候人的事?!毙鞈腰c點頭,說道。 朱沆攜二子與王番北上,除了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作為,也必然是想著給兩個兒子鍍鍍金,但都不忘貴胃之家的作派,換在其他時候,徐懷定然是瞧不上眼的。 他要是心情惡劣的話,這種破事理都不會去理。 然而在新浮現的記憶片段里,數千皇親國戚及臣僚、子嗣被赤扈人俘虜北上,朱沆無力反抗,卻能選擇絕食身亡,這樣的氣節比那些貪生怕死之輩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徐懷對朱沆也愿意給予必要的敬重跟方便。 “我們卻沒有什么委屈,就怕他們將客氣當福氣,將方便當隨便了,”鄭屠挨著門框又說道,“聽他們說話的意思,還想著立即安排人去將郭君判、潘成虎喊過來——我琢磨了好一會兒,心里想他們未必就是嫌我們笨手笨腳吧?要照我說,我們應該找個機會打消他們這些念想,再說他們未必能在苛嵐城住上幾天,哪里需要這么麻煩???” “你心眼越來越多了啊?!毙鞈颜f道。 “這不是為爺您考慮嗎?”鄭屠涎臉笑道。 “真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徐懷問道。 雖說鄭屠牙尖嘴厲,也不滿朱沆父子出現在王稟、王番身邊,削弱他們的影響力,但徐懷不覺得他一時半會能想得更深。 “就是我瞎琢磨的??;也就周景嘀咕著說我們對王稟相公有救命之恩,朱沆這種人不便將我們當作下人差使,卻也不是會隨隨便便寄他人籬下的!”鄭屠摸著頭腦說道。 “你不要想太多,諸事先順著朱家父子的意思去辦;真要有什么不妥,我會跟你說的?!毙鞈颜f道。 “那我就去照辦啦?”鄭屠臨出廊下都還回頭看著徐懷,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快去,快去,怎么一個個都那么多的心眼?”徐懷揮手催促鄭屠快去。 柳瓊兒看鄭屠走出院子里還往這邊張望,笑著跟徐懷說道:“這個周景卻還挺會鼓搗事情的!” 在徐氏返歸桐柏山的諸多老卒里,周景是僅次于徐武磧得徐武富倚重的,徐武磧主要負責族勇鄉兵的cao訓,周景則主要是負責馬場及騾馬市的打點,能力絕對不差。 不過,桐柏山匪亂期間,周景即便沒有助紂為虐欺凌這邊,但他出于種種顧忌,也始終都沒有旗幟鮮明地站到他們這邊來。 因此在徐武富父子死后,徐氏徹底為他們所掌握,周景、徐勝等人都為鑄鋒堂效力,但不受重視。 鋪院這邊雖然是周景負責,但這邊的鋪院在之前的布局里,僅僅是岢嵐城里對外公開的一個聯絡點。 嵐州這邊的真正核心在鑄鋒山莊。 岢嵐城內還有其他兩處秘密聯絡點,甚至是周景都不知曉的。 “接下來我們在嵐州,主要力量都可以轉移到這里,你要是覺得周景可用,那便用起來吧!”徐懷說道。 以往在嵐州,他們沒有資格跟郭仲熊、岳海樓等蔡系人馬正面抗衡,為防止萬一,主要力量必然不能放到岢嵐州里。 王番的到來,徹底扭轉了這一局面,那在嵐州的部署自然也要進行轉變,蘇老常他們也不需要繼續留在鑄鋒山莊以防萬一,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進駐到岢嵐城里來…… 第四十章 監軍使院 鄭屠前腳剛走,徐懷還想跟柳瓊兒說會兒話,卻見周景從外面走進來。 包括騾馬市的經營在內,諸多瑣碎庶務都是蘇老常、柳瓊兒具體負責——柳瓊兒隔著窗戶看向走到院中來的周景,問道:“還有什么事?” 周景雖然在靖勝軍時也任過都將,但這些年回到桐柏山是打理庶務,調到嵐州來也是鋪院管事,這會兒穿一身青布袍衫,簡單拿束帶扎住,頗有幾分精明能干,走到廊下,跟柳瓊兒、徐懷稟道: “夜里宴席,我原本想著照三當家、五當家的脾氣,就準備一道燒羊rou、幾樣果蔬就夠,朱縣馬身邊有個叫朱富的管事嫌這邊準備太簡陋,將后廚的事情都攬過去,我便將人手交給他指派,過來跟爺、柳姑娘說一聲?!?/br> “他們愿意折騰,那就由他們去吧?!?/br> 柳瓊兒剛要將周景打發走,轉念想到一事,問道, “王番郎君六年前秘使赤扈一度音信全無,這次得歸汴京,還得任要職,王稟相公起復也指日可待,但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都沒有幾個體己人能用。以你的才干,在鑄鋒堂僅任小小的管事,還是屈了你,你要是有想法,我們可以薦你到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去任事。你往后能盡心替他們辦事,或許不能指望大富貴,卻是要比留在鑄鋒堂強得多!” 周景沉默的在院中站了片晌,才抬頭說道:“我想我要是說愿意到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伺候,柳姑娘、三當家心里也許會有所失望,但也會舉薦我過去的吧?” 聽周景這么說,徐懷也頗有興致的轉過身來,隔著窗戶看出去。 “……桐柏山匪亂,我與徐勝等人是沒能像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他們堅決站出來,也不可否認是這些年日子還算安穩,叫我們做什么事都患得患失,但我們同樣不想徐氏支離破碎,使大家都失去庇護,”周景坦然面對徐懷、柳瓊兒審視的目光,說道,“徐武磧走岔了路,他離開淮源前曾找過我,我要是圖富貴,那時便會跟他走,而不是這時候跑去王稟相公跟前受差使!” “武磧叔并沒有走岔路!黃橋寨一役之前,徐武富父子不甘心族兵為我們所奪,曾與賊軍通風報信,泄漏我們的部署,后為我們與武磧叔設計所殺,皆咎由自??!”徐懷肅容說道。 “怎么可能?”周景猝然間聽徐懷說及這一切,一時間難以承受,震驚的問道,“那在徐武富死后,徐武磧為何要去投董成?” 柳瓊兒也一臉訝異,周景即便可以用,但也不應該將這么重要的機密直接告訴他啊。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太多,”徐懷說道,“現在有件事要你去辦,你立即帶兩人喬裝打扮南下,找到武磧叔就說事情有變,蔡鋌失勢在即,我們無需再費盡心機取他項上頭顱,我這邊需要他盡快趕來會合……” 徐懷以往不知道建和元年什么時候會來,也許十年八年,也許十數二十年,所以徐武磧決意投靠董成等候接近蔡鋌的機會,他也沒有好的理由勸阻。 他現在能確定建和元年距離現在只剩四年,照時間線推算,赤扈人的鐵騎最遲三年就會撕開河東、河北路的防線南下。 這意味著他們倘若還想著密謀行刺蔡鋌,為當年的舊事報仇雪恨,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這次北征伐燕一旦遭受重挫,蔡鋌大概率會失勢;到時候他們即便真要殺蔡鋌,也不需要費那么大的心機。 風云激蕩,天地變色在即,徐懷又怎么能叫徐武磧冒不必要的兇險,繼續潛伏在董成身邊? 甚至蔡鋌身邊的人,藉此懷疑到他的身世,徐懷也不覺得會有什么大問題。 當然,當世信函傳遞有太多的意外,而此時蔡鋌一系勢力猶權傾朝野,徐懷只能安排信得過的人,親自找到徐武磧傳口信。 而蘇老常、徐武坤那邊也會即刻派人去送信,將鑄鋒山莊的人手都主要轉移到岢嵐城來,這邊有蘇老常主持,周景暫時離開不會出什么岔子。 “這么說就行?” 周景雖然內心波瀾動蕩,但聽到這事竟然跟刺殺蔡鋌有關,而當前的形勢又令徐懷決定需要即刻停止相關計劃,他也知道耽擱不得。 不過,要沒有信物跟信函,周景擔心找到徐武磧不足以取信于他。 “足夠了!”徐懷說道,“這些年你們都沒能看透武磧叔的真面目,你將這邊的情況說清楚,武磧叔便能分辨真假,無需其他信物?!?/br> “行,我這邊交待一下就動身?!敝芫罢f道。 “你們多帶幾匹馬走,只要人能扛住,不要恤馬力!”徐懷說道。 從這里前往泌陽有三千多里地,要是照往常御馬而行,往返走兩個月都算快的,但兩個月后兩路伐燕兵馬應該都已經進入契丹境內了,誰知道到時候形勢會惡化到哪一步? …… …… 周景匆忙間將這邊的事交待好,帶兩人牽馬南下之前,又過來跟徐懷言語了一聲。 送走周景,徐懷便去王番、朱沆那邊的院子里,看有什么事還需要他們幫著張羅。 鋪院占地很大,前后宅都臨街靠巷;跨院之間也都有門戶,落鎖將東側靠著南裕巷的三跨院子隔出去,用作王番、朱沆的居所,便能與鋪院這邊互不干擾。 徐懷與柳瓊兒走過來,卻見十數扈從簇擁一輛雕飾華麗的馬車停在南裕巷里,朱沆身邊的管事朱富正迎著一名中年官員、一名青年往里走去。 “徐都將、柳姑娘,荀郎君乃嵐州錄事參軍,也是我家老大人生前的門生;這位是荀郎君的公子荀庭衡!”朱富身為朱沆父子的腹心,知道徐懷他們甚得王稟相公的重視,當下也是停住腳步,給他們介紹嵐州錄事參軍荀延年及其子荀庭衡。 錄事參軍,位列諸州曹長吏之首,看似品軼不高,但在嵐州士臣里也算是屈指可數的人物。 今日王稟趕去州衙與王番父子相見,葛伯奕、郭仲熊有向王稟介紹荀延年等官員,徐懷當時也在正場,只是沒想到荀延年跟朱家有這層關系。 “徐都將,朱老相公在世時,曾悉心教授荀某經義律法,荀某迄今感懷良深,難以忘懷?!避餮幽暌径Y道。 糧谷一事差點叫整個嵐州炸窩,荀延年當然早就知道徐懷這么一個莽貨存在。 不過,不管他心里再怎么瞧不起這個莽貨,他此時都知道,王稟起復在即,在桐柏山對王稟、王萱有救護之恩、這段時間又為王稟倚為腹心在嵐州掀風攪雨的徐懷等人,分量實要比尋常意義上的宰相門人更為重要。 荀延年這時候當然不會在徐懷、柳瓊兒面前踞傲、怠慢,但也強調他跟朱家的關系非同尋常,不是一般意義上攀附的座師、門生關系。 徐懷沒有作聲,只是上下打量了荀延年、荀庭衡父子幾眼。 朱沆回到汴京,不知道王稟、王萱在唐州的真實處境,見向官家求情不成便沒有再管,還能說得過去。 這個荀延年,這時候自夸與朱家的關系非同一般,那一定也知道朱家跟王家的關系,知道王萱乃是朱沆的嫡親外甥女,他之前卻沒有通一點聲氣,這時候緊巴巴的趕過來拜會,真是十足的趨炎附勢之輩。 “你這莽貨,又在犯什么愣?”柳瓊兒見徐懷懶得搭理荀家父子,伸手推了他一下,請荀家父子先行往里去。 荀延年聽說過徐懷的脾氣與性情,這會兒也只能尷尬的笑笑。 王稟今日心緒激動得厲害,大家怕他身子支撐不住,午后便勸他睡下歇息,這會兒還沒有醒來;王番以及朱沆父子坐堂上與荀家父子寒暄。 徐懷與柳瓊兒到隔壁院子找王萱說話,片晌后王番便使人過來叫他們以及盧雄過去一塊說話。 嵐州州院之中,正兒八經有品秩的官吏不多,但諸曹司皆有一套班子做事。像司理參軍轄下,就有州司理院具體執掌刑獄之事。 王番作為伐燕軍兵馬都監副使,實際上承擔西路軍的監軍重任,與葛伯奕到嵐州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挑選幕職組建伐燕西路軍的監軍使院。 荀延年攜子過來拜會,除了聯絡感情,更為直接的目的就是希望其子荀庭衡能被王番相中,在西路軍監軍使院任事。 有這么一個機會鍍金,荀庭衡將來哪怕考不上科舉,也不難謀個一官半職。 徐懷陪坐堂上,見王番的態度也不會拒絕接納荀庭衡在手下差使。 這不難理解。 王稟過于剛直,不屑朋黨,甚至厭恨朋黨,以致作為言官之首御史中丞被貶唐州,身邊僅有王萱她娘從朱家帶過去的乳娘差使,盧雄他還是仗義千里護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