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 第69節
五十人騎兵也能做到人手一件皮甲,護盾、長刀、槍矛、騎弓等一并補齊。 徐懷先前兩天帶著騎隊出街市試探,帶著大家快速適應馬步兵上馬行軍、下馬結陣作戰的節奏。 第三天午后,徐懷便帶騎隊與賊眾在街市之前逗弄許久,在回到街市稍作休憩,待眾人飽食過一頓,便從街市另一個出口,沿著白澗河東岸通往玉皇嶺的土路,直接往南襲殺過去。 在跳虎灘的東岸,有老鴉潭賊眾郭君判所部近五百賊軍,占據附近一座小村落后建立的據點,封鎖連接玉皇嶺與淮源的這條土路。 徐懷率騎隊出街市挑釁過一番回去,郭君判、潘成虎、周添等賊酋都以為今日的戰事算是應付過去了,都各自返回據點。 郭君判正驅使羈押村民伐木加固據點的柵墻,聽報楚山拙虎徐懷率四五十人往這邊縱馬襲殺過來,他倉促間登上望樓察看過一番后,便驅使兵卒重新出據點結陣。 他雖然猜不透徐懷他們的意圖,但結陣封鎖土路,等待其他據點的兵馬來援,是再妥當不過的戰術選擇。 從淮源到跳虎灘東岸據六里地,快馬縱馳僅需一炷香的時間。 而賊兵察覺到淮源有兵馬出動趕去稟報郭君判,等郭君判親自登上望樓確認警訊,決心出兵到土路結陣進行封鎖,從下令到集結兵馬,趕著據點寨門口當前正驅趕村民拿騾馬從外面拉拽幾棵大樹回來,亂作一團,等兩百余賊眾距離據點僅三百余步的土路時,徐懷已經率騎兵掩殺到近前,一蓬蓬箭雨亂射過去,賊兵慌亂避讓,便沒有什么陣形可言。 “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雖然最初計劃是繞過敵據點趕到玉皇嶺就好,但眼前有機可乘,徐懷也絕不可能放過,他著殷鵬、仲和、韓奇三人帶著不善騎戰的人下馬來,挨著左側的樹林子結陣,他與徐武坤、唐盤直接帶著十一名騎戰精銳,以雁行陣趁亂往賊眾掩殺過去。 第一百零一章 頭顱見面禮 此時出寨的賊眾多為剛入伙的新寇,僅以少量悍匪統領,倘若用盾矛結陣,或許不畏二三十騎兵從正面沖擊。 然而他們立足未穩,便被一陣急于驟雨的亂箭從左前側射殺射傷六七人,左翼亂作一陣,急往后躲閃,松散的陣形頓時間就變得混亂起來。 那些負責領隊的悍匪,就知道喝罵,連刀帶鞘抽打,想要將陣形穩住,但以徐懷為首、徐武坤、唐盤兩人為輔、十數悍騎的沖殺下,他們哪里能有回天之力? 徐懷眼睛盯住賊陣里那些提刀端槍還算鎮定、即便是避退也多側身橫退的悍匪,槍如龍蟒攢刺而去。 這些悍匪雖然身手不差,但就二十多人,還被太多慌亂的新寇推擠、阻隔,沒有辦法聚到一起結陣相抗,在徐懷的伏蟒槍勢之前,實如暴風雨下的孤舟一般脆弱、孤立無援。 即便有一二人能拿刀盾格擋一二,早已習慣配合徐懷作戰的唐盤以及徐武坤,便分從左右將手中的長槍緊跟著攢刺過來,竟沒有一人能抵擋住一招半截,便如切瓜剁菜般被他們在軍陣中亂殺。 雁行陣里,徐懷與徐武坤、唐盤為雁頭,毫不猶豫以最快的速度,以摧枯拉朽之勢往散亂賊陣的縱深處切割;他們三人撕開口子后,由雁行陣兩翼的悍卒繼續斜向著撕開更大的裂口。 老辣悍匪很快就喪失斗志,其他匪眾更是直接將兵器一扔,呼天喊地,亂糟糟往據點潰逃過來。 郭君判哪里敢任寨門洞開,讓潰兵沖入據點,任這些潰兵將寨子里也攪得一團糟? 除開徐懷等十四騎如虎入羊群亂殺外,殷鵬、仲和、韓奇率二十余人在三百步外下馬結陣,郭君判真不敢賭徐懷這莽貨不敢拿這點人手,直接趁亂殺入寨中來。 這莽貨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郭君判這些年在老鴉潭不怎么出去打家劫舍,綁了一名教書先生回寨子,閑極無聊時便叫他讀些兵史書冊給自己聽,自詡通曉古今。 像眼前這種亂作一團后,被兵馬遠劣于己的敵手殺得大潰之事,史不絕書。 就像淝啥之戰、七千白袍陳慶啥的,這類故事他都聽過不少,只是他震驚之余,腦筋有些卡殼,教書先生講過的人名、地名,臨到嘴邊卻想不起來。 然而眼下看徐氏這頭莽貨,怎么都像直接奔他們而來,郭君判倉促間除了下令趕緊將寨門關閉起來,還敢做什么? 待寨門緊閉,郭君判心神甫定,才意識自己聽到敵訊之初,其實犯了一個極其致命的錯誤。 照理說,他應該先派出精銳騎兵,從兩翼監視、牽制淮源出來的兵馬,令其難以在據點前快速移動,然后再叫步兵到土路附近結陣,便不會被搞得如此狼狽。 在敵騎快速抵近時,令兩翼沒有遮掩的步卒出寨在敵前結陣,本身就是兵家大忌——郭君判沒想到自己竟然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真是不可饒恕。 當然,郭君判絕對不會承認,他在看到徐氏那莽貨來襲后,他心里實際畏懼這莽貨亂殺一通,害得他手里不多的精銳損耗太多,從失去在諸寨聯軍里立足的根本。 雖說眼下新寇隨時可以招募到更多,死多少都不足惜,但看到還是有十多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被徐懷、徐武坤、唐盤等人殺于亂軍之中,郭君判這時候多少能感受到奪魂槍潘成虎當初的心痛了。 前后算下來,老鴉潭也已經有近三十名老手,都折在徐氏這莽貨手里了??! 郭君判心疼得滴血,他這些年龜縮在老鴉潭,也就百余兄弟跟隨自己,這才多久時間,就折損近三分之一? 他趟這渾水,是不是趟錯了? 看到潘成虎、周添所部賊眾此時也已從各自據點出動,三隊總計有百余騎兵從這邊徐徐逼來,徐懷勒住馬,示意唐盤將左右的兵馬收攏回來,不要再去追殺抱頭逃亡的殘寇了。 看著像莊稼一般被割倒在地的賊眾尸體,徐懷撇了撇嘴,跟在他側后的唐青說道: “你扯起嗓子,告訴那沒事劫掠村婦回去玩弄的老yin鴉,便說爺爺今日想著回玉皇嶺吃頓烤馬rou,從這里借道過去;待吃過燒馬rou,明日還要從這里借道回淮源,叫郭君判那孫子令賊兵崽子們將脖子洗干凈待我來砍——你跟那yin鴉說,他們老鴉潭這些小賊卒,切瓜菜般易殺,實在沒勁!” 唐青性子跟唐盤一樣,沉穩而自傲,在陣前放不開手腳嘻笑怒罵,便老老實實將徐懷的話朝寨頭復述了一遍。 郭君判陰沉著臉,沒有作聲。 徐懷卻嫌唐青傳話太干癟了,嘆氣叫道:“看來下次還得將鄭屠他們幾個人帶上,他們罵陣都能口吐蓮花——你們這幾個啊,罵個陣都跟唐盤他家那小娘們似的,怎么就學不會呢?你這么叫得如此綿軟無力,只會叫老yin鴉性起,怎么能叫吐血而亡呢?” “鄭屠他們這個能耐,我是不如的,我最多割下一顆老寇頭顱,擲去敵寨里,嚇他們一嚇!”唐青等人已經習慣徐懷嘻笑怒罵的脾氣,誕臉說道。 “少吹牛,老yin鴉那把大弓能射兩百步外,在我面前都敢號稱第二——來,來,你確定能在二百步,將一顆頭顱扔寨子里去?” 唐青愣怔了一下,他投擲石索,勉強能達到一百七八十步,要是在這個距離里甩投頭顱,怎么防備郭君判開弓射箭? “不敢吹牛逼了吧?你且看看我的!” 徐懷讓唐盤帶著人徐徐往南側集結,做出隨時撤出的準備,他下馬來,挑了一個臉上有好幾道老疤的賊寇尸首,將頭顱割下來,解散發髻,然后拽住臟兮兮的稀疏長發,算著距離將頭顱當作投石索,往敵寨方向奮過甩投過去…… 徐懷拍拍手朝寨墻大喝道:“老yin鴉,這顆頭顱送你們當見面禮,哪日來淮源投降,可抵十七貫賞呦!” 看著頭顱越過頭頂,“砰”的一聲落在寨墻內的曬谷場上,郭君判手都氣得抖起來,恨不得將所有人馬都拉出去,將這狂貨剁成rou餡! 要忍,千萬要忍??? 王稟、鄧珪遣這莽貨出來挑釁,絕不會僅僅是為了羞辱他! …… …… 兩百賊眾結陣未成,就被徐懷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最終搜撿戰場,卻有近四十人人在混亂中死于刀箭之下,余者也是膽顫心寒,難以想象他們再遇到徐懷這殺胚,還能堅定的握住手中刀槍? 潘成虎各率四五十騎來援,看到這種情形,又猜不透徐懷突然率隊殺出意圖,又哪里敢追? 他們只是各據土路一側,看著徐懷率五十騎絲毫無損的攜帶四十多顆頭顱,往玉皇嶺方向揚長而去。 賊軍就在十四五里外大規模安營扎寨,徐武富即便壓制住不叫徐武磧、周景他們帶著人馬主動去招惹,但每日也一定會安排斥候盯住這邊的動靜。 今日恰好是徐忱、徐忻等人帶隊逼近跳虎灘前偵察賊軍的動靜,親眼目睹徐懷帶著人掩殺到敵寨近前,如切瓜剁菜般將數倍于己的賊軍殺得潰敗不敵,令人數更多的賊軍倉皇關閉寨門而不敢出來迎戰。 他們內心震驚,久久不能平靜,一路遠遠跟著徐懷他們往鹿臺寨而來,也沒有靠近過來搭話的意思,或者說勇氣,看徐懷有如殺神。 關鍵徐懷還將那么多賊寇頭顱割下來,掛在馬鞍旁還在不斷的滴血。 太他娘野蠻了。 徐氏在青柳溪北岸新筑一寨,就在青柳溪橋北端。 寨子規模不大,百余步縱深,將一頭燒焦的堅木埋入土中建成厚實柵墻,兩排柵墻間填以土石,上置擱板,兵勇可以站在上方防御;寨子里還有望樓、箭樓等防御設施。 守在寨子里的徐氏族兵被山崗遮住視野,無法看到十五六里外廝殺的情景,但徐懷等前排騎兵,每個人的馬鞍旁都各掛三四顆猶在滴血的頭顱,看得直叫人心旌震蕩。 徐武富與長子徐恒及徐仲榆、徐武磧等人得訊,這時候匆忙趕到青柳溪橋北寨來。 他們前幾天商量著徐武坤潛入淮源聯絡鄧珪、以便互通消息,卻不想徐武坤一去三四日沒一點音信傳回,今日卻帶著五十余騎、前排騎兵還各掛三四顆頭顱骨趕回來。 徐武富等人都難掩內心的震驚,難以想象眼前的一切,關鍵是徐懷他們不像有什么傷亡,怎么可能斬殺如此多的賊匪? 難道這些賊匪全無反抗,將脖子洗干凈脖子伸出來任徐懷這莽貨帶人亂砍嗎? 從淮源過來,不是郭君判、周添、潘成虎等悍匪守道嗎? 也許是太過震驚,徐武富等人站墻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諸馬兵直接逼近寨墻下一字排開,徐懷一人在前面拽著韁繩,一聲不吭的溜馬在寨前兜著小步,也不說話,就拿眼神往寨墻上瞥望過來,眼神里有著鄙視、不屑以及嘲弄。 這叫徐武富等人更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總不能找這莽貨寒暄吧? 一時間竟沒有一人說話,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尷尬。 “徐都將,你得跟徐郎君說明我們的來意,而不是騎著馬在前面兜圈子?!弊詈筮€是仲和忍不住在后面提醒徐懷說道。 “啊,得我跟他們說明來意?要怎么說?說他們這些慫貨,見到賊人,一個個嚇得就知道往婆娘褲襠里縮,我實在看不過眼,割了幾顆賊人頭顱,過來當見面禮送給他們?”徐懷愣了一會兒,轉回頭問仲和,“這么說合適嗎?” 仲和都想翻白眼,你丫都不確定要不要這么羞辱自家族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大聲問? 第一百零二章 小人得志臉 “算了,還是不羞辱他們了,送他們幾顆頭顱當見面禮吧!” 徐懷撓了半天頭,似乎決定照顧徐武富、徐武磧的面子,伸手將他馬鞍幾顆血淋淋的頭顱摘下來,往寨墻那邊扔過去,又喊道, “徐忱那慫貨,十多歲都還含著奶頭吮,膽兒忒小,都看到我們在跳虎灘殺賊如切瓜,還不敢上前來摘幾顆頭顱換賞錢。武坤叔說我以前蒙家主照顧,王相公、鄧郎君又時時教導我做人要厚道。我今兒也算是闊達了,巡檢司新編鄉營,我是都將,晉龍泉都只能給我當副手,但我這趟趕來玉皇嶺太匆忙,沒有準備什么厚禮,這幾顆頭顱便送給徐忱,給他多買幾個大奶子娘換著吮……” 說過這些,徐懷還有些得意的轉身問藏后面不愿露頭的徐武坤:“武坤叔,我這么做,王相公、鄧郎君一定會夸我為人非常的厚道吧?” 徐武坤都不知道徐懷從哪里學來這裝癡賣傻,卻又能將人氣吐血的功夫。 徐武坤還是有些畏懼徐武磧,看他站徐武富身后陰沉的盯過來,沒心情配合徐懷表演,又往后縮了縮。 徐忱遠遠聽著,雖然內心羞憤,但想到這莽貨殺入賊眾如切瓜剁菜般的兇悍,心里也早就怯了。 “除了送禮,你也得說明來意?!敝俸偷降资亲谧宄錾?,不忍心看徐懷百般羞辱徐武富,又出聲提醒他道。 “要說來意??!那還不是王相公、鄧郎君想要征徐氏壯勇聽鄉營號令去殺賊,我說徐氏都是慫貨,跑這一趟卵毛用沒有,他們卻罵我渾貨,硬是催我來跑這一趟,這可真是為難我了?!?/br> 徐懷撓著腦袋,很不耐煩的跟仲和抱怨說道, “徐族上上下下都是縮卵慫貨,徐忱、徐忻這些孫子,十五個打不過我一個,他們哪里有膽出這龜殼子寨殺賊?我懶得白瞎這功夫,你去問他們敢不敢殺賊,趕緊回我們一句準話,莫要耽擱功夫!要是不敢,我們再送他們幾顆賊人頭顱,省得日后州縣剿匪敘功,他們想吹個牛逼都心虛!” 見徐懷跟身邊人說著渾話,又伸手將徐武坤馬鞍旁掛著的兩顆頭顱摘下來,隨手朝這邊扔過來,還其準無比的就落在他的腳下,徐武富臉皮子氣得都哆嗦起來。 然而在諸多族兵寨勇的注目下,他能說一個“不”字?他甚至都不能將藏在后面的徐武坤拎出來罵一頓。 “徐懷,你莫猖狂,這里還不是你這蠢貨放肆的地方?”徐恒卻按捺不住,指著徐懷厲聲斥道。 “日你老母,你他娘再罵我一句試試,我他媽今日射不死你!你他娘還當爺今日仍是任你這狗貨打罵的憨貨不成?”徐懷暴怒將柘木長弓從馬鞍旁摘下,橫在身前,又取四支羽箭扣在手心里,青筋暴跳的朝身后眾人下令,“都摘下弓弩給我對著這狗貨——這狗貨但敢再罵一句,給我往死射!” 仲和、唐盤、徐武坤、韓奇、唐青、唐夏幾個,心里都在想,不至于搞出這樣的火爆場面吧? 除了他們幾個沒有動作,也就幾個剛從巡檢司挑選出來的唐氏武卒也猶豫著要不要聽徐懷的命令,然而鄉營出來的近四十人,卻毫不猶豫的摘下馬鞍旁騎弓,齊刷刷搭箭開弦都朝寨墻之上的徐恒指去。 鄉營所募之卒的底子比較差,但一個多月來,徐懷整日吃喝都跟他們在一起,每日出街市在淮源外圍尋獵賊寇,徐懷持刀槍弓弩殺敵于戰場之上,他的無敵形象早就深深烙印在眾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