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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應過來,面上浮現出憤恨的神色:好個威遠侯,犯下如此過錯,你還敢出現在孤的面前!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宋定疆拿出一支短箭,箭頭已經有些發黑,依稀可以看見上方染得血跡。箭身乃是特制而成,尾端還殘留著一截鷹羽。他將箭擲到太子的腳下,箭頭擦過太子的衣角,勾破了上面的金線。 殿下如今可看明白了?臣有何罪? 昔日太子少年時獨自打獵,獵到一只難得的羽色泛翠的鷹鳥,取其羽毛,制成了二十支短箭。后因李庶妃之弟李茂積自告奮勇,愿隨宋定疆出戰,太子便將這短箭賜他,嘉賞其勇氣過人。 太子心頭被箭矢落地的清脆響聲激得一顫,渾身就像是三伏天被澆了盆冰水一般,從頭到腳冷到了骨子里。 逆子,你還有什么可說的?你這個孽障!皇帝的怒氣似乎也被這一支箭徹底勾起,提了腳,下了力氣,重重一腳踹在了太子的胸口。 太子被踢倒在地上,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作痛,嘴角已經有血絲滲出,原本膽戰心驚的情緒逐漸被生出的憤恨所替代。 秦燁并不上前阻攔,皺了皺眉頭,似乎那剛剛轉瞬即逝的諷笑只是幻覺。 一旁站起的宋定疆視若無睹,對這個太子提不起任何臣子的尊敬。 父皇難道當真要為了一個臣子要殺了我這個儲君?我可是母后唯一的兒子!父皇就這般絕情? 皇帝的動作停下,眼中掠過絲冷光,宋定疆,你來細說,當年究竟如何? 宋定疆不禁握緊了手,回想起當年的情景,胸腔之中又是一痛。 當年皇帝任命宋定疆為主將,領一萬將士去剿滅盤踞在綿肅的先朝廢太子叛黨余孽。那李茂積不是武將出身,卻因太子想提拔李家,便將李茂積安插到了宋定疆的麾下。太子本想這宋定疆多戰多勝,此次出兵,讓李茂積混在其中,占便宜白撿些軍功便是,卻又擔心這宋家獨占軍功、排擠李家,又將自己的太子印賜給李茂積。 這李茂積卻是個貪心的,竟為了想占大功勞,拿著太子的私印將原本的副將撤去,自己當了副將。宋定疆稍有反對,李茂積便拿太子之令相壓。要知這一萬將士,并非全部都是宋家將士。一旦太子儲君之令和主將之令有何沖突,必會造成軍中軍心不穩。 宋定疆本已定好計劃,先由自己帶領宋家三千精兵去夜襲叛軍,待成功進入后,再由原副將宋垣帶著剩下的將士與宋定疆里應外合。那時副將之職給李茂積占去,宋定疆雖不放心,也只能百般交代宋垣,又囑托李茂積務必及時下令。 那夜宋定疆本已成功攻入敵營,并放出消息,只待剩下的將士趕來。卻不料那李茂積雖滿口答應,卻自認有這多立戰功的宋將軍在,自己白白撿了功勞便是,萬事不cao心,明明已是開戰前夜,還在帳中拉了幾名軍官喝的酩酊大醉。 軍中素來紀律嚴明,每一道軍令必須由相應的軍官發下相應的符令才可執行。宋家軍大部分皆隨宋定疆去夜襲,沒有李茂積的下令,宋垣一人根本無法指揮動剩下七千將士。 叛軍近一萬兩千人的兵馬,雖宋定疆察覺出不對后,便立刻帶著將士退出,可因天色漸亮,仍被叛軍察覺,苦戰一番后,三千余人的將士只余下不到百人逃出包圍。更可恨是那李茂積得知戰敗之事后,害怕圣上大怒追究,威脅與他飲酒的三個將領將罪責推到宋定疆的身上,又將自己身上攬上了個整頓有方的功績。 眼見宋定疆尚未歸軍營,李茂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太子私印,命人前去暗殺,宋定疆本就是重傷,幸得手下舍命相護,這才保下一線生機。當年若無薛令蓁的神術相救,重傷之下,那一線生機也斷然是保不住的。那支箭便是李茂積在一次暗殺中親自射殺宋家將士的罪證。 宋定疆隱姓埋名多年,仗著一身好功夫,后又有秦燁手下相助,方才將當年李茂積與人合謀的書信收集齊全。當年被李茂積威脅的三個將領,也怕李茂積殺人滅口,拿捏著這些書信也是他的把柄。 宋定疆含怒說完,太子已是無顏見人,一張臉白了又青,轉而又變了青白灰白之色,眼底一片紅絲,那些話仿佛就是一把利刃,一次又一次地割下他面上所有的掩飾。 皇帝的神情也是一變再變,下顎逐漸咬緊,額上的青筋愈發明愈發明顯。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口中卻只字未提。手中卻緩緩將那些書信握緊,猛地砸到太子的面上。 瑋兒,你真以為朕能寵你寵到無邊了? 話語里不帶一絲感情,太子神情一動,伏地哭求:兒臣當真只是一時糊涂心軟。 秦燁就緊緊盯著這對天潢貴胄又素來親近的父子,眼底里似有散不去的陰郁。 宋定疆心下一動,若此時皇帝再對太子手下留情,他就算不要了這條命,也要李家和太子為那些將士付出代價! 皇帝咬緊了牙,拳頭幾經顫抖,在你的心里,李庶妃的苦惱賣可憐都比朕的三千將士來的精貴。你自認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天下皆是你掌中物。 皇帝粗粗幾口氣:可你別忘了,天子是眾人支撐起的天子,天下是將士們給打下的天下。你,沒了他們,什么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