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無名 第63節
陳默也不答話,見對方并無箭陣和長矛陣阻攔,一把抄起馬背上的大槊,帶著人馬直沖這支尚未成型的賊軍。 何曼見狀大怒,拎起手中鐵叉便來迎戰陳默。 離得近了,何曼將手中鐵叉狠狠刺出,陳默卻將大槊交于左手,右手在腰間一摸,一枚刻刀抖手射出,這是他在磨練刀功時靈光乍現摸索出來的飛刀技能,此刻突然使出,那何曼下意識的收叉格擋。 只是那刻刀不過三寸,體積極小,若是箭矢,或許還能封擋,但這刻刀,卻極難格擋,尤其是短距離內,幾乎防不勝防。 在何曼愕然的目光中,刻刀直接越過對方的鐵叉,沒入其喉嚨,緊跟著陳默策馬而過,一槊將其從馬背上直接刺落下來,落在旁人眼中,卻是何曼連一合都未接住便被對方刺落馬下,不少人頓時慌了神,陳默趁機將對方尚未整齊的陣型沖潰。 后方,山谷口處,煙塵四起,隱隱綽綽中,似有千軍萬馬在其中,不少黃巾軍見狀大驚,有的狼狽朝著城中奔逃,有的則直接丟掉兵器朝四面八方涌去,陳默待那些黃巾賊進去一批之后,迅速搶近,占據一座城門。 “響號!”陳默看了看四周圍不敢上前的黃巾軍,一邊命人在城門洞里布下陣勢,一邊讓號手進入城中吹起軍號。 城中黃巾賊不明就理,聽聞大批官軍殺到,甚至不敢朝這邊靠近,直接從其他城門逃出。 陳默立在城門下,看著狼藉一片的城池,也未下令追擊,只是守住城門,待黃巾賊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派人前去通知鮑庚來城中集結。 第五十六章 人性 “軍侯,真神了,那些黃巾賊竟如此不堪一擊!”鮑庚帶著其余人馬入城,看著狼狽奔逃的黃巾賊,一臉敬佩的看著陳默道。 “不過喝退而已,命人立刻清理戰場,封鎖四門,另外派人通知校尉,盡快趕來匯合,若那些黃巾賊殺回,我等這點人馬克守不住城!”陳默搖了搖頭,心底確有些發沉。 這幫黃巾賊跟當初他所遇到的那些黃巾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雖然人數沒有當初多,但打起仗來卻頗有章法,四周設置暗哨監察,而且戰斗力也非當初那些稍稍受挫便潰敗的黃巾賊可比,若非方才自己第一時間殺了對方將領,城外的戰斗可沒那么簡單。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是陳默遇到戰斗的第一選擇,他的箭術不錯,加上后來又學了騎射,作戰中先射殺敵軍將帥,然后沖亂敵軍陣型,能夠有效地避免己方傷亡的同時,最大限度的給敵軍造成混亂,順利的,就如同剛才這般,城外上千軍隊直接潰散。 若非如此的話,城外的兵馬雖然散亂,但憑他這點人馬,對方站著不動都得他殺上半天,當然,讓鮑庚故布疑陣,嚇退敵軍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但這是陳默的戰術素養加上天時地利以及他個人能力綜合才有的效果,否則二百人擊退數千人……基本就是幻想。 這一點也正是陳默所擔心的,這葛陂賊披著黃巾的皮,但對付起來,可比當初的黃巾賊難對付多了,對方人馬雖然不及當初的黃巾賊多,但針對性卻比當初遍地開花的黃巾賊強了不少,而且整體戰斗力比當初同等數量的黃巾賊提高了不止一個級別,而此番從朝廷派兵來看,顯然是將葛陂賊當成當初的黃巾賊來打的。 這一仗,可不容易,等鮑鴻來了,需得跟他好好商議一番,最好能跟汝南、譙郡、陳國的兵馬對接,只憑他們這一千多人可不夠。 兩名屯將帶著人馬開始分工,清理戰場,修繕城門還有女墻,陳默則找到城中殘存的縣衛,至于南頓令還有縣尉,已經戰死在混戰中了。 “大家不必驚慌,我乃下軍校尉帳下軍侯,后續大軍很快便到?!标惸粗鴥H存的三名縣衛,也沒有追究他們躲在百姓家中畏戰之事,他跟在臧洪身邊四年,縣衛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現在還要用人,那些事情,只當沒看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城中的秩序。 見三名縣衛低頭不語,陳默皺了皺眉:“你三人立刻組織百姓,救火,挑選壯勇幫忙巡視,揪出未曾逃走的賊人?!?/br> “你們為何不早來???”一名縣衛突然紅著眼睛瞪向陳默,想要撲上來。 “嗯?”一直跟在陳默身邊的大郎拔刀,直接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冰冷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淡淡的殺機彌漫,只要對方再有異動,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將其斬殺。 那縣衛一僵,仍舊一臉仇恨的看著陳默,怒吼道:“若你們能早來,我等何至于此,你可知今日城中死了多少人???爾等貪生怕死,枉為人!” 陳默看了看其他三人,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怒火,翻身下馬,徑直來到那人身前,也不說話,直接一個巴掌拍在他臉上,他身體常年鍛煉,本就較常人強健,自入西園之后,每日瘋狂鍛煉,力量已遠超常人,這一巴掌打的極重,直接將那人扇翻在地。 四周此刻已經聚攏了不少人,先前縣衛的話,引起了他們的共鳴,此刻見陳默直接出手打人,對陳默更加怨怒。 “我帶來的,只有兩百人,這城中黃巾賊有多少,你們比我清楚!貪生怕死?我若貪生怕死,可等大軍到來再出兵,只是不知道爾等等不等得起?!标惸戳丝粗車陌傩?,搖頭哂笑,指著地上捂臉懵逼的縣衛道:“你見我年幼,說出這番話來,無非想讓我替你擔責,你身為縣衛,臨敵不思殺敵守城,反而躲入民居,本不想與你計較,不想為脫罪,還想反咬于我,莫說本將在發現敵情后立刻動手,我便是等到大軍到來再出手,朝廷也不會因此問責于我!不過你們三人既然不領情,那本將也不必枉做小人,將其拿下,待大軍到來之后,交由汝南郡衙署發落!” 以德報怨? 如今的陳默可不是當年尚在鄉莊之中的小糞郎,心中那沒有底線原則的善念,早已沒了,我憐你放你一馬,那是我的善念未泯,但你若不領情,甚至看我年幼好欺想來踩一腳,那就找錯人了。 “喏!”身邊幾名護衛直接上前,二話不說將另外兩人踹倒綁起來。 “將軍,我等并無此意!”另外兩人見勢不妙,連忙開口求饒。 不過機會已經給過了,若這三人努力配合陳默,陳默不會追究,也懶得管這些地方的事,但既然起了歹意,陳默就絕不會心軟,冷漠的看向四周漸漸多起來的百姓道:“本將來此,是為討賊,眼下南頓無主,我暫代發令,諸位若是愿意接受,盡快按照將士指揮,滅火救人,若是不愿,某會直接帶兵離開,爾等自生自滅便是,某是軍人,只管打仗?!?/br> 四周百姓此刻倒是乖了許多,再無人無理取鬧,如今官軍來了還可保他們平安,但若陳默直接帶人走了,黃巾賊再殺回來,他們可就完了。 當下便在陳默的指揮下,將城中的醫匠集中起來,救治傷員,同時一些木匠、泥瓦匠則被征集起來修繕城墻和城門,陳默又募集壯勇,開始四處救火,南頓也漸漸陷入平靜。 戰火雖然破壞了家園,殺死了親朋,但活著的人,終歸要繼續活著。 看著這有條不紊的一幕,陳默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跟隨臧洪在當利四年,對于縣城的治理也頗為精通,如今做起這些,倒是不難,只是有些心冷,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徑直去了城墻上。 “這些人就是這般,欺善怕惡?!贝罄筛惸瑏淼匠菈ι?,看著城外狼藉的戰場,出聲勸慰道:“沒必要因他們動氣?!?/br> 大郎被陳默招入營中之后,便成為陳默親衛,負責陳默的衛隊,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知道陳默此刻心中定然極為難受。 “我只是想起了張嬸還有蔡嬸?!标惸址雠畨?,看著遠處的景物,嘆了口氣道:“你說如果當年我跟他家沒有那么熟,他會怨我嗎?王叔和蔡叔若非親如兄弟,蔡叔死后,蔡嬸會那般對王叔么?” “人遇到大難,總會對身邊的親人發脾氣,也不知道為何?”大郎抱著刀,搖了搖頭,這個問題陳默都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 “人性吶?!标惸瑖@道:“因為張嬸知道我們不會害她,蔡嬸知道王叔不會傷她?!?/br> “窩里橫?”大郎看向陳默。 “差不多,欺軟怕硬,也可以說,是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怒,最親的人,就算過分一些,也會原諒他們的,就像這些人一樣,我們是官軍,來保護他們的,所以他們會將這種情緒發泄在我們身上,當他們發現,我們并不會包容的時候,就又憋回去了?!标惸髦畨πΦ?。 “好像我以前也是如此,爹娘死的時候,我怨過楊叔,怨過李叔?!贝罄上肫鹦┎挥淇斓氖虑?。 “但你活的真啊?!标惸Φ溃骸澳憧粗侵邪傩?,不少人都活了半生,恐怕他們都不明白這些道理,不說這些,這一仗殺了幾個?” “六個,還有一個跑了?!贝罄傻?。 “按照功勛,回去后,當個什長可以,有機會還能升為隊率?!标惸Φ?。 “當親衛挺好,不必煩憂那許多事情,專心練武、讀書,以后你升了官,我手下的人自然也會多?!贝罄蓳u了搖頭,不是不想升,只是如今陳默也不過一個軍侯,若因為他的事,浪費了人情,陳默自己升官就不容易了。 “按功提拔,若有功不賞,朝廷的威信何在?”陳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好好活著,活下來,以后多大官兒都可能當?!?/br> “軍侯,校尉派人傳來消息,大軍距離此處尚有五十里,讓我等莫要輕動,待大軍匯合之后,再商議對策?!滨U庚快步跑來,對著陳默一禮道。 “南頓已救回,稍后我寫一封奏報,著人送于汝南郡衙署,這縣令、縣丞、縣尉皆戰死,南頓需盡快派人來,我們不可能一直駐扎在此處?!标惸戳丝此闹?,南頓無險可守,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這地方不適合駐軍,他還想從汝南郡衙署這邊得到一些關于葛陂賊的具體情報,眼下他們掌握的情報太少,甚至連葛陂賊如今的地盤有多大,兵馬幾何都不知道,這在接下來制定戰略時是很吃虧的。 “喏!”鮑庚答應一聲,轉身離去找人,陳默則帶著大郎和親衛徑直往衙署方向走去,他身上可沒帶筆墨還有竹簡。 第五十七章 世情 “一曲人馬退掉葛坡賊大軍,陳默,你如何做的?”次日清晨,鮑鴻帶著兵馬趕到南頓,關于南頓的情報,昨日已經收到,鮑鴻麾下,幾名相熟的將領摟著陳默的肩膀笑道。 “運氣而已?!标惸瑩u頭笑著來到鮑鴻身前,插手一禮道:“參見將軍?!?/br> “做的不錯,我沒看錯人?!滨U鴻點點頭,沒多說什么,只是道:“我已派人通知汝南郡府,很快便會有人前來接任縣令之職?!?/br> “將軍,默郎這次算是頭功吧?”一名軍司馬笑道,陳默跟他們是一起從西園選將出來的,對于這個小兄弟,這幫人還是很照顧的,見鮑鴻沒說功勛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 “那是自然?!滨U鴻點點頭,看向眾將道:“看來葛陂賊也不過如此,盡快探知其主力所在,一戰而滅之?!?/br> “將軍!”陳默聞言,連忙上前拱手一禮:“這葛陂賊與昔日黃巾大有不同,切莫大意!” “嗯?”鮑鴻聞言,有些不悅道:“怎說?” “末將幼時曾身陷黃巾賊眾,為黃巾賊裹挾攻城,當時的黃巾賊毫無兵法可言,以糧誘使百姓群聚,以聲勢嚇人,順則勢如破竹,但稍遇抵抗,便鳥獸散,而此番葛陂賊人,我觀其布局,頗有章法,戰場四周都有暗哨查探,攻城也非一擁而上,且敵軍兵力幾何,尚未有準確情報,此刻若貿然尋求決戰,恐于我軍不利!” “那是你見識太少!”鮑鴻聞言搖頭哂笑道:“當年本將曾隨皇甫嵩將軍轉戰南北,那波才、張角、張梁所率之眾,皆為黃巾賊精銳,其驍勇可非徐州黃巾可比,不一樣被我軍大??!” “但那也是皇甫將軍之能!”陳默皺眉道。 “放肆!”鮑鴻一拍桌案,藤的站起身來,戟指陳默道:“陳默,莫非你以為小勝一陣,便有資格對本將說教不成?這下軍校尉乃是鮑鴻而非陳默!” 陳默微微皺眉,自己確實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氣道:“將軍,末將心憂戰局,并無沖撞之意,只是貿然決戰,實非上策,當此之際……” “夠了!”鮑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將軍,陳默也是心有戰局,并非刻意冒犯,況且他年少氣盛,加上此番初戰破賊有功,莫要與他計較了?!避娝抉R鐘云對著鮑鴻微笑道。 “三軍暫駐扎城外,待探清敵情再做定奪!”鮑鴻擺了擺手道:“諸位各自回營,整頓軍務?!?/br> “喏!” 眾將對著鮑鴻一禮,各自離開。 陳默除了營帳,讓鮑庚去傳令集結部隊出城扎營,心中卻有些悶得慌。 “知不知道你今日犯了忌諱?”鐘云從他身后走來,看著陳默笑道。 鐘云乃潁川鐘氏之人,不過并非嫡脈,為人有些高傲,但也卻有些才學,與營中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卻敬佩有真才實學之人,二十一歲,也算是文武雙全,陳默算是他在這西園新軍之中為數不多的朋友。 “知道?!标惸c點頭:“這西園八校本就是被架空的,將軍無甚軍威,平日里雖然和氣,但胸中恐怕憋著一股氣,我此番當先破敵,大家這般贊我,我看將軍已有些……” “妒忌?”鐘云有些詫異的看向陳默:“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如此?” “有些事,必須說,如今敵情不明,貿然尋求決戰絕非良策?!标惸瑩u了搖頭道:“這般只會讓賊人牽著鼻子走,戰場由他們選,時機由他們定,我們兵馬本就不多,于汝南地形也不熟悉,此事最好之策,便是趁賊人未曾注意我軍之前,伺機剪除賊人羽翼,聯合汝南、陳國、譙郡、江淮一帶郡兵不斷收縮防線,逼他們主動來戰,而非我軍主動出擊?!?/br> “我只是未想到,平日里極好說話的將軍,會有這般大反應?!标惸瑩u頭一嘆道。 “廢話!”鐘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他胸中有氣,此時還當著眾將面前駁他計策,他沒直接動手已然十分克制了?!?/br> “想到了,當時習慣了平日與他插科打諢,今日他突然這般嚴肅,一時間沒忍住,而且他的計策……”說到這里,陳默沒再說下去,背著人家說人壞話,終非君子所為:“罷了,稍后我去找他好生說說,此時尋求決戰真的不行?!?/br> 從鮑鴻拍案的那一刻,陳默就想明白了,自己給自己上官下不來臺了,這是低級錯誤,只是當時覺得事情重大,沒怎么理會鮑鴻顏面,這要辦事,把頂頭上司給罵了,那想辦成事可就不行了。 “我看不必了吧?”鐘云撇了撇嘴,陳默所言不錯,鮑鴻在這軍隊里是真沒什么軍威可言。 “叔麟兄,你雖年長于我,不過這世間大多數事情,一個人做不成的,要成事,自家內部不能亂,我要打勝仗,最好年底能回去,家里的小妾還等著我?!标惸牧伺溺娫频募绨蛐Φ?。 “我雖年長于你,但這臉皮卻遠不及你,你又沒錯?”鐘云看著陳默溜溜達達走向鮑鴻帥帳,有些好笑,卻也有些敬佩,這剛剛翻臉然后馬上能舔著臉找回去,而且是在自己沒錯的情況下主動跑回去,至少他自己做不到……打死他也做不到。 “這世上的事,哪來那許多對錯?”陳默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陳軍侯,將軍說……誰也不見?!滨U鴻帳外,兩名親衛攔住陳默,有些為難。 “你就跟將軍說,我來道歉?!标惸苯訉⒛怯H衛一推,讓他進去跟鮑鴻說。 “將軍!”親衛是被陳默直接推進來的,踉蹌了幾步,看著面色陰沉的鮑鴻,有些無奈道:“陳軍侯他……” “讓他進來吧?!滨U鴻一臉不爽的擺擺手道:“下次再犯,軍法處置!” “喏!”親衛躬身應命,轉身出了帥帳,看著陳默道:“陳軍侯,下次可否莫要這般?!?/br> “一定一定!”陳默點頭邁步入帳,看著一臉陰沉的鮑鴻,嘿嘿一笑,直接跪坐在鮑鴻身邊。 “本將幾時許你坐下?”鮑鴻端著顛倒的竹箋,冷哼一聲。 “若是躺著,對將軍不敬不是?!标惸U鴻身邊湊了湊:“將軍,方才是末將不知輕重,自毀士氣,實乃大罪,還要謝過將軍不罪之恩?!?/br> “你這……放眼洛陽,怕是也沒幾人有你這般臉皮!讓人想罵你都罵不出來?!滨U鴻有些繃不住,深吸了口氣,剛剛翻臉,轉眼就能跑來嬉皮笑臉的人,不說曠古爍今,也是古今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