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前駙馬他小叔 第78節
劉琦溫聲說:“如果真有那一日,還請公主不要客氣?!?/br> 他話語說得妥當,找不出一絲差錯。嘉善也算是真能放了心,轉頭與展岳相視一眼,兩人皆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滿目笑意。 今夜,他們就宿在了田莊里。 安寢前,展岳與嘉善談及起劉琦、素玉的婚事來。他環著嘉善的肩,溫聲道:“劉琦是我打算一直留在身邊的。你要是舍不得素玉,也可以讓她繼續跟著你,做你的管家媳婦兒?!?/br> 嘉善的雙目正半睜半閉地瞇著打盹兒,聞言,她語氣平靜道:“素玉成親前,我會與她再懇談一次?!?/br> “他們終歸是你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她若是成親之后,打算好生經營自己的小日子,我也不欲勉強?!?/br> 嘉善的聲音綿柔,一如往常。 可展岳知道,她所謂的“懇談”,必然還會涉及之前對元康雙眼為何會失明的懷疑。怕嘉善又會越陷越深,展岳便隨手捻了一撮她的發尾在指尖上纏繞。 他低聲道:“好?!?/br> “你今天有沒有注意到,一直跟在田翔身后的那個人?” 嘉善回憶了下,輕聲問說:“刀疤臉的那個嗎?” “是?!闭乖赖膭γ夹憋w入鬢,他慢悠悠道,“他叫陳楚,以后會專門在你身邊保護你?!?/br> “你的人在明,他的人在暗。有什么不方便查的,也可以讓劉琦找他來替你辦?!?/br> “如此,可確保安全?!闭乖勒f。 嘉善神情微頓,她知道,這定是展岳最為隱秘的人手,他竟真的就這樣托付給了自己。 嘉善睜開眼,扭頭看他。 在黑夜里,展岳的面部輪廓平添了幾分硬朗。嘉善輕輕地抬手,一只手不經意撫上他的面部,一只手,不自覺地往他的后腦勺探去。 展岳心中似有所感,腦袋便配合地往嘉善的方向略垂。 嘉善的唇邊牽起笑,嘴角立刻顯出兩個燦爛的梨渦來,兩人的唇很快就被對方封住了。 一時間,炙熱而又火烈,甚至難舍難分。 片刻后,展岳用指腹緩緩地摩挲了下嘉善的下巴尖兒,輕聲呢喃說:“怎么今日這樣主動?!?/br> “不喜歡嗎?”嘉善唇畔的笑容鮮艷而又璀璨,惹得展岳全身一陣麻木。 他埋頭,雙手與她十指相扣,就此深吻了下去。 一夜過得很快。 翌日,素玉來服侍嘉善起床時,展岳卻已不在了,連床邊的溫度都已經變得微涼。 嘉善奇道:“駙馬呢?” 丹翠遞上柳條,回說:“五軍都督府那邊一早就來了人,說是有事兒請駙馬過去相商。駙馬見您還在熟睡,便沒驚動公主?!?/br> “他還囑咐我們,說晚膳前會回來,屆時再接您一道回府?!?/br> 聽到是五軍都督府請了展岳過去,嘉善的神色不覺有點黯淡。心知展岳恐怕是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休沐這是又告吹了。 心里到底還是有點失望,嘉善語調平平地說:“你去問問田管事,看從這里回京,會不會路過五華寺。若是順道,便不等駙馬了,我打算去寺里上柱香?!?/br> 丹翠道:“是?!?/br> 片刻后,丹翠回來,回稟說“五華寺與回府之路正好順道”,嘉善便打起精神,在她們服侍下更了衣,打算去五華寺添幾個香火錢。 早先,太后還在世時,五華寺的住持通靜法師常被宮里請去講經。太后仙逝后,章和帝雖然不愛念經禮佛,但也給了通凈法師該有的尊重。 因此,五華寺在京中聲望頗高,是香火最為旺盛的一間佛寺。 嘉善早就想往五華寺走一趟。今日正好得了機會,很快換上一身常服,來到了佛祖前祝禱。 惟愿上天庇佑元康,庇佑父皇,更愿硯清往后平安喜樂,日月增輝。 還愿…… 我能早日為硯清綿延子嗣。 嘉善雙手合十地跪在佛前,想到這兒,鼻翼不禁微微動了動,她唇瓣干澀,誠心地叩了幾首后,方慢吞吞在丹翠的攙扶下起身。 午間,嘉善就在五華寺用了齋飯,是通凈住持親自招待的她們。 由于常年禮佛的緣故,通凈面目溫和,一副慈眉善目的長相。 他囑咐身旁的小沙彌給嘉善上茶,聲音輕微柔和:“公主尊貴非比尋常,想必所求,必能稱心如意?!?/br> 嘉善笑了笑,客氣道:“愿能如住持所言?!?/br> 通凈法師善名在外,不管他這句是不是出于安慰,嘉善心里總歸得到了些許慰藉。 用完齋飯后,嘉善才攜素玉幾個離開。 五華寺的梅花是在這京里最出名的??上а巯碌臅r節,苦寒梅已謝,倒是梨花千樹萬樹地開著,好不美麗。 嘉善無心賞景,正準備踏上馬車,卻眼尖地瞧著了一人,掀起車簾的手不禁一頓。 這么巧? 她眸光微閃,招呼素玉道:“去那邊,幫我把馮姑娘請來?!?/br> 素玉用了片刻功夫就將馮婉華帶過來,馮婉華身邊只跟著她的貼身侍女珍珠。 見到嘉善,她似乎也并不如何驚訝,只是大方行了個禮。 嘉善的目光淡淡一掃她,繼而吩咐素玉丹翠道:“你們和馮姑娘的侍女一起,去馮家的馬車上坐著,我有話與馮姑娘,單獨說?!?/br> 嘉善咬重了最后幾個字音。 素玉丹翠齊齊道是,只有珍珠擔憂地看了馮婉華一眼。馮婉華向她點頭,她方才跟著素玉她們離開。 珍珠走后,馮婉華鎮定自若地與嘉善上了馬車。 嘉善見她意態閑閑,自己遂也不言語,只是低頭,神態自如地把玩著手心中的一個同心結絡子。 須臾后,還是馮婉華先忍不住了。她狹長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嘉善,張嘴道:“不知公主喚我來,有何賜教?” 第084章 馮婉華開口后, 嘉善終于抬起了頭,她仔細地端詳起馮婉華。 馮婉華有張雪白的面龐,小小的瓜子臉,鼻頭甚圓。這樣的長相, 秀氣有余, 而英氣不足。 不過, 她大概本身也不是個英氣的性子。 嘉善將視線移開,淺笑著說:“談不上賜教。不過是有幾句話,想好生問問你?!?/br> 馮婉華的唇畔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嘉善靠在一個赤金繡面的大團枕上, 面上的笑容始終未變。 她有意試探馮婉華, 邊片刻不落地端詳起馮婉華的神色,邊淡然開口道:“坦白講, 我不是圣人,也不夠大方。如非必要, 我真不是很想和你打交道?!?/br> “你明白嗎?”嘉善微揚起柳眉, 動作看似漫不經心,可舉手投足間,那股刻在骨子里的驕傲已自然地流露了出來。 馮婉華的視線在嘉善那張花顏月貌的臉上落了一瞬后, 方才緩緩移開,她雙唇翕動道:“明白?!?/br> 馮婉華勉強含笑說:“從公主的婚事發生改變、從四殿下的雙眼能夠復明的那一日起, 我便明白了?!?/br> 嘉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自己與她都早已看透了對方的底牌。 不知怎么,一顆心反倒放了下來,嘉善笑道:“果然是個聰明人?!?/br> “不及公主玲瓏剔透?!瘪T婉華望著她說。 嘉善笑了笑,口中道:“客氣話, 就不要多說了?!?/br> 她臉上依舊笑著,嗓音清朗而婉轉, 只是眼神陡然地變深了一些。她道:“愿意告訴我,那日在秦|王府,你話里究竟暗藏什么意思嗎?” 嘉善的話問得禮貌,可馮婉華觀其神情便明白,她不會容自己說不愿意。 馮婉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起頭,望向了車簾外。 此時,兩架馬車正一前一后地,緩緩駛出五華寺。 車夫駕得穩,倒不如何顛簸。旁側的青石小路上,早已掃凈了連連冬日的萎靡,轉成了枯木逢春,綠樹成蔭的畫面,惹得倦鳥皆頻頻停下來駐足。 馮婉華的目光停留在這樣美好的春日上,她道:“公主生在太平盛世,大概沒見過民不聊生的場面?!?/br> “但我見過?!瘪T婉華面色如常,目如點漆。 她不疾不徐地說:“我見過饑寒交迫的難民,見過被突厥頻頻侵擾的邊疆,見過收成不好時,餓殍遍野的州縣?!?/br> “所以,我接下來與公主說的,也全是為了,讓這種場景,不要再現人間?!瘪T婉華緩緩道。 嘉善眉梢微挑,她壓下心里輕微的訝異和震撼,不動聲色道:“我自問,并不身負拯救蒼生的本事?!?/br> “您或許沒有,”馮婉華頓了頓,她輕說,“可您的駙馬有?!?/br> 嘉善沒想到她竟會主動提及展岳,正想細細地觀察馮婉華的神情,她卻及時地扭開了頭。 馮婉華略略凝神,語氣仍與之前一樣,心態似乎并未因展岳而有所波動。 她說:“咸安三年,西北失守,安定侯戰死邊疆。是時任左都督的展硯清領著殘余兵馬,擊敗突厥的葉利可汗,花兩年時間收復了失地?!?/br> “咸安五年,”馮婉華的目光轉向別處,她輕描淡寫地說,“秦王趁國力空虛,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起兵,也是您的駙馬,出兵鎮壓?!?/br> 咸安是趙佑成即位后的年號,嘉善不會忘記。她只是沒想到,在她死后,竟然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 更沒想到,展岳居然真就憑一己之力,肩負起了家國大任。 嘉善又是感慨又是與有榮焉,她問:“鎮壓成功了嗎?” 馮婉華笑笑,回答道:“應當成功了?!?/br> “應當?”嘉善對她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有些奇怪,不假思索地就追問了。 馮婉華垂下眼睫,澀然地答說:“我不慎落入他們的圈套,為了不拖累他,在王府自盡了?!?/br> “很遺憾,沒能親眼見到這場禍亂平息的那天?!瘪R車內,光影疏微,馮婉華臉上泛起淺白的光澤。 嘉善不知道,馮婉華是以這種方式香消玉殞的,心里不由地起了輕微的欽佩。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馮婉華,靜默了良久后,嘉善肅然回說:“難為你了?!?/br> 馮婉華微微怔楞,她平靜地道:“不難為,也算是死得其所?!?/br> 聽到馮婉華說“死得其所”,嘉善不禁正色起來。